第32章 安陵容(11)

甄嬛的盛宠,辉煌而灿烂,超乎后宫诸妃的想象,皇帝不仅赐予她浴汤泉行宫,还有皇后才有殊荣的椒房独宠,这是除了已故的纯元皇后以及华妃才有的莫大恩典。

华妃对此暗恨不已,不知摔碎了多少古玩瓷器,思及皇上已经多日不到自己的翊坤宫来留宿,她黯然神伤之际,对甄嬛的怨恨又多了几层。

延禧宫,明瑟居。

苏曼正用着杏仁粥,粥里还应景地洒了几瓣杏花,伴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

她一边用银勺子小口吃着,一边留神听宝娟细细说着外头发生的诸事。

比如皇上又赐了什么宝贝给碎玉轩的莞嫔,比如华妃如何折腾沈眉庄,令她抄写女则和女戒,指槐骂桑,比如被废弃的余氏如何谩骂甄嬛,污言秽语,令人不忍倾听。

“小主,莞嫔素日与您交好,如今这般盛宠在渥,倒是一点儿也不顾念着昔日的情谊,好歹也劝劝皇上雨露均沾才是,皇上好些日子没来看小主了。”

宝娟睫毛微微颤动,若有所思地抱怨道,言语之中的挑拨之意隐晦而尖锐。

苏曼闻言,眼神凉凉地斜了她一眼。

“宝娟,你的话越发多了,莞嫔岂是你能够非议的?出去吧,若是下次还这般口无遮拦,不知分寸,以后就不要在我屋里伺候了,惹得给我招来祸端!”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和严肃。

宝娟平日里见惯了苏曼和颜悦色的温柔面孔,自以为自己是为苏曼抱不平,哪里经历过这样明晃晃的训斥,顿时吓得身子发抖,脸色煞白如纸。

“是…奴婢嘴碎!求小主宽恕!”

但见她“扑通”一声直愣愣地跪伏在在地上,身体筛糠似的抖啊抖的,颇为可怜。

“多嘴多舌,还不快下去反省!”

雁儿横了宝娟一眼,厉声催促道。

宝娟咬着唇,白着脸在地上叩首磕了磕,这才规矩地退了出去,隐隐听见几分委屈的呜咽之声。

“小主,要不要寻个筏子把她打发了?”

雁儿上前收拾了白瓷碗,小心放在食盒里,忍不住问道。

苏曼敛了敛心神,摇了摇头,打发了宝娟,很可能会打草惊蛇,何况,没了这个宫女,还可能重新安插另一个,与其再来一个隐在暗处使坏的,还不如把皇后的眼线放在明面上,时时盯着也好。

“那小主要不要出去消消食?御花园里的玉簪花开得很好,味道很好闻呢。”

雁儿殷殷建议道,皇上好些日子没有召幸小主了,她很担心小主心情不爽快。

“不用了,如今华妃心里不爽快,经常拿人撒气,我又和莞嫔交好,若是不小心碰上了华妃等人,难免不会殃及池鱼,沈贵人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嘛。”

苏曼蹙眉,摆了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华妃像惩罚沈眉庄那般故意折腾她,她可真吃不消,还是装鹌鹑低调点。

只是她入不了华妃的眼,沈眉庄却难逃其手段,怪就怪在沈眉庄是出身显赫的大家闺秀,性格亦端庄沉重,颇有几分见识,雍正对她颇是赞赏,明说了令她学习协理六宫事宜。

此举令华妃深深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为了断了甄嬛的一个助力,华妃设计了千鲤池落水事件,苏曼得知此事后,后知后觉地一惊,也顾不上夜色渐暗,忙不迭来存菊堂看望。

存菊堂内,烛火摇曳不定,沈眉庄还昏迷着,面无血色的脸,看上去有隐隐发青之态,颇是憔悴可怜,甄面色含忧地坐于床畔一侧,手里不自觉地绞着绢子,愁眉不展。

苏曼放慢了脚步声,径直走向甄嬛身旁,压低声音问道:“莞姐姐,眉姐姐可还好?皇上是不是来过了?太医怎么说?”

甄嬛微微恍过神儿,见来者是苏曼,脸色稍微和缓了点,点了点头,语气唏嘘复杂道:“妹妹来了,皇上刚随华妃去了翊坤宫,只是…可怜眉姐姐到现在还没想醒过来,脸色这样苍白难看,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太医所说只是受了惊,染了寒气,休养些时日就会恢复,但到底是遭了罪。”

苏曼暗叹了一声,想到华妃的狠辣手段,越发地忌惮起来,日后还得更低调一点儿,华妃一日不倒,她就能肆意地作贱暗害比她地位低的人。

“莞姐姐莫要太过心焦,待眉姐姐醒来后,问清楚事情原委了才好,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眉姐姐经此一劫,福气在后头呢。”

甄嬛缓缓吁了口气,眉梢眼角皆是愤愤之色,见屋内只余她们二人,这才推心置腹地说道:“安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我也索性和你说来听了,我怀疑,眉姐姐落水是华妃所为…”

苏曼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装作一副吃惊过度的模样,惊惶地捂住了嘴巴,心底暗赞甄嬛心思敏捷。

“这…那可如何是好?华妃背后有年氏一族,又侍君多年,颇得宠爱,如今身居高位,若是她对眉姐姐真动了杀机,那真是防不胜防了。”

甄嬛叹了一口气,眉眼霎时间好似染了一层冰霜凉意,语气清冷带着不忿。

“眉姐姐也是受了我的连累…果真如此的话,为了眉姐姐受的磋磨和暗害,我也只能步步筹谋了!”

苏曼柔声细语地安慰了一会儿,和甄嬛分析了一番此事的利弊,见沈眉庄还是没有醒过来,只能先行回去了,扬言明日再来探望。

回去延禧宫的路上,苏曼看着黯沉的无垠天幕,清凌凌的一星两星的暗芒,零落地点缀着。

虽然她知道沈眉庄有此一劫,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危。

苏曼心想,若是提前道破千鲤池的凶险,不仅沈眉庄会疑惑不解,华妃那边估计也会把愤恨转移到她的身上,得不偿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苏曼和甄嬛、沈眉庄交好,只要是为了彼此照应,互惠互利,又不是来当圣母的。

但念及安陵容曾经对沈眉庄所做的事情,苏曼也有些唏嘘,原主害得沈眉庄血崩而亡,的确用心险恶了点。

苏曼暗暗思忖着,原主对不住甄嬛,也对不住沈眉庄,那么她以后隐晦地提醒一二,也算是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