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陵容(6)

夏冬春被罚了一丈红,腿部以下血肉模糊,人也痛晕了过去,终是废了。

华妃的雷厉风行和以儆效尤,着实令甄嬛等人为之心颤,苏曼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很庆幸华妃连眼风都给自己一个。

小透明也是有点好处的。

看着华丽的轿辇载着华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远了,沈眉庄面色微白地握紧了甄嬛的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夏常在居然就这样出局了,真真是可怜!

“我…我真想到华妃她…”

面对甄、沈两人略略扫过的几缕复杂目光,苏曼无辜地咬着绯红的唇瓣,旋即做出一副苍白无力、即将跌倒的虚弱惶恐之态。

沈眉庄挨着近,适时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曼,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敛音温声安慰道:“夏氏轻狂,华妃跋扈,这并不是安答应你的错。”

甄嬛也附和接腔道:“眉姐姐所言不虚,谁能想得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妹妹无须自责。”

苏曼朝两人感激地笑了笑,似是被安慰到了一般,神情稍稍镇定了点。

“多谢两位姐姐。”

在甄嬛热情友好的相邀之下,她们三人结伴而行,絮絮说着话,行至半路上忽然听到一阵莫名的嘈杂之声。

“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喧哗!”

甄嬛好奇,叫住了一个从身边跑过神色慌张的小内监问道。

那小内监面孔灰白,似是被惊到了一般,支支吾吾,只说前边古井出事了,甄嬛眸光微闪,本欲上前去探个究竟,苏曼连忙上前扯住了她的衣袖。

“甄姐姐留步,那古井边估计有什么腌臜之物,恐姐姐亲眼看了会做噩梦,还是莫要去了,待会儿打发个内监问问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沈眉庄亦是不安,不太想去,见安陵容这般说,不免上前抓住了甄嬛的手,柔声劝道:“好妹妹,别去了,想必不是什么好观赏的事,今日华妃已经对咱们颇多针对,还是少沾染点其他是非为好。”

甄嬛脚步顿了顿,微微叹口气。

“哎,那我们走吧。”

三人在宫墙回廊角分别,看着苏曼纤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际,沈眉庄若有所思地看了甄嬛一眼,缓缓说道:“这位安答应挺特别的。”

甄嬛笑笑,美目之中流露出几分慧黠和思虑,她牵住沈眉庄的手,边走边说:“眉姐姐,如今我们二人在宫中已然被针对,多一个朋友自然是比多个敌人好,况且,安答应虽然位份低,亦不是十分的美貌,但刚柔并济,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韵和气质,日后未必没有前程。”

沈眉庄恍然大悟,微笑点头,她明白甄嬛的意思,她之所以邀安陵容走了这一段路,亦是表示友好态度,日后也好偶尔串串门子,喝茶聊天,发展一个助力。

“嬛儿,还是你心思缜密。”

沈眉庄颇为慨叹,甄嬛但笑不语。

絮絮了一会儿,两人彼此分道,各回了自己的宫室,而古井里捞出来的浮尸正是华妃宫里新进的婢女福子。

皇后得知此事后,面色微讶,先是感叹夏冬春这么快就折了,又叹息福子苦命,不露声色地在皇帝面上上华妃的眼药。

皇帝虽然面色不渝,但也没有为此大发脾气,念及西南战事的境况,他面色沉沉好似黑湖之上的浮水,勤政于案牍之上,差点忘了召幸新入宫的妃嫔。

不出苏曼所料,即使没有亲眼见到福子的泡肿的尸体,甄嬛依旧召见了温太医,佯装病避宠了,估计是发现了埋在海棠树下的那个香坛子吧,害人不浅的麝香重见天日。

夜深了,风呼呼地吹。

敬事房总管徐进良苦着脸,站在养心殿外,手里还端着一托盘的绿头牌。

站立良久,他的腿脚都快麻木了,朱漆殿门才缓缓开启,苏培盛快步出来朝徐进良点了点头,淡笑道:“徐公公,万岁爷让你进去。”

徐进良闻言精神一振,堆着满脸褶子笑冲苏培盛感激地唏嘘了一声,这才三步并作两步朝殿内走去。

当夜,所有新人里,沈眉庄第一个被召幸,接连侍寝了三天后,是富察贵人,虽然只有一晚,也够她得意的,第四天终于轮到苏曼。

苏曼淡淡扫了一眼红木圆桌子上摆放着的玉台金盏,心想着内务府真会见风使舵的,她刚被点名侍寝,好东西就立刻巴巴地送了过来,不可谓不及时。

“恭喜小主!”

雁儿和宝娟欢天喜地,其他宫女内监亦是满脸的雀跃。

苏曼也不吝啬,既然是她进宫以来最好的日子,那么独乐乐不如众乐,她拿出不少碎银子赏了下去,一时间明瑟居乐呵不已。

这种欢喜的情势,无疑令还期待被召幸的富察贵人心底一沉,面色也带了不甘之色,在宣旨内监走了之后,她仗着自己位分高,又是满洲大姓的贵女,仰着嗓子,对着苏曼的门口酸言醋语地一番奚落。

苏曼不痛不痒,只当做没听见。

按照妃嫔侍寝前的规矩,苏曼先聆听了一番司寝姑姑的谆谆教诲,再沐浴净身,还换上了全新的宫缎衣衫绸裤,被裹成红彤彤的粽子美人送进了养心殿。

唯一做的功夫只是妆容的微动。

苏曼给自己化了一个心机裸妆,眉心之处仿照当日殿选,用海棠花瓣点了一个精巧的梅花形额妆,如云发髻洒了几滴味道清新馥郁的梅花香露。

面见皇帝之时,苏曼尽量不让自己紧张生怯,仰着娇小的脸颊,小鹿般无辜灵动的眼睛不闪不避,含笑看着皇帝。

“皇上万安。”

她眨了眨眼,美目之中满是欢喜之色。

“安氏,你不怕朕?”

皇帝目光灼灼地落在苏曼的眉心之处的梅花印记之上,声调温和带着几分好奇。

“皇上天威浓厚,嫔妾不怕,只是仰慕。”

苏曼俏脸含羞,声音清脆若黄鹂轻啼。

皇帝拊掌轻笑一声,似是很满意苏曼的回答,他微微俯身,微嗅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禁不住叹道:“好香,是梅花寒露的味道,你很喜欢梅花?”

苏曼正等着他这句话,梅花香露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只有她所经营的菱月轩有少量在售卖,价高不可得。

这种香露是她按照安氏炮熏香料的秘法册子试炼而来,香气馥郁但不腻味,洒在脖颈手腕或发丝之上,浅浅淡淡的一缕缕梅香气,好几个时辰才会消弭散去。

“缟衣仙子变新装,浅染春前一样黄。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臣妾很是喜欢,梅花是很坚韧的花朵,不仅生得美丽,姿态也甚是挺拔,令人望之心悦。”

苏曼声音婉转地吟了一首小诗,颇为赞叹地说道,既然皇帝对纯元对梅花情有独钟,她也不妨借借这股东风。

皇帝的目光倏尔变得深邃温柔,他缓缓托起苏曼的下巴,似是感同身受的慨叹。

“梅花极好,眼前的佳人也极美。”

鲛绡帷幔落了下去,红烛摇曳。

苏曼含羞如三月风里的瓣瓣桃花,柔嫩多姿,衣衫尽退,乖顺地任君采撷,今夜注定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