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倾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准备明天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
下班前,餐饮部那边打电话来说有人在餐厅等她,她赶过去发现是纪老爷子。
“听张嫂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带了些补品过来叫司机放在前台了,你记得去拿啊。”老人家一如既往的笑容和蔼。
“谢谢爷爷关心,我身体没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邵倾心里舒了口气,幸好张嫂没有把她的猜测告诉纪老爷子,否则就说不清了。
她挺喜欢这个和善的老人,也愿意陪着聊聊天,但后面纪老爷子一直东拉西扯没有主题,邵倾察觉不对劲,直接问道:“爷爷,您找我是不是有事?不妨直说。”
纪老爷子叹了口气,不敢直视邵倾的眼睛,“今天你父亲来纪家了……他还是想把邵玉嫁给子昇。”
邵倾顿顿,有点摸不着头脑,“邵玉想嫁给纪子昇?”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父亲是这么说的,”纪老爷子手中的茶拿起又放下,然后再拿起,犹豫了片刻才再开口,“邵倾,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们纪家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子昇的爸爸生前为了纪汀集团付出了很多心血,我实在不忍心……”
老爷子的话没有说完,但邵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让她给邵玉让位吗。
她垂下眸子,不想被人看出心中的凉意,佯装无所谓地笑笑,“爷爷您想多了,我没关系的,只要纪子昇来跟我说我马上就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纪老爷子没有抬头,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搓着,喃喃自语:“就怕他不肯跟你说啊……”
“那爷爷说得也算数!”邵倾站起身来,带着一身傲骨,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跟纪家比起来我邵倾不值一提,请爷爷放心,我会尽快搬出纪子昇的公寓,再不跟他扯上关系。”
纪老爷子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办法,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邵倾面前,“这里是一百万,你收下吧,就当是爷爷的一点心意。”
邵倾看着支票心里泛起了难言的酸楚。
对邵纪两家来说,她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用他们最不缺的钱就能轻松买到的工具。
可她挺缺钱的,当工具也理所应当。
她拿起支票,淡淡地笑道:“好,既然是爷爷的心意,那我收了。”
*
收拾累了,邵倾坐在地上掰手指,想算算这段时间自己收拾过多少次行李,她觉得挺可笑的,感觉自己像个随处安身的流浪汉,保不齐哪天就要睡火车站了。
纪子昇发信息过来说今晚加班不能回家,她也不理会,赌气一样地把东西往行李箱里塞。
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跑到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随后无力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清晨,邵倾想着纪子昇晚上才会回来,不如先去趟医院,回来再收拾也来得及。
她起身直奔医院妇科。
验血报告和B超单像是两道惊雷直接劈进了邵倾的脑袋里,算算孕期正是塞登酒店那晚的结果。
整个人就像陷入了黑洞,医生叫了她好几次才听见。
“问你呢,你这孩子打算要吗?”
“不要……”她坚定了口气,“这孩子不能要!”
医生瞥了她一眼,“想好了吗?想好了今天就能做手术。”
“想好了,做!”
不一会儿,邵倾躺上手术台,耳边只有手术工具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冰冷得像是能刺透骨头。
她木然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纪子昇。
未婚妻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会生气还是无所谓呢?
他要娶邵玉了,心里会不会有片刻地挣扎?
这次是真的要分开了吧。
想着想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朵里。
短短的十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龚菲赶来时,邵倾已经做完了手术。
“就这么做完了?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啊!”龚菲急得眼眶都红了。
邵倾面无血色,说话有气无力的,“速战速决挺好,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摸摸小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然而下一秒就亲手将情绪抹平,恢复冷静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孩子还小,他没感觉的。”
龚菲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她知道邵倾心里是最难过的,而塞登那晚的男人是最该死的。
“龚菲,我能暂时搬到你那去住吗?”邵倾突然问道。
“你不是住在纪子昇那吗?”
邵倾平静地将纪老爷子的话告诉了龚菲,向来文静的龚菲气得差点飙出脏话,忿忿地替邵倾鸣不平:“他们把你当什么了!纪子昇怎么说?他就同意?”
“他为什么不同意?难道我比纪家还重要吗?我可不想像个怨妇一样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邵倾是有心理准备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纪子昇把纪家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又怎么会为了她无视邵不东的威胁。
况且对纪子昇来说,除了舒欣娶哪个都没什么区别。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离开得不要太难看。
龚菲心里别提多难受,但嘴上没再说什么。
两人约定好明天一早见面,邵倾就回了纪子昇的公寓。
刚进门,她就接到了邵不东的电话,对方像是发布命令一样直入主题:“当初让你和纪子昇订婚也是没办法,现在邵玉想嫁纪子昇,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也不亏待你,你妈妈不是需要一百万做手术吗,这钱我给,作为交换你立刻离开纪子昇。”
邵倾拿着电话看向窗外,已是傍晚,天边残阳如血,她感觉心里隐隐地疼了一下,干脆地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就收到了短信提示,账户里果然多了一百万。
邵倾嘲弄地笑笑,心想,效率挺高。
正想着,门口电子锁响了,是纪子昇。
两人相视都有点惊讶,同时脱口而出:“这么早回来?”
随即笑笑。
纪子昇走过来圈住她的腰,柔着声音,“你脸色不好,明天必须去医院。”
邵倾摇摇头,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手上用力搂紧了些。
“怎么了?惹祸了?”纪子昇将下巴抵在邵倾头顶,“直接说吧,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邵倾忍不住笑出了声,喉咙却有点哽住了,轻声道:“让我多抱一会儿。”
纪子昇的胸膛硬硬的,却那么温暖,暖到融了一座冰山,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想要栖息的地方。
她倒宁可纪子昇一回来就直接摊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陷在一场随时会结束的温柔戏里,无法自拔。
转眼间,她自虐般地推开了他,吸吸鼻子,“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碗素面。”
应该是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她想留下个好印象。
这想法挺幼稚,不是她的风格,但也无所谓了。
纪子昇喜欢她乖乖的。
邵倾心不在焉的,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也没听到,纪子昇见来电人是龚菲就替她接了。
没等他说话,龚菲担忧的声音立刻传出手机:“邵倾,流产后要做小月子的,你今天刚做完手术千万别碰凉水,注意休息……”
这时邵倾做好了面,出来叫纪子昇去吃。
四目相对,纪子昇面色阴沉,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紧到发白,嘴里悠悠地突出了两个字:“流产?”
邵倾心底一沉,上前抢下手机,掐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