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矿？”床前的椅子凹陷，德拉克饶有兴致道：“你以为我准备让你去挖矿？”
被窝里的奥西小手拉着被子，慢慢扯下来。白嫩的脸颊因为闷在被子里缺氧，而微微泛红。
他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怒道：“拍卖场发生的那些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反正我不能去挖矿。”
奥西可是深渊恶魔王的孩子，怎么能屈身替外族做这种事情？
“欠的钱我会还给你，我们两清。”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奥西累了，他不想再和这条龙纠缠下去。
留给他的时间有限，中域战场在呼唤他。
“放心，就算是要打工，也绝对不是挖矿。”德拉克和善道，“不过既然你说要还钱，那我就和你算算吧。”
刚好趁机送走这难养的金贵幼崽。可惜是可惜了些，但预期投入比想象中大，这种买卖不做也有不做的好处。
奥西看着对方和善的笑，心里闪过一丝不对劲，不由凝眉。
真的有这么好？这条龙抓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德拉克动手在光脑上操作了一番，蓝色的悬空屏幕出现在空中。
“怕你看不懂，用大陆语写的。”
古老的文字带着一股悠久神圣的气息，可上面的字却让奥西心沉入谷底，昏迷前被忽略的东西重新回到台面之上。
龙曾说是7分利息，奥西没想到这个数字这么庞大。
德拉克好心讲解：“拍卖所花费十亿，加上救你出火坑的服务费，我想想，服务费就按标准的12.5%算，加起来一共十一亿两千五百万。昨天星空拍卖所的修缮费，给了六千万支票，退回了五百三十一万零八毛，实际花费共五千四百六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零两毛。”
小恶魔脸上的红晕消失，苍白一片：“这……这一共是多少钱？”
德拉克大发慈悲：“十一亿七千九百六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零两毛。”
“另外，每天的利息是十八万七千六百二十四零一毛六分，你自己按天数加。”
奥西捏着被角的手慢慢变凉，身后小巧的翅膀蔫蔫地在被窝里缩着。
好多……
钱够吗？不，别担心，应该是够的。
离家出走的时候，奥西带了巨款。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小恶魔从那几串记不清的绝望数字中挣脱出来，找到口袋里的光脑——拍卖行友情附赠的。
一条昨日的未读入账信息弹了出来。
因为奥西还未系统学习星际语言和文字，之前的交谈都是通过恶魔和人类间契约协助完成的，现在只能像幼儿识字一样认识这条短信中的部分字。
【星**已*账：800000000星*币。感谢**用星*银*。】
算了算，手续费足足扣了两亿。
——竟然扣了这么多钱，合同有文字陷阱。
奥西气愤地咬了咬牙。
德拉克没有催促，他在心中计算着秒数，每增加一秒，奥西的债务越重。
不过，贪婪的恶龙并不会好心提醒单纯的小恶魔。他拍下这个小家伙的初衷又不是为了让对方欠债还本金，毕竟，巨额流动资金对生意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付出了就要收足够的回报，龙族的世界里，不存在“亏本买卖”四个字。
至于参与拍卖的动机，德拉克不愿再次提及和回想，他不想承认，即使过了几千年，自己还会受过去的影响。
房间里静悄悄的，医生留下的药品在床头柜上放着，用来辅助吞咽胶囊的温水已经凉了，但沉浸在金钱交易一龙一恶魔显然忘记了对话开始的契机。
吃不吃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钱。
奥西按照记忆点开自己的账户余额，又从另一边口袋拿出自己在伊兰特大陆的零花钱包包。
来自恶魔|岛的小王子不屑做赖账的事，欠钱还债。
在这一点上，他一点也不像纯正恶魔一般狡诈，有些过于纯善和执着。
奥西：“光脑上的余额全转给你。”
德拉克探头去看奥西的光脑余额：【余额：800000250.2星际币。】
德拉克：……
他看了眼一脸风轻云淡的小恶魔，不知是该惊讶作为一个拍卖品居然有这么多的余额，还是要思考对方会如何凑出另外的两亿多星际币债款。
奥西风轻云淡扬了扬小巧的零花钱包，小巧的下巴微微昂起，语气高傲：“喏，剩下的在这里面。”
炼金术制成的深色布艺零钱包上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绣着“平平安安”四个伊兰特古老文字，看起来有些异样的乖。
德拉克利索地接过小布包，捏着它抖了抖，一本魔书和三颗金豆子落了下来，再抖，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这？”
“金豆子很值钱的。”
在恶魔|岛，他一颗金豆就能和爸爸还有哥哥换很多昂贵的恶魔果实。
德拉克捏捏奥西的脸颊：“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他下手不重，可恶魔崽崽的脸颊太嫩，一捏就留下了红痕。
奥西：(▼皿▼#)
小恶魔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德拉克收起笑，在一片沉默中有了诡异的猜测：“小家伙……你认为一颗金豆能买到什么？”
“如果是换恶魔果实，按一天吃三颗的量算，一颗金豆能买半年口粮。”
奥西扭开脸，用力拍走德拉克不安分的手，凶道，“松手，别捏我！记得补差价，拿完我们两清。”
恶魔果实，一种能增加恶魔魔力的美味水果。龙族虽然不需要它，但因其在黑市被炒翻天的价格，也曾想过做这种买卖。
可惜恶魔果实不易存储，摘下后十分钟内要食用，否则就会化成一滩无用的汁水。除非能跨越种族的摩擦，拥有一棵只能生长在恶魔|岛的恶魔树，不然龙族永远做不成这样的生意。
奥西其实并不知道恶魔果实的具体价格，只是曾听身边的仆从提过几嘴它很贵，但也没上心。
不过，既然恶魔果实这么贵，那金豆子就更贵了，肯定能还完所有欠的钱。
德拉克看奥西的眼神深邃了起来。
显然，和小恶魔做交易的家伙家底深厚，并且和奥西的关系十分特殊，不然不会拥有这么多恶魔果实，也不会用这种几乎是贱卖的方式把果实“送”给奥西。
这小恶魔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的拍卖所里？
德拉克此时已经确认这小恶魔一时半会儿还得在他手心里讨生活。
他古怪道：“真羡慕你。”
龙的视线带着一股奥西描述不出的感觉，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奥西被盯出了鸡皮疙瘩，他亮出尖牙，毫不示弱：“我可以走了吧。”
德拉克缓缓道：“一颗金豆，按五克算，也只值几千星际币。你怎么会认为你可以还清债务呢？”
奥西震惊：“这边物价这么高？”
德拉克没有纠正小恶魔的错误，微笑道：“所以……”
看着那凄凄惨惨的几颗金豆子，想到刚刚自己夸下海口的模样，小恶魔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眉头紧皱，唇角死死抿着，因为生病而憔悴的脸色更加苍白。
德拉克再次感慨恶魔族优越的长相——现在的奥西竟让铁石心肠的自己也有了些许同情。
可是，脸不能当饭吃，钱该给的还得给。
奥西张了张口，又闭上，还带着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上布满纠结：“我……”
就在黑金巨龙以为奥西要因为还不起而耍赖时，小恶魔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
“你先拿着这些，看看还差多少。”他道，“另外，你利息计算方式不对，不可以这样算。”
每天差不多二十万星际币的利息，就是好多好多恶魔果实，这显然算漫天叫价。
从小被溺爱以至于不清楚物价的奥西第一次在钱上计较起来。
德拉克满意地夸赞奥西的“还钱精神”，却直截了当拒绝了更改利息计算方式的提议。他拿着奥西的光脑利落地转走钱。确认到账后，又抓起被单上的三颗金豆子，伸手去捞魔书。
“让我评估这本书能抵押多少。”
魔书，一般用于记载诅咒或魔法阵，因其富含知识的附加价值，在伊兰特大陆还算值钱。
“等等，这个不……”
奥西还没来得及阻止，收债恶霸的龙爪已经触碰到了魔书。
霎时间，房间中亮起来一道诡异的红光，覆盖整个别墅地面的硕大魔法阵亮起，冷蓝的下弦月渐渐发红，照得整个夜空变了色。
短短一瞬间，德拉克体内的魔力被贪婪地吞噬，连带着他那半个沉睡多年的人类灵魂也发出被惊醒的痛苦哀鸣。
古老的契约浮现在奥西和德拉克的额头，恶魔与龙灵魂间在刹那形成了宛如高耸的城墙一般牢不可破的契约。
似男似女的阴沉从遥远地下传来：“契约签订成功，来自恶魔|岛的永恒黑暗使徒，请帮助人龙混血达成他的愿望。”
奥西：？
德拉克：？
窝在床上的奥西惊得坐起，他再也维持不住刚刚平复下来的冷静，也没有再纠结讨论着的金钱问题。
小恶魔像是吃了极其昂贵的补品，因为奔波和过敏而孱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就连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奥西鸽血色的眼眸亮起——好强，好强大的灵魂力量。
他有预感，只要完成面前这条龙的愿望，他就能立刻长大！
凶巴巴的小恶魔收起浑身尖刺，脸颊飘红，语气轻柔，礼貌道：“德拉克先生，你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对了，一直没和你说，我的名字叫奥西。”
一时间，奥西竟性情大变。可魔龙不再为小恶魔变乖而感到开心，他的心中升起了被冒犯的恼怒。
若非小恶魔象征着两亿星际币，龙的利爪尖牙早就在契约即将成立的前一瞬撕裂这柔弱又猖狂的家伙，以打断正在进行的仪式。
德拉克皱眉，黄金竖瞳在契约的影响下亮得灼眼，因魔力几近枯竭，龙的虚影不受控制地在背后浮现，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他顷刻翻脸，低沉的声音含着一股怒意：“这是什么？”
刻着魔纹的古老魔法书被修长的手粗暴地翻开，金色的文字像会呼吸一般浮动在书籍页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这时，他才发现，魔书的名字为【恶魔契约书】。
顶级捕食者的威压如万顷般砸在幼崽态恶魔身上，黄金竖瞳一点笑意也无，冰冷地凝视着在床上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奥西。
“呵，契约？”德拉克把被窝里的小恶魔拎出来，咬牙道，“恶魔族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强买强卖的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