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附近没有纸笔。
祝灵昭抿起唇，用手指沾了点茶盏里的水，在桌子上写。
【因为他要娶我为后。】
这算什么理由？！
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祝灵昭顿了顿，气势汹汹地写道：【你又为什么来问我这个问题？】
烛噎住了。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祝灵昭。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祝灵昭能感觉到那森冷阴鸷的目光紧盯着他，就好像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祝灵昭甚至怀疑，如果烛不是小小一只的花瓣人的话，他一定会扑上来掐住祝灵昭的脖子，把她拖进毒蛇洞窟里掐死。
好半天。
烛才低低地说：“不行。”
什么？
祝灵昭没有听清。
“我说不行！”烛语气森冷道，“我绝不允许。”
哦。
祝灵昭平静地看着那个无脸小妖怪，写道：【你不允许也没有用，我已经成婚了。】
烛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而祝灵昭还可可爱爱地补充：【况且，我也没必要听你的。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的允许。】
烛捏紧了拳头，指甲刺破了掌心，金色的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进雪白的花瓣里。
整朵花似乎微微颤抖起来。
烛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少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张娇艳又柔软的小嘴巴里，怎么能说出如此刺痛人的话来？
明明看不清他的脸，但祝灵昭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烛的目光。
祝灵昭垂下眼睛，想要坐回喜床上，把盖头重新盖起来。
烛伸出手：“别这样，昭昭。”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恳求与脆弱。
祝灵昭犹豫了，坐着没有动。
烛走到祝灵昭的手旁，用米粒大小的手拉住了祝灵昭的手指，深吸一口气。
愤怒，想杀人。
甚至想把这只胆大妄为的猫掐死！
但是想起那天晚上祝灵昭说的话，再看看此时她那张红妆淡抹的小脸。
就连祝灵昭自己都不知道。
她精致的眉眼间沉甸甸的，仿佛飘着乌云。
她不开心。
烛终究还是没舍得把她怎么样，用尽了全部的隐忍与自制力才说出口来：“昭昭，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烛感觉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号大善人，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穿上嫁衣嫁给别人，甚至还坐在红艳艳的洞房里，他都舍不得伤她一根指头。
连说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祝灵昭长而翘的睫毛微颤。
“昭昭……”烛嗓音低沉。
祝灵昭抬起手，慢吞吞地写。
【反正你们都在骗我。】
烛一怔。
【你们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想骗我，想杀我。那我怎么做不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吗？】
【我只是一个亡国的孤女，又没有武功，又没有权势。】
【有人要封我为后，给我至高无上的权利，难道我不该答应吗？】
祝灵昭写道。
她抬起眼来，那双清亮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烛。
她只要做了皇后，后宫嫔妃再也不敢对她冷嘲热讽。
如果再有人想杀她，她就可以命令侍卫太监保护自己。
她可以把对她动手的人抓起来，关起来，甚至直接杀掉。
没错，祝灵昭决定要黑化了。
如今的祝灵昭再也不是那个普普通通又柔弱的小猫咪了。
请尊称她为钮钴禄·昭！
一时间，烛竟然有点不敢对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奇怪。
到底是谁做错了事情啊？
烛放缓了语气：“昭昭，我知道了。有人在针对你，是吗？可是你也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地嫁给别人。”
【我不相信你，你骗过我。】祝灵昭直白地写道。
烛的头一突一突地痛起来：“昭昭，我没有骗你。”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
烛沉默了。
祝灵昭鼓起腮帮子，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好吧，我不是。”烛只能承认。
“但是，我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烛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祝灵昭没听懂，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烛耐心地解释：“昭昭，我不知道你的未婚夫是谁，又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所描述的那些事，你记忆里的那个人，的确是我。”
祝灵昭皱起眉：这怎么可能呢？
这只无脸小妖怪说的话也是妖怪话。
“其实，昭昭你也是对我有感觉的吧？”烛轻声说道，“这些话，这些事，你也只愿意对我说，不是吗？”
“你其实信任着我。”
祝灵昭不高兴地抿起唇：她才没有！
可是，烛说的话她却又无法反驳。
仔细想来，她对于这只无脸小妖怪确实太过放心了。
祝灵昭虽然惯会说些好听话，但有些事她却只会藏在心底。而面对这只无脸小妖怪，祝灵昭却全盘托出了。
烛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想了想，只能换了一个方式来讲：“昭昭，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本就是前世的恋人呢？”
“所以你记忆中要娶你的人是我，送你定情之物的人也是我。”
“你记忆里的那个‘未婚夫’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是记错了，将我记成了他。”
祝灵昭豁然睁大了眼睛。
烛完全不知道。
这些话，其实司烛黎也对祝灵昭说过了。
就算是再真的话，由第二个人，说第二遍的时候，其说服力就已经大打折扣了。
祝灵昭没有吭声，只默默地想。
这难道又是一个谎言吗？
可这只无脸小妖怪又说的是那么真切。
事到如今，真真假假，祝灵昭已经有点分辨不清了。
难不成她前世的恋人还能有两个？
祝灵昭在心里嗤笑一声，只觉得这两个家伙一个都不能信！
钮钴禄·昭现在防备的是所有人！
烛还兀自说着，他拉了拉祝灵昭的手：“昭昭，你相信我。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不会害你的。”
祝灵昭垂眸看着他，缩回了手。
“昭昭？”烛错愕道。
就在这时，和凤宫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祝灵昭连忙坐回床边，盖好了盖头。
大红色的盖头遮蔽了视线。
祝灵昭只能听到宫女嬷嬷们欢天喜地的声音，以及一双靴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是司烛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