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
换汤不换药。
司烛黎迈着沉重的步伐路过厨房,果然又看见少女仿佛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里面忙碌着。
大锅里沸腾着不可名状的东西,银亮的菜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在案板上剁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其实关于调料的问题,司烛黎也试图与祝灵昭分辨过。
“放的比常人淡一点,应该也是可以的。”
但祝灵昭却十分坚定地反驳:“不行,我们能尝到调料味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很重了。这给我们的内脏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小猫咪吃多了盐,就会有泪痕,皮毛也会不漂亮。”
可是,我们是神,不是猫啊?
司烛黎有些头痛地说道:“我们不会有泪痕,也没有皮毛。”
“那就是会掉头发。”祝灵昭飞快道。
她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司烛黎的发际线,有些含蓄地说:“据说雄性荷尔蒙越强的男人,就越容易秃顶。”
司烛黎:……
他听不懂祝灵昭说的“荷尔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鸦羽般的长发。
这不可能!
自打成神了之后,司烛黎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掉过了。
而且他如今是树,树难道会把树枝都掉光吗?
然后想得多了,冷酷阴鸷的魔尊大人心里甚至有点委屈。
他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不再说话了。
祝灵昭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心情变差,不由得关切地拉起他的大手:“司烛黎,怎么啦?”
高大俊美的男人抬起眼来看她,那双璀璨的金眸深处仿佛正在缭绕着暗潮。
“昭昭,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吗?”司烛黎问。
“嗯,喜欢呀。”祝灵昭点点头。
这可能就是做女爸爸的心情吧。
一开始,祝灵昭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她每天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司烛黎,竟然也渐渐心生期待。
“我现在每天都会更喜欢,更期待他一点。”祝灵昭说道。
司烛黎的心情不由得更差了。
他那双金眸中微微发冷,薄唇轻抿,竟然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虽然灵舟再大也就这么大点地方,魔尊大人也走不到哪里去。
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司烛黎何时把祝灵昭晾在身后过。
祝灵昭略有些吃惊,但很快想到,现在的男人极其脆弱,说不定还内分泌失调,情绪起伏不定。
她连忙哒哒哒地追在后面,好声好气地问道:“司烛黎?你怎么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
一身锦白色衣袍的男人“唰”地转过身来。
祝灵昭一头撞进了男人结实宽广的胸膛。
“唔。”
撞到鼻子了。
祝灵昭泪眼汪汪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司烛黎扶住她肩膀的手微微顿了顿,但又很快冷下了脸。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孩子?”他语气森冷地问道。
“什么?”祝灵昭仰起头,有些迷惑地问道。
娇小的少女鼻子发酸,也看不太清,就听到男人那淡漠之下隐藏着风暴的声音传来。
“那我若是现在就把那东西取出去呢?”
怎么突然就从“孩子”变成“那东西”了?
祝灵昭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想要的话,那就不要啦。你的意愿肯定是最重要的呀。”
她因为撞到了鼻子,声音还黏黏糊糊的,带着鼻音。
头顶寂静下来。
祝灵昭:?
祝灵昭终于缓和下了鼻子的酸涩,她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眼前。
只见俊美妖冶的男人虽然冷着脸,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祝灵昭更疑惑了,她睁大了眼睛,探究地看着男人,试图搞清楚他的想法。
司烛黎伸出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少女那不安分的睫毛像是羽毛般,轻轻扫过男人粗糙的掌心。
好半天。
祝灵昭才听到司烛黎低声问道:“你照顾我……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我?”
祝灵昭一愣,随即失笑。
“什么嘛。”她咕哝道,突然明白了魔尊大人在闹什么别扭。
“当然是为了你呀。”祝灵昭拉开男人盖在眼睛上的大手,抱住他,笑眯眯地说道,“你都说了,修士孕育孩子要付出那么多。”
“你又总是逞强,有不舒服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当然要小心着些。”
祝灵昭把脸贴在司烛黎的胸口,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的幽香:“我只希望你的身体永远都好。”
司烛黎不说话了。
他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就好像被抚平了鳞片的毒蛇,又温顺地收起獠牙,落回了地面。
在祝灵昭辛辛苦苦看了很多书,照着做“孕夫餐”的时候。
冷酷阴鸷的魔尊大人其实也看了很多书。
那些书上都说,女人在有了孩子后,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孩子身上,丈夫自此在妻子眼中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司烛黎心中一直隐隐有着这样的焦虑。
但既然现在昭昭这么说了,就应该……不会这样吧?
司烛黎勉勉强强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又开始老老实实地吃起了祝灵昭每日特供的爱心餐。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往日里,都是祝灵昭爱东奔西走,司烛黎喜欢静静在阴暗的屋子里待着。
但在这灵舟之上,祝灵昭还没有说什么。
司烛黎就罕见地渴望能够早日结束这样每天被填鸭的日子。
好在。
曲无疆从魔域里来的通讯,拯救了魔尊大人。
司烛黎静静听完传音石的讯息,那双清冷的金眸中微微发亮。
他又三两步倒回了厨房门口,望着少女忙碌的背影,轻轻开口。
“昭昭,百冥大赛的决赛即将开始,你想回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