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灵昭高高兴兴地又舀了一勺,可是白瓷小勺却碰到了男人紧抿起来的嘴唇上。
“司烛黎?你要张嘴呀?”祝灵昭疑惑道。
好半天。
石化了的男人才终于从那股炸裂般的味道中回过神来。
他那双清冷的金眸看向汤药,又移到了少女一无所知的小脸上。
”昭昭……“司烛黎的声音莫名有些沙哑。
空气中好像飘散出烧焦了的味道。
仿佛他的喉咙与食道都被当成烟囱狠狠使用过,从胃里一直到鼻腔都火辣辣地痛,一张嘴,就”噗嗤噗嗤“地往外冒着难以言喻的浓烟。
这是什么?
新发明的刑具吗?
自诩见识过大风大浪,再难吃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的魔尊大人,在这一刻,不禁裂开。
”昭昭……”司烛黎艰难地缓缓开口,“你自己尝过这汤药吗?”
“嗯?没有啊?”祝灵昭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要把那勺汤药往自己嘴巴里放,“那我尝尝……”
司烛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少女的小手。
“怎么了?”祝灵昭慢慢有些回过味来,她看看司烛黎,又看看汤药,不由得大吃一惊,“很难喝吗?”
这可是她精心熬制的无敌至尊大补汤!
“不,这不是难不难喝的问题……”司烛黎僵着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努力平淡地转移话题,“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司烛黎话还没说完,脸色就蓦地一变。
一股突如其来的反胃猛蹿上来。
司烛黎连忙拉开少女,转头到床边。
“呕——”
祝灵昭大惊失色:“司烛黎,喂,司烛黎,你没事吧?”
而冷酷强大的魔尊大人却再也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姓名?”
“呃……祝,祝黎。”
“年龄?”
“……二,二十?”
“……”
“那二十七?……那,那三十七?”
满脸褶子的纪大夫停下了在簿子上写字的笔,狐疑地抬起头:“三十七?”
只见坐在桌对面的少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飞快纠正:“那也有可能是三千七。”
纪大夫:……
纪大夫是这空月城里有名的活神仙,号称医死人,肉白骨。
于医药一道上,甚至不比修士们差。
甚至有人说,纪大夫虽然根骨奇差,无法修真,却说不定能另辟蹊径,以医入道。
是以,这空月城里的纪氏医馆,向来生意兴隆,普通人和修士都在其列。
不过今日的纪氏医馆里,却迎来了两位有些奇特的客人。
纪大夫打量着木桌对面的两个人。
这男的高大俊美,一身白袍贵气十足,尤其是那双妖冶的金眸,寒意森森,杵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
就连这医馆里看病的其他修士,也都望而生畏,默默地与他保持距离。
而他身旁的少女却年纪不大,生得一张倾城绝艳的昳丽容颜,一双清亮的眸子左顾右盼,神采奕奕。
仿佛无害又活泼的小鸟,简直天然就招人喜欢。
这倒是一对十分罕见的组合,就像是把两个世界的人突兀地缝合在一起。
这男人明明就是久居高位,不可一世,又是真正需要看病的人。
可满脸紧张、叽叽喳喳开口的,却是他身旁的少女。
纪大夫捋着胡须,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随手在薄子上写下几笔:“行了,你们是修士吧?”
“啊对,是的!”祝灵昭大松一口气,连连点头。
别说是纪大夫,就连司烛黎都忍不住看了看祝灵昭。
平日里很少见到少女这么拘谨,怎么进了医馆里,竟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殊不知,这还是祝灵昭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进医院。
全有赖于21世纪医院给人的印象。
祝灵昭只觉得医院是个到处飘散着消毒水味,会有厉害护士按住小猫咪,把尖尖的长针扎进小猫咪皮毛里的可怕地方。
总而言之,这是猫猫对于医院本能的恐惧。
再加上司烛黎竟然吐了!
祝灵昭如今是忧心忡忡,草木皆兵。
“他怎么了?”纪大夫也看出来祝灵昭才是魔尊监护人,直接询问她。
祝灵昭掰着细白的手指一项一项说明:“他这几天经常睡很久的觉,脸色比平时差,吃饭没胃口,甚至还吐了!”
司烛黎用那双璀璨的金眸冷冷瞥她一眼。
祝灵昭连忙拍拍他,凑到他耳边,细声细气地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吐的不是脏东西,吐的是漂亮的彩虹!”
以魔尊大人那深入骨髓的洁癖,呕吐绝对是他不可以接受的雷区。
是以,自从吐过之后,司烛黎的脸色一直难看的要命。
祝灵昭了解男人在这方面的矜持,只能不停地鼓励和安慰他。
正如小仙女从来不会有不雅行为。
小仙男也只会吐彩虹。
司烛黎:……
饶是见多识广的魔尊大人也不禁无语了一瞬,为少女那离谱的脑回路而头痛起来。
好在纪大夫稳如泰山,他假装没听到两人间的窃窃私语,花白的眉梢都未动一下。
“我观他气理通顺,不像身体出了问题。”
纪大夫慢悠悠地伸出手来:“待我把个脉吧。”
司烛黎冷着脸,伸出了手。
他并不情愿。
可是相比起在灵舟上喝祝灵昭的黑暗汤药,还不如让大夫检查一下,好让少女安心。
魔尊大人十分确信自己的身体没有毛病。
倒不如说,如果能找出他身体的问题,祝灵昭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然而,纪大夫将手按在司烛黎的脉搏上,屏息凝神,微眯起眼。
嗯——气息绵长,心跳与血流都非常非常缓慢平和。
这是修士们惯有的脉相了,远比普通人要悠长得多。
嗯——修为深不可测。
这也在纪大夫的预料之内。
嗯——虽然缓慢,但是脉如走珠,像是隐隐有伴生的微薄脉动……
嗯?!!!
纪大夫豁然睁大了眼睛,双手颤抖:“喜喜喜……”
祝灵昭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仿佛狂风中凌乱的纪大夫:“纪大夫,纪大夫,你说他怎么了?”
纪大夫瞠目结舌,他瞪着司烛黎,又瞪着祝灵昭,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是喜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