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归羊雪山上,最高峰的边缘处。
碧蓝的天空上一丝云彩都没有,阳光明媚,就连山巅处吹来的风都变得和煦而温柔。
“是的,是因为火山喷发,纯粹的天灾。而我们主要是想将天灾的范围控制起来,不伤及其他,就是这样。”
“你……明白了吗?”
祝灵昭看着面前年轻的归原宗宗主,小心翼翼地迟疑道。
闫开琼一时间没有回话。
任谁早上起来看见自家里巍峨雄伟的山峰凭空消失,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都会震惊的。
闫开琼打量着群山包围之下的那片深坑,心中升起狐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
深坑边缘整齐,内壁光滑,显然像是一击直接造成的。
可是要怎样的惊天伟力才能一举将最高峰从就此铲除?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一击就发生在归原宗内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而他们所有人却毫无察觉,直到今早亲眼见到了山峰的消失,才恍然惊醒。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若是他们有心想要害人,怕不是能同样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令归原宗人间蒸发?
思及此处,闫开琼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会是那位魔尊做的吗?
可是闫开琼状似无意地扫过祝灵昭一行人,又从他们的神情中觉得的,看起来不像。
昨天夜里,闫开琼与少女分别的时候,甚至一度以为那个“改日”会变得遥遥无期。
因为少女的神情是如此忧虑又坚定。
往日里轻快的眉眼间,好似压了挥之不去的阴云。
就好似明知前方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依旧要砥砺前行。
闫开琼终究是没有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逼迫少女什么。
他选择相信少女,这几乎是他一生里做出的最冒险最大胆的赌注。
而仅仅是一夜过去。
原本衣衫整齐的一行人竟然变得风尘仆仆、遍体鳞伤,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他们的神情却都是高昂的。
尤其是那位魔域里的左护法大人,他是其中伤得最重的,肩膀上、腰腹处都是血,但脸上的笑容简直狂放得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十八个小孩。
所以——这是解决了?
没事了?
闫开琼思忖道。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没有赌错。
归原宗安然无恙,甚至在之后还能与魔域结个善缘。
只要有祝灵昭在,闫开琼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位魔尊对归原宗出手。
除了……凭空消失的最高峰。
现在时间还早,被疏散的弟子们都还没有发现。只有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长老们知道了。
之后只需要思考该如何让这件事从大化小,不引起骚动。
年轻的归原宗宗主稍微有点头痛起来。
然而闫开琼这边思虑重重,精打细算,站在他身后的长老们却都按捺不住了。
他们只看见魔尊几人身上带伤,有些狼狈地站在一旁,只有那个娇小的少女走到闫开琼面前来说话。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歉意和心虚。
那头有些凌乱的秀发虽然被悉心理顺了,却仍有一小撮翘起来,宛如毛茸茸又蓬松的小雏鸟。
老实说,毫无气势,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五长老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少女,刻薄道:“火山喷发?亏你们能说得出口,即使是魔域也不能欺人太甚。”
“这归羊雪山是我们归原宗的象征,最高峰岂能说没就没?无论如何,你们今天必须要给归原宗一个交待!”
此话一出。
闫开琼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他连忙抬眼望去。
果然,站在不远处的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魔尊大人轻轻看向说出此话的五长老,那双金眸宛如当空旭日般灼然而又威严,透出强烈的非人感。
就仿佛端坐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将目光投向地上的蝼蚁,漠然而又森冷。
他身旁个子高挑的银发男人原本正悠闲地抄着手,此刻也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是闫开琼第一次见到溥云深的眼睛。
他竟然不是瞎子。
相反,那双仿佛苍空般的湛蓝眼眸好似汇聚了世间所有的风景,剔透、瑰丽、带着穿透一切的纯净。
闫开琼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扫视。
那是一种本能的被窥探出前世今生的恐惧。
闫开琼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眼中的非人感竟然比魔尊大人还要重。
——那双眼睛里,好似找不到任何一丝属于人间的感情。
魔域的左护法曲无疆原本正低声与魔尊大人说着什么,此时也侧过头来。
他盯着五长老看的样子,就像是在看死人,目光冰冷,杀气四溢。
就连将脸隐藏在兜帽下的魅煞城城主,都抬头拉了拉兜帽,露出那双苍老却锋利嗜血的眼睛来。
只是一刹那,四个人、四双眼睛,牢牢锁定了站在少女面前的五长老。
空气出现了片刻微妙的停滞。
五长老浑身僵硬,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还停留在莫名和茫然上,但本能却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就像是被狼群环伺的野兔,又或者被丢入了蛇堆的老鼠。
五长老汗毛耸立,背后冒汗。
然后,溥云深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那双令人不敢直视的湛蓝眼眸里冷然而又轻蔑。
银色长发的男人慢吞吞抬手捋起额前的碎发,竟然莫名地又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闫开琼心中的警报拉至了顶级,就像是无数把尖刀从他的头顶坠落。
闫开琼急忙伸出手:“且慢,五师叔他不是……”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轰——”
巨大的轰鸣声吞没了闫开琼劝阻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