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几乎就在天道破碎,世界凝固的那一刹那。
祝灵昭就意识到了。
那重压在她身上的压制力,以及狠狠劈在她翅膀上的天雷,都戛然而止。
天道终于被他们推翻。
那些禁锢着每个人的命运,规定着每个人必须要怎样怎样去做的力量荡然无存。
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有这些“命运”的安排。
每个人的人生不应该被钉死在框架里,而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走,就像是田野里的花,野蛮生长。
就像麒麟和白泽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
就像是司烛黎不应该生下来就被命运安排去做那个活该被牺牲的祭品。
然而,祝灵昭还来不及高兴。
就看到遥远而又寂静的高空上,那道红色的身影急速坠落下来。
祝灵昭心脏骤停,她连忙往前伸了伸脖子。
还没等贺三问掉在她巨大的脑袋上,魏曲及时出手,用半透明的河水接住了贺三问。
“贺三问,你怎么了?”
祝灵昭探着大脑袋,担忧地问道。
河水就像是一张床,在半空中稳稳地托着贺三问。
魏曲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兜帽,静静站在一旁。
贺三问仰面倒着,像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了,嘴角不断地溢出血来。
祝灵昭只一眼,就感到一阵心惊。
因为贺三问吐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的血,更像是黑气。
那些浓黑的秽气从他嘴边滴滴答答地溢出来,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而贺三问则仿佛被这种黑气抽空了一般,每吐出一点,脸色就煞白一分,活像是正在不断向外散逸着他的生命力。
“这是怎么回事?”祝灵昭感觉不妙。
原本隐匿在云雾中的溥云深也轻轻来到周围。
这只雪白的巨兽优雅俯首,那双美丽剔透的湛蓝眼眸一瞥,然后微不可查地顿住了。
司烛黎不知何时来到了祝灵昭的身旁,他伸出手来,温热的手掌贴在了祝灵昭巨大的脑袋上。
“哈……”贺三问看见了众人的脸色,不禁虚弱地低笑起来,“别这样……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嘛。”
“知道什么?”祝灵昭问。
贺三问抬起眼来,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不由得怔了怔。
明明已经是一只光站着就能威慑全天下的巨兽了,但那双清澈动人的绿眼睛却依旧温暖明媚,饱含着关心。
一如当年那只将采药少年收留在般罗宫里的小黑猫。
那明明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少年啊。
一个乱世里的小孤儿,在市井里滚打摸爬,拼命哀求才换来了为药铺采药的机会。
可那也不是什么好活计。
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背着又大又重的药篓上山。
山里的路难走,崎岖泥泞,走不到一会儿就要在脚底磨出水泡来。药篓重重压在瘦弱的肩膀上,日复一日地磨出厚茧。
上好的药材都在最陡峭最荒凉的山峰上。
为了采药,每年摔死的人不胜枚举。
而豁出命去采来的药,在药铺的压榨下也不过只能维持自己的温饱。
那时候的半夏本以为自己也是摔死在山涧里的一员。
曝尸荒野无人去寻,慢慢埋没在百草之间。
但半夏却被人捡了回去。
这是他平凡人生里的唯一一个奇迹。
他误入了山野之中的仙境,居住在仙人才配拥有的仙宫里。
而这座仙宫的主人,竟然是一只娇小的黑猫。
就连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可那只黑猫却和善得出奇,她很高兴地说“相信他”,还愿意收留他养伤。
半夏从那时起,就打定主意要信奉这只“仙猫”了。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连侍奉在仙宫里的资格都没有。
半夏每天都想问:“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哪怕是做扫洒,做杂役,倒夜壶,或者继续出去采药都行。”
“只要能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只善良温柔的“仙猫”会答应吗?
但半夏终究是不敢开口。
仙宫里需要他做这些吗?
不需要。
他一介凡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仙猫”出于善良答应了他,他也没法厚着脸皮住下去。
他就是这么卑微,命贱如草芥。
“仙猫”是唯一一个将他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的存在,那是半夏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
所以在后来。
哪怕半夏已经忘记了那些过往,却依然放不下“想要去掠夺别人,想要变得更强,让别人都瞧得起自己”的执念。
“没什么……”贺三问看向上方静止在破碎那一刻的天幕,声音嘶哑地开口道。
其实就在昨天,那团模糊的少年灵魂甘愿与他融为一体,将多年积攒下来的力量都给他,只为了让他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刺出今天的这一剑。
“只不过是毁灭天道的反噬而已……”
贺三问说话间,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他口中飘散出来,甚至他的皮肤下都隐隐浮现出黑色的血管。
祝灵昭的心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