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魔尊大人,我们明日可以去山涧里转转。那里是玉水河的源头,灵气最为充足的宝地,午饭时可以尝尝……”
祝灵昭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闫开琼。”
其实祝灵昭不应该说出来的,闫开琼毕竟是归原宗的宗主,如果他知道了他们准备在归羊雪山上搞大事,恐怕就没法再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了。
闫开琼能接受魔尊大人来访,但决计不可能接受魔尊大人准备炸他的山。
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
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情况,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除却身处事件中心的他们,谁都不会察觉到天道于无声中陨落。
也可能是毁天灭地,天翻地覆。
而闫开琼就在最高峰上,离得这么近,又毫无防备。万一被波及到,他也难逃一劫。
祝灵昭心中下定了决心,她抬眸看向闫开琼,认真道:“明天你就离开最高峰吧,你将人驱散,明天谁都不要再靠近这里。”
闫开琼错愕:“怎么?是发生了什么……”
他话音未落,但见到少女认真而又凝重的神情,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闫开琼深深地看了祝灵昭一会儿,他温润的眼眸中好像闪过很多思量与顾虑,但最终那些东西全都落了下去。
闫开琼终究是苦笑了一下,问道:“你不能说,是不是?”
祝灵昭老老实实地点头。
“罢了。”闫开琼的目光掠过少女毛茸茸的发顶,望向远处肆虐的风雪。
他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又转回来看着个子娇小的少女:“我明白了。”
闫开琼没有拒绝,反而顺从地答应下来。
他甚至没有去问魔尊大人到底准备干什么,因为注定得不到答案。
即使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整个归原宗去和魔尊大人撕破脸,斗个他们死魔尊活吗?
倒不如相信少女。
如果有祝灵昭在的话,魔尊大人就不会毫无征兆地对他们动手。
正如闫开琼决意独自来接待魔尊,因为他相信祝灵昭不会在发来那样的拜帖后,要对归原宗不利。
更何况,祝灵昭明明可以什么也不说,却依然决定在最后时刻,劝说他离开。
这已经足够了,是不是?
闫开琼目光扫过一旁冷着脸的魔尊大人,以及那些赫赫有名的魔修们。
他递出一张本打算在离别时送出的符箓。
“这是驱命符。”闫开琼道,“虽然名字听起来不吉利,但却是难得的珍品。能在你灵魂不稳定时,稳固你的灵魂。”
这几乎是举世罕见的符箓了,足见闫开琼在符修一道上的天赋之高。
祝灵昭珍重地将那张符箓收起:“谢谢。”
闫开琼笑了,他挥手向祝灵昭告别:“那么,改日再见了。”
“祝姑娘,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你心想事成,一切顺利。”
“嗯。”
祝灵昭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改日再见。”
娇小的少女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符箓,郑重想道。
一定会有“改日”的!
七月十三。
宜祭祀,宜动土,忌开光。
一身青衣的年轻宗主刚踏出最高峰地界的时候,正是子时。
“轰隆——轰隆——”
巨大的声响便宛如火炮般在寂静的夜空中轰然炸响。
狂风席卷,大地震颤。
隐约间,好像见到了最高峰直指的苍穹之上,攸然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虚空如同淤泥般顺着那道裂口倾倒下来。
可是闫开琼猛然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苍茫的夜色里呼呼飘着雪。
那座陡峭高耸的雪峰屹立在天幕下,安安静静的,没有裂口也没有震动。
是错觉吗?
闫开琼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可是很快赶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的长老们,又告诉闫开琼那并不是错觉。
……至少那巨响和震颤不是错觉。
“怎么回事?”
“宗主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个个也算是修为颇深、年过千岁的长老们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飞至此处,见到闫开琼,宛如见到了最大的救星。
闫开琼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安抚着长老们:“师叔们不必心急,请务必将宗门内的弟子疏散,任何人不准再靠近最高峰。”
大长老老脸皱在一起:“这是怎么了?宗主大人,魔尊呢?”
闫开琼淡淡看了大长老一眼。
他猛地伸出手去,拦住了想要越过他,往最高峰里冲的五长老:“五师叔,难道您没有听到吗?”
五长老竖起眉毛,冷哼一声:“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听着那动静就是最高峰上传来的。”
“宗主大人秘密多,硬要瞒着,我们也没有办法。但事关归原宗,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你让开!”
闫开琼收回手,敛了敛袖口。
“大师叔不是问我魔尊在哪里吗?”
闫开琼如寒风般锋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长老们,淡淡笑了:“没错,正如诸位师叔所想,魔尊正在最高峰。”
“刚才的动静也与魔尊有关。”
闫开琼微微侧身,让开上最高峰的雪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么,师叔们想去便去吧。”
他此话一出,着急上火的长老们都是一静。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人上前。
就连原本作势要冲过去的五长老,都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闫开琼并不意外,只平静地敛了敛袖口,略过了这个话题:“去吧,有劳师叔们帮我疏散宗内弟子。只要避开最高峰就好,归原宗不会有事的。”
长老们再没有刚才的气焰。
他们望望夜色中安静无事的最高峰,好半天,还是大长老摸着胡须开口了:“那……宗主大人,我们不能靠近最高峰倒是可以,但何时能恢复呢?”
何时能恢复?
闫开琼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闪过的那丝真切而又温暖的笑意。
“就是‘改日’吧。”
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