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司烛黎和白泽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非常不好。
司烛黎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只想将人轰走。
出去?
其实他也没那么想出去。
突破封印是每一个生物渴望活着的本能和野心。
但于司烛黎本人而言。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封印之内,封印之外,又有什么区别?
但白泽偏又赖着不走,东拉西扯。
他就喜欢魔尊大人看他不顺眼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看看你在这里被封印了多久?”白泽脸上带笑,话语里却透着淡淡的戏谑和讥讽,“这宫殿都已经蒙尘。”
白泽慢吞吞打量着四周:“这难不成就是被你霸占的景国皇宫,御仙宫?”
他这话说得刺耳。
司烛黎本已经闭上眼睛,不想做声,但几乎是下意识地出言反驳道:“不,这是‘我的般罗宫’。”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怔。
这的确是昔日景国最繁华的皇宫,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
司烛黎成为魔尊后,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
他这样万般不在意的冷漠性子,怎么可能给区区一个战利品起名字?
但“般罗宫”三个字却轻而易举地从口中说出。
熟悉得就像是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
白泽脸上有些异样,但他生硬地遮掩过去,讪笑道:“哈、哈……好名字。”
如果不会笑的话,可以不笑。
昏暗的主殿内,司烛黎轻轻蹙起眉。
但他们两人皆是心绪复杂,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所想。
气氛一时冷凝下去。
这座崭新命名的般罗宫出现了长久的无言。
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尽管两看两生厌。
这一天白泽离开的时候,身上还是携带了魔尊大人给出的信物。
那根细细弱弱的枝丫藏在白泽的身上,静静等待它长出新叶的那一天。
兜兜转转。
想要推翻天道的人还是这么东拼西凑地聚在了一起。
“河神”已不在,但有些东西却深深镌刻在骨子里,比血液还要深沉,比本能还要直接。
……
“喂!快出来!”
“姑娘,姑娘!”
“快醒醒!你要记住,那些都是幻象,如果你沉溺进去,你就真的会死的!!!”
几乎就在祝灵昭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在天道抹消下一点点消散的同一时间。
一股大力袭来。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猛地揪住了她的后领子,狠狠地将她拽飞起来。
祝灵昭:!!!
祝灵昭瞪圆了眼睛,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万花筒一般,飞速掠过很多五光十色的场景。
“咕噜噜噜……”
娇小的少女明明是向上飞的,却好像一头撞进了河水里,口中吐出一串细小的泡泡。
又从冰冷漆黑的河底下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捞上去。
这个过程漫长得像是跨越了千百万年,但又好像短暂得只有一瞬间。
“咳咳咳……”
祝灵昭蓦地浮出水面,她浑身一软,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冰凉的池水淹没了她的膝盖,半透明的冤魂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怪叫着飞上高空。
“咳咳咳……”
祝灵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有些茫然地张望四周。
黑漆漆一片。
阴冷,空旷。
一个接一个的池水中浸泡着密密麻麻的冤魂。
环形的塔楼内部,是一圈一圈盘旋到穹顶上的石梯。
一缕浅淡的阳光从琉璃塔顶倾泻进来。
这里是——七魂琉璃塔?!!!
“我竟然还活着?!”
祝灵昭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啊,久违了,是她那双软乎乎、肉唧唧、带着温度的小白手!
不再是残魂那样半透明的虚影了!
祝灵昭感动又珍惜地捧住了自己的小脸。
哇,她还是活蹦乱跳的漂亮昭昭!
“呵,是啊,你差一点就死啦!”一道凶巴巴的声音传来。
阴影中,那个绝美的精灵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盯着她。
祝灵昭一愣。
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淋淋地跪坐在池水里,腰间盘着一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狐尾。
那蓬松的雪白狐尾漂亮极了,紧紧箍着她的腰。只有尾巴尖的地方被池水沾湿,显得有些发毛凌乱。
太、太紧了……
祝灵昭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又动弹不得。
因为她的后领子正被一支悬浮在半空中的判官笔死死勾着。
“动、动不了……”祝灵昭茫然地挥舞手臂,溅起啪嗒啪嗒的水花,活像是一只被拎住了命运后颈皮的可怜小猫咪。
“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弱弱地说道。
一旁的若柳和柴修都探究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竟有点像是在审视自家过于调皮而差点溺水的坏猫猫。
祝灵昭:?干嘛这样看着她?
湿漉漉的池水顺着额角流下,祝灵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半天。
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修士才抬起手,那支修长的判官笔已经被池水腐蚀得斑斑点点,化为一道金光,收入他的掌中。
但柴修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祝灵昭的目光依然温和:“看来你的确没事了。”
另一边的精灵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哼”声。
那条巨大的狐尾也缓缓收了回去。
昏暗的光线中,祝灵昭分明看到,雪白狐尾紧贴着池水的那一面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你看什么看?”察觉到祝灵昭的视线,若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祝灵昭颇为惊奇:“你的本体是狐狸?”
这只绝美的精灵本体难道不是猫吗?
巫长湛竟然连这件事都是编的!
“哈,我当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狐狸!”若柳扬起精致的下巴,傲慢道。
没有了尾巴和判官笔的禁锢。
祝灵昭这才从浅浅的池水里站起身,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在万年之前经历了那么那么多的事。
可在万年之后的这座琉璃塔里,却只过去了一个晚上。
而柴修和若柳的池子里,池水又上涨了不少,几乎已经淹没到他们的胸口。
半透明的冤魂紧紧扒在他们肩膀上,发出“桀桀”怪笑。
祝灵昭依稀记得,他们说过,如果去了旁人的池子,池水的侵蚀就会加深。
祝灵昭不由得有些复杂地喃喃道:“可是你们……”
“你要是敢说我的尾巴难看,下次我就再也不救你了!”若柳飞快地打断她,凶巴巴地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