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石城收留的人越来越多,大半都是圣荒大陆的边缘人物,或是桀骜不驯的魔修。
石城之主其实是个好人。
只要你不提及他所信奉的“奇怪邪神”,他就非常平和,甚至乐于助人。
这样逐渐壮大的势力自然不可小觑。
当魔尊大人来临的时候,石城里面人心惶惶,都在思考魔尊与石城之主将会有怎样一场恶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城之主向魔尊大人表示了臣服,自此成为了他麾下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
有人质疑石城之主是个软骨头,竟然不战而降,说是对他那位不知名的“神”有多么忠诚,却又转头就拜倒在魔尊脚下。
石城之主却只是冷眼观之,从不言语。
没有人知道。
那天风沙席卷,硝烟弥漫。
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来到石城,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
“我的目的是推翻天道。”魔尊大人说道。
戴着兜帽的石城之主停下了攻击的动作,从兜帽的阴影中直直抬起眼来。
而第二句话,则是一个问题。
“你所信奉的神,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吗?”魔尊大人问道,他那双冷金色的眼眸睥着石城之主,淡淡道。
“如果是这样,那你应该信奉我。因为——我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神祇。”
神秘的石城之主久久僵立在原地。
好半天。
直到裹挟着黄沙的风声都有些萧瑟。
石城之主才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来,他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神大人,我……我是您的大祭司魏曲啊,您终于回应了我……”
魏曲哽咽着说道,深深叩伏:“我已经……等了您太久太久……”
即使什么也不记得,一无所有地在河岸边醒来。
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十里八乡颇具善名的大好人杜朝远。
但魏曲还是深深地坚信着,他叫魏曲,是这世间唯一神明的大祭司。
他是个不称职的祭祀,甚至都忘记了他信奉神明所司掌的职责。
但魏曲知道,他的神明总有一天会来找他。
而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他的神明,将所有会伤害到神明的“东西”统统斩除,包括天道!
更没有人知道。
其实司烛黎前往石城的时候,是抱着要将所有拦路之人统统杀尽的心思而去的。
但在见到那戴着兜帽的石城之主时。
司烛黎却莫名不想动手了。
信奉神明之人?有意思。
这个世间真的有“神”吗?
魔尊大人漠然地想道,可他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不知所云的魏曲,却没有嘲讽之意,反而升起了莫名的悲凉。
——那更像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绝望与痛苦。
……
“然后?”
“然后那个脑子不知道拐弯的魔尊就失败了呗。被天道之力封印在邬云山脉里,真可怜啧啧啧……”
身穿道袍的男人坐在雪山顶上,慢悠悠抄着双手,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寒风呼啸。
清澈的阳光落在他飘逸顺滑的银白色长发上,像是浮动着一层流光。
他把手遮在眼前,那双苍空般湛蓝的眼眸像是看穿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过,天道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啊。虽然勉强把魔尊封印了,但却一蹶不振,灵气陨落,连彻底杀死魔尊的能力都没有了。”
白泽喃喃自语道。
他身周缭绕着雪白的云雾,除了他自己,即使是天道也不可能发现在苍茫的雪山上,竟然还有一个人存在。
白泽藏得很好。
即使整个圣荒大陆刚刚遭遇了差点灭世的大劫,也没有一人察觉到有一只世间唯一的神兽从他们之间穿过,风轻云淡,仿若看戏。
这不能怪他袖手旁观。
因为,对于白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隐藏自己。
【他不能再被任何人抓到。】
这是白泽深入骨髓的本能。
虽然不知道这种本能是怎么来的,但大概是源于他小时候被人们抓起来利用的事情吧。
白泽是这么猜测的。
“照这么看来,天道已经是苟延残喘。如果再来一次,天道恐怕就会被彻底摧毁吧。”
白泽兀自琢磨着。
嗯,真是个好主意!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天之骄子的神兽会对天道产生这么大的恶意,但白泽不打算改变。
他虽然是人美心善的白泽。
但可能他就是那种罕见的,变异了的,从根子里就坏掉了的神兽吧。
摊上他这么个白泽,算天道倒霉!
白泽轻轻摸着左臂上的刻字,那个曾经鲜血淋漓的刀口如今已经愈合,变成了一片凌乱又难看的疤痕。
但白泽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当摸着这道伤疤的时候,暗流涌动的心绪总能变得有些平和。
白泽掏出布条,蒙在自己的眼睛上。
嗯,当熟悉的黑暗覆盖了视野的时候,心情就变得更平和一些了。
毕竟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心中的杀意那么狂暴可是不行的,也容易被天道发现。
“好啦。”白泽兴高采烈地一拍手,从雪地里站起身来,“那就去会会那位呆瓜魔尊吧!”
白茫茫的雪山上,身穿道袍的男人骤然消失在原地。
而在遥远的邬云山脉里。
寂静无声,瘴气弥漫。
身穿道袍的男人出现在尘封的宫殿里,他身边缭绕着缥缈的云雾,布条蒙眼,银白色的长发轻轻随风飘荡。
“魔尊大人,久仰大名。”
白泽不伦不类地行了一礼,俊朗的脸上扯开一抹虚假的微笑。
魔尊大人被这绕过天道封印的来人惊动了。
阴暗冰冷的主殿之内。
端坐在枯枝王座上的男人睁开眼睛,那双冷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威严与漠然。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进入这封印,自然也能找到方法帮助魔尊大人出去。魔尊大人难道不想出去吗?”
白泽似是而非地打着哑谜。
隔着主殿那紧紧闭合的木门。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一眼。
‘吊儿郎当的傻子。’
‘臭着脸的呆瓜。’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