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画面再次破碎。
深山里明亮的光影消散了。
祝灵昭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了一切。
是熟悉的枯枝大殿。
不,应该是树根才对。
狰狞的树根上长满了尖刺,犹如毒蛇般窸窸窣窣地游弋着。
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将原本空旷的主殿里拥挤得只剩下王座附近一片小小的空间。
冷而幽糜的禅香缭绕。
男人那双冷冽妖冶的金眸直直对上了少女的视线。
“……你看到了。”司烛黎说道。
他坐在王座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嗯。”祝灵昭小小声地应道。
她捂住胸口贯穿的伤痕,只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
她以为她是魔尊大人养在身边的可爱小宠物。
却原来她是替身。
哪怕当个情感上的替身也好啊。
实际上,她却是要替代司烛黎长久地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祭品。
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丁点温暖。
司烛黎也好,溥云深也好。
傻昭昭,他们都是骗她的。
祝灵昭背后黑色的翅膀可怜地垂了下去。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你呢?呵,区区一只黑猫……”司烛黎漠然地开口说道。
祝灵昭只觉得胸口更痛了。
她小声抽着气,忍不住问:“那你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对吗?”
“当然。”王座上俊美非凡的男人傲然道,他清冷的金眸中翻涌着漆黑阴冷的暗潮,“我将重临于世,曾经从我这里拿走的,我必要讨回来。”
“所以,你现在离真正重临于世,只差最后……一小步?”祝灵昭说道,她用沾着血的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绿豆大的距离。
祝灵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我这算是,自投罗网吗?”她轻声问道。
思来想去,还是她自己主动钻进树根巢穴里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
但四面窸窸窣窣躁动起来的嗜血树根却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浓郁的禅香仿佛潮水般在空气中翻涌。
在司烛黎的操控下,树根对于祝灵昭血的畏惧,是可以被控制的。
那些嗜血树根宛如群蛇般靠近了她,就像是在回忆之中的那样,想要将她死死缠绕起来。
将她作为下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根牲”。
祝灵昭站在王座前。
就在蠢蠢欲动的树根将要触碰到少女的肩膀之前。
她忽然说。
“那你的答案还没有给我。”
祝灵昭认真地看着司烛黎:“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你呢?”
满殿密密麻麻的树根蓦地一顿。
王座上的男人那双金眸微微睁大了一瞬。
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但小魅魔却是真心的。
哇,魔尊大人要不要这么吊小猫咪胃口。
祝灵昭认认真真地掰着细白的手指算了算,振振有词:“距离我向你告白,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天了。”
“你一溜烟就跑了,现在一见面还冲我发脾气,你是不是个渣……负心汉!”
男人噎住了。
“发脾气?负心汉?”司烛黎露出一抹冷笑,那双妖异的金眸阴森森地注视着少女,“这叫发脾气?”
他想要杀她,而少女却指责他没有回应她那玩笑一般的告白?!
是他疯了,还是小猫妖疯了?
“这不叫发脾气吗?”祝灵昭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大声喵喵,“我们明明说好了,我没有惹你,也不是人类,你不要凶我!”
谁和你说好了!
有一瞬间,魔尊大人简直想不顾形象地把这句话狠狠砸在小黑猫的脑袋上。
“我已经在痛苦中待了太久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道,残忍而又冷酷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树根之间,就像是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这是我等了一万多年才等来的机会,祝灵昭。”
“只要你替代了我,我就可以解脱了。”
男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少女,那双金眸中时无边的黑暗与冰冷。
正如他身为魔神的本质。
他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但是娇小的少女平静地回望他,脸上带着小小的难过。恍惚间,她好像显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但是我觉得你不想杀了我。”祝灵昭老老实实地说。
“荒谬!”司烛黎冷声道。
但祝灵昭一点也不愿意退让,直白地喵了回去:“那既然你终于解脱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谁说我不高兴?”司烛黎的声音也拔高了。
“你就是不高兴!”祝灵昭大声道。
眼见男人还要再说些什么。
小魅魔也顾不上那么多,跺脚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心情一不好,就会变臭!”
这巢穴里的禅香味臭得她鼻子都快瞎了!
她这一声拖得老长,尾音久久地徘徊在逼仄的主殿中,挥之不去。
好半天。
司烛黎才挑起长眉,眸光森冷:“……变臭?”
“呃……”
糟了,一时情急,说漏嘴了。
一向挑剔讲究有洁癖的魔尊大人能接受自己臭臭的吗?
那必须不能!
祝灵昭一时间眼神乱飘。
王座上的男人向前倾过身体,他目光阴鸷地紧盯着她,语气中满含风雨欲来之势:“你觉得我很臭?”.
“没有!”祝灵昭眨了眨眼睛,真诚又乖巧地说道,“是我生气了才乱讲的,因为你的禅香味太浓了。”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禅香味就很浓。这个我没有瞎说。”
司烛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然后忽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你知道吗?”男人那双璀璨的金眸直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每次没有说真心话的时候,都会眨眼睛。”
这次换成是祝灵昭愣住了。
“我没有!”她不服气地说,然后努力控制住自己眨眼睛的冲动,把眼睛睁得超大地看着司烛黎。
司烛黎被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小猫妖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