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会对神树大人心生怀疑。
而从司烛黎当时随意的态度来看。
那截从祝灵昭头发上剪下来的小树枝,只不过是对杜渐升的一个小小的回礼。
它实际上传播“信种”的能力很弱。
只不过搞死了几十人……而已。
那对魔尊大人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
司烛黎真正想要做的,恐怕就是今晚秋收祭的庆典。
秋收祭是因神树大人而存在的节日。
经过十几天的酝酿,这一晚的庆典就是信仰最浓郁的时候。
——也是司烛黎开始收割的时候。
他将对神树的信仰作为触发条件,以家家户户、每个地方都会制作的绳柱为媒介,重新降临在这个世间。
溥云深曾经说过。
“所有黑暗负面的东西,是司烛黎的养分。”
所以不管司烛黎是什么,他降临于世,带来的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美好的节日变作人间炼狱。
人民的期许扭曲成冰冷的死亡。
祝灵昭的神情中带着罕见的严肃和认真:“桃花蛊本质上是信种,我们身上恐怕都有。”
“任何一点对神,尤其是对神树的期许和依赖,都会让信种发芽,那时候我们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成为信徒。”祝灵昭指了指广场上群魔乱舞的人群。
她看向众人:“所以,一定要守住现在的本心,不要有一丝动摇。”
这是现在唯一能够保命的方法了。
诚如小魅魔,只要她没心没肺,谁也不信,就算天天和冷酷阴鸷的魔尊大人亲亲蜜蜜地贴在一起,也不会让信种发芽。
……只会让魔尊大人反过来被气得半死。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时候能够结束。”祝灵昭忧心忡忡地说道,她抬头望了望。
偌大的天空已经被嗜血枯枝遮挡得密不透风。
整个玉钩镇像是被关进了枯枝构筑的囚笼里。
黑夜漫漫,遥无边际。
就算守住本心,在嗜血枯枝的攻击下他们又能支撑多久呢?
绳柱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但借由绳柱显现的树和花朵却不仅没有焚毁,反而在火焰中越来越茂密了。
“既然知道了保持清醒的方法,那还怕什么?”屠绍元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枯枝也不是不能对付,我们杀出去便是。”
“逃去哪里呢?”柴修问道。
他眸色阴郁,脸上也不带笑了:“你还没听懂她说的话吗?如果这异变是借由对神树的信仰来实现的。”
“那这就是整个圣荒大陆的灾难。”伏郁君轻声说。
狄长老也不捋胡须了,他脸色铁青,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这可能吗?”他声音颤抖地说道,“还恰逢秋收祭的庆典,这圣荒大陆上哪里没有信仰神树的人,又哪里没有制作替代神树的绳柱?”
“你是说,整个大陆上,只要是有绳柱的地方,都会是这副模样?!”屠绍元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结界之外的血雨腥风震声道。
柴修阴森森地冷笑一声。
他这会倒全然没有了往日里温和书生的样子。
众人一时间无言。
火光明灭。
大家仰望着从天幕上倾倒下来的嗜血枯枝,以及如同细雨般纷纷扬扬的粉白花瓣。
交织在一起。
仅仅是几炷香的时间。
生灵涂炭,血染长河。
血腥而又残忍的风呼啸着席卷了整个圣荒大陆。
最终还是祝灵昭打破了沉默。
无论如何,娇小的少女俨然成为了众人之间的主心骨。
“总之,远离绳柱的地方,嗜血枯枝的强度应该会有所下降。”祝灵昭说道,“屠大哥说的也不是不行。”.
众人都看向她。
祝灵昭道:“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可以用来躲避。”
她看向闫开琼:“不过需要你的帮助。”
闫开琼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河口悬剑。”
他和祝灵昭异口同声地说道。
“什么?”众人都茫然道。
闫开琼只得将这则归原宗的秘密快速解释了一遍。
镇压玉水河的河口悬剑是维持了上万年的上古大阵,至今仍然安然无恙地运作着。
那上面的结界祝灵昭曾经看过。
其坚固程度恐怕仅次于般罗宫的封印了。
而恰好闫开琼现在正负责着河口悬剑的维护,他拥有能够进入结界的方法。
那地方又在玉钩镇西边,远离绳柱。
的确是一个可供大家休憩的好地方。
“好啊,那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屠绍元振奋道,他双手一翻,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两把巨大的开山斧拿在手里,战意凌然。
“嗯,快去吧。”祝灵昭说着,看向一旁的伏郁君,“管事大人一直支撑着结界,恐怕也不能坚持太久了吧。”
但伏郁君却是轻抿起唇,直直看着祝灵昭,目光犀利:“那祝姑娘呢?你不去吗?”
众人都是一愣。
迎着众人的目光,祝灵昭微微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伏郁君竟然这么敏锐。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没有,我也一起去呀。”
结界里的众人都做好了准备。
伏郁君转动手中碧萧,撤去了结界。
嗜血枯枝狂暴地袭来,带起凌厉的风声。
大家都从屋顶上跃起,按照计划向着河口悬剑的方向奔去。
祝灵昭也在混乱之中跳了起来。
见众人的人影消失不见,她在半空中猛地打开了背后的翅膀。
“呼啦”一下。
黑色的翅膀重见天日,它近来长大了很多,沐浴在烈火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漆金的光。
祝灵昭转身向着火焰中的绳柱猛扑而去。
然后——
与同样乘风立在半空中的伏郁君和闫开琼撞了个正着。
“呃……”
一时间,风都好像停止了。
祝灵昭与他们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瑶光阁大管事凭借丰富的社交经验,略过了无言之中的尴尬。
他向着祝灵昭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祝姑娘,在下承蒙姑娘照顾,实在无法视而不见。祝姑娘想要做什么,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嗖、嗖、嗖。”
锋利的水箭宛如流星般飞逝,精准地将每一根靠近的嗜血枯枝击断。
闫开琼双手合十,无数张闪烁着浅光的符箓漂浮在他身周。
“是的,祝姑娘。”他温声说道,火光倒映进他的眼底,“请允许我助姑娘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