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烛黎不会杀她,祝灵昭觉得她要对自己有一点点自信。
所以祝灵昭依旧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并不是排斥和防备。
“司烛黎,我今天想了很久,我为什么会不高兴。”祝灵昭说道,“原因有很多。但是当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那个最大的原因。”
“因为我猜到这些可能是你做的,但却不想承认。”
祝灵昭更凑近了一点,她温热而又馨香的呼吸像是在冰冷的禅香中开辟出了一点小小的空间。
“我想为你开脱。”祝灵昭道,“所以调查线索也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对即将到来的真相有些逃避,觉得不如就这样听你们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反正你们也都想把我拎出去。”
“但我还是想知道,想了解你,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世上有很多坏人,哪怕罪恶滔天,我也从不像管他们的闲事。但是,司烛黎,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我就忽然有点难过。”
祝灵昭看着司烛黎,她小小的影子倒映在男人金色的瞳孔里。
“司烛黎,我只想管你的事。”
司烛黎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阁楼中肆虐的杀气猛地停滞了。
祝灵昭将手撑在男人的腿上,凑得更近了,她温暖而又馨香的呼吸几乎扑在司烛黎的脸上。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司烛黎?”她问。轻咬的尾音像猫儿一样又娇又绕。
司烛黎深深地看着她。
月光落进阁楼里,少女的眉间就像是雪一样素白,乌发宛如海藻般披散,单薄里衣下的曲线妙曼,那纤细的脖颈仿佛天鹅般窈窕。
她靠得如此之近,神情认真,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混杂着认真,就好像柔软可爱的小动物,在忽然之间褪去了毛茸茸的外壳,变成了迷梦里将人拉入深海的海妖。
月色仿佛化作白沙上的珍珠在她皮肤上滚动。
司烛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捏住了祝灵昭小巧的下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什么?”祝灵昭歪了歪头。
“你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是不是?”司烛黎说道,声音低沉而又冰冷。
祝灵昭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她只是带着一点明知自己会得到偏爱的骄纵说道:“那你会告诉我吗?”
司烛黎冷冷地看着她。
堂堂魔尊什么没有见过,会因为这点小把戏而动摇吗?
更何况,这样的美人计还来自于一个稚嫩而又笨拙的小丫头。她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然后挥舞着自己美貌做成的利剑肆意妄为。
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教她下回再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司烛黎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又紧,妄图用刀锋般冷酷的目光逼她退却。
但祝灵昭直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像是装着星星。
四周的场景愈发扭曲,冰冷的杀气像是要爆发——然后散一点,再散一点,再散一点……
祝灵昭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司烛黎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等再睁开眼时,男人已经冷静下来,他松开手,目光滑过少女下巴上的红痕,又看向少女的眼睛。
“不管你信不信,昭昭,他们的死,是咎由自取。”
“我信!”祝灵昭连忙点头。
不过“咎由自取”,却让祝灵昭犯了难。
“所以,这个桃花蛊的确是你下的吗?”祝灵昭问。
司烛黎略微诧异:“桃花蛊?”..
祝灵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嗯,这是空镜大师取的名字,她说这是一种种在精神上的蛊虫。”
司烛黎挑起眉,若有所思:“蛊?倒也贴切。”
见他算是变相承认,祝灵昭不由得苦了脸:“所以我身上也被下蛊了吗?”
在空镜说出蛊的时候,祝灵昭心里便有所明悟。
溥云深和司烛黎都说过类似的话,越是靠近司烛黎,就越是会被污染。
如果把司烛黎当成桃花蛊的大型源头,那沾染最深的祝灵昭首当其冲,难逃一劫。
也怪不得司烛黎能把她的头发变成树枝。
换句话说,祝灵昭说不定已经是一个特大号的蛊虫培养皿了,随便剪点她的头发,都能变成蛊虫的传染源。
而蛊虫发作的点,祝灵昭只能想到,是司烛黎曾经提到过的“信徒”。
可是,别人都是信xx得永生。
到了司烛黎这里是,信魔尊赠送死亡套餐?
这种奇葩的信仰谁会信啊!
祝灵昭十分困惑。
司烛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祝灵昭想起司烛黎曾说过的话,又觉得按照他所说,做他的信徒不一定会死,只是会……被他取走代价?
“难道那些人都曾向你乞求过什么吗?”祝灵昭好奇地问。
怎么突然感觉司烛黎变成故事里与人做交易的恶魔了?
司烛黎不置可否:“他们既然有所求,就该付出些什么,不对吗?”
这倒也对。
但是。
祝灵昭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可是付出和得到对等吗?”
司烛黎露出冷笑。
好吧,看魔尊大人的表情就知道不对等。
“他们在得到的时候,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吗?”祝灵昭问。
司烛黎继续冷笑。
祝灵昭小心翼翼道:“你觉不觉得,在交易时隐瞒合同,或者合同条款不清晰,是非常非常不道德的?至少要先让对方知道吧?”
其实是违法的。
但是圣荒大陆没有这条法律。祝灵昭只能用两个“非常”来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实际上也并不委婉。
司烛黎眼尾妖异的绯红上浮现出杀意:“那他们在做这些时,又有问过我吗?”
祝灵昭微微一愣。
司烛黎冷冷地“呵”了一声,他望见少女脸上懵懂的表情,按住少女单薄的肩膀,将她猛地推到在床上,欺身压下。
男人子夜般漆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像是遮挡住月光,在两人之间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间。
祝灵昭轻呼一声,正对上那双在黑暗中如同流动的岩浆般明亮的金眸,莫名噤了声。
“昭昭。”司烛黎低下头来,他的唇几乎擦着祝灵昭的耳边,滚烫的气息令她下意识地抖了抖。
但男人的力气极大,高大的身形整个笼罩了她,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重山,将她压在柔软的床铺里动弹不得。
“你还太小。这世间并非都像你想象的那样,更多时候,是互相倾轧,弱肉强食,喰骨噬肉。”
“只要为了自己,做什么都行。没有人会在意那么多。”
“他们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司烛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金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暗潮。
“就如同现在,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无需过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