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鳞片坚硬而又漆黑,在昏暗的枯枝大殿中泛着冷冷的光泽。
它生长在少女柔软白皙的小腿上,就像是洁白的雪地上掉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煤炭,突兀又刺眼。
祝灵昭吓了一跳,她在床上柔韧性超好地抱着自己的jiojio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比鱼的鳞片大很多,比蛇的鳞片更坚硬。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完蛋,她要狗带了。
祝灵昭欲哭无泪。
她可是正经魅魔,除了有一对小蝙蝠翅膀和一条尖尖的爱心尾巴,其他都和人类一模一样。
突然长出鳞片这样的异变,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魔化”了。
正如人类修士会走火入魔,精灵妖怪走岔了路,也会发生“魔化”。
小魅魔脑海中立刻冒出很多栩栩如生的画面:她逐渐魔化成奇形怪状的丑八怪,再也没有漂亮可爱的脸蛋,以后只能在夜晚出没,舌头老长吊在胸口,用八只脚阴暗地爬行,并发出桀桀怪笑。
祝灵昭打了个冷战。
就说不能乱吃东西吧!
祝灵昭总觉得,自从她的血突然可以逼退枯枝以后,她的身体就向着某个不可思议的方向一路狂奔,而意外吃掉了巫长湛乱七八糟的力量,就更是一针催化剂。
这可怎么办?
古往今来,似乎就没有逆转魔化的例子。
但祝灵昭又不敢让司烛黎知道,魔化这么严重的事势必要深入检查身体,她还没忘记自己都骗了魔尊大人什么,这一检查傻瓜也能发现她是魅魔了。
祝灵昭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小腿上的那枚鳞片,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遮起来。
就像是她四岁时不小心尿床了一样,仿佛只要用被子遮起来,就能掩耳盗铃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等祝灵昭穿戴整齐,磨磨蹭蹭地走出屏风的时候,她才发现,今天的魔尊大人似乎有所不同。
往日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总会第一时间就将那双清冷的金眸看过来,细细打量祝灵昭一番,然后将她拎到面前,把她衣服上不甚在意的褶皱一一捋平。M..
但此时司烛黎却兀自沉默着,那双金眸望向大殿中昏暗的虚空,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听到祝灵昭的声音,男人才转过眼来,淡声道:“昭昭,你去殿外玩,但不许出宫。”
祝灵昭立刻眼前一亮。
听听这熟悉的说辞,是溥云深来了?
不过小魅魔不敢在心眼比针尖还小的魔尊大人面前表现出来,她“噢”了一声,乖乖跳出窗户,哒哒哒地往偏殿跑。
溥云深果然站在主殿外。
他还穿着那身似真似假的道袍,宛如浮光流转般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这一次他蒙眼的布条换成了黑色。
但并不妨碍他过于常人的敏锐感官。
祝灵昭跑过时只偷偷瞟了他一眼,溥云深便像是精准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遥遥“看”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饶有深意的笑。
祝灵昭微微一愣。
那个身穿道袍的银发男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祝灵昭却感觉自己好像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
*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溥云深,但该怎么问起好呢?
祝灵昭趴在偏殿的假山边,犹犹豫豫了很久,才来到了前殿门口。
瑰丽的夕阳斜照,前殿翘起的飞檐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深夏的傍晚有些闷热。
这是小魅魔上一次和溥云深聊天的地方,她踢踢踏踏地走过来,发现银发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祝灵昭问。
她犹豫的原因简直不要太明显,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男人主动约她见面,就好像是黄鼠狼给小母鸡设下的陷阱。
溥云深笑了:“不是你想要找我吗?”
祝灵昭鼓起白嫩的腮帮子。
虽然对方这么说也没错,小魅魔囤积了满脑袋的问题想问。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祝灵昭忍不住问。
魔尊大人一副“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念想”的模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都嫌弃无比,却每每都要和溥云深见面,一定是所图甚大。
溥云深只是笑,却不回答。
祝灵昭也知道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她歪了歪脑袋,问道:“那你知道司烛黎他吐血了吗?”
“噢?他吐血了?”溥云深挑起眉,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魔尊受伤的消息,就这么告诉我,无所谓吗?”
男人的态度滑不溜丢,捉摸不透。
明明是他主动给祝灵昭挤眉弄眼(不)约她的。
但小魅魔已经习惯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那过于不着调的态度,所以一点都没有被带跑偏。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步,突然问道。
“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溥云深愣了愣。
而祝灵昭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知道了什么,她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知道。你知道司烛黎的事。”祝灵昭确定地说。
这个傍晚没有风,天边被烧红的云彩久久地停留在天空上,一动未动。
溥云深低下头来,像是透过蒙眼的布条,锋利而又仔细地端详着只到他胸口的魅魔少女。
许久。
“有趣。”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你好像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