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在造谣?源头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明帝陛下,消息是从太监口中传出的。
从太监口中得知,明帝对牛三斤赞不绝口,说他如椽之笔,直击军中痼疾。这让李天乐对牛三斤产生好奇,据自己听说,这牛三斤是个大字不识的莽夫呐。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程大雷身上,只见他弓腰回头,姿势其实极其尴尬。
“哈,大皇子果然慧眼如炬,牛校尉的名声我也略有耳闻,说实话初见牛校尉时便被他吓了一跳。”
宋天函温和笑道,目光扫过百里胜时闪过一道杀意。捧你有时候就是为了踩你,捧得多高,便能踩得越狠。
“喔,当真如此么,那今日恰逢盛会,牛校尉正好也让大家领教领教大才。”
百里胜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这牛三斤能有什么才华,从西北边关偏僻地方来,能够认字就已经不错了。宋天函这不是让牛三斤展现才华,是让他丢人呐。
“这次是宴请参加武科举的士子,牛校尉是本次的考官,怕是上场不合适么。况且牛校尉是武将,对于诗词之道是不懂的。”
“唉,常忠伯此言差诶,都是帝国人才,本无任何区别。况且难道武将就不需通诗书了,依我看不对。况且大皇子都说了,牛校尉胸怀山河,腹藏锦绣,却也不要太过谦,说不得,牛校尉心中已有了文章呢。”宋天函笑看着程大雷:“我说的对不对啊?”
对你个麻麻批!
程大雷脸上长着长须,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还将脸描黑了。这模样实在不像读圣贤书的样子,而宋天函也看出来了,程大雷现在极其紧张,汗水都从脸上渗了出来,这肯定是做不出诗,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便是宋天函猜错了,程大雷的确很紧张,但不是因为做不出诗,而是担心被一支桃认出来。此刻这姑娘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也不知有没有被认出,认出倒是无所谓,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但大多人和宋天函的想法是一样的,文官团体趾高气扬,武将垂头叹气,不过在诗词之道上被文官血虐,也不是第一次,他们依旧被虐习惯了。
“战场杀敌,也用不着诗词吧。”柳轻名忽然道。
“可是你们也没有杀敌呐。”屈九江抿抿嘴。
哗!
一言激起众怒,多少武将恨不得起身拔刀,一刀砍了这姓屈的。而大家之所以愤怒,原因是……他说的是对的。
军人的尊严自然不需要在诗词上争,关键是在战场上他们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如此被文官团体看轻鄙视,却也只能憋屈的忍着。
“呔!屈九江,你在说什么!”李天乐忽然喝道。
直呼其名,便是李天乐动了真怒,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一句话直接捅进人家的心窝子,非要把文官和武将的矛盾搬到台面上来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帝国军人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不是为了杀敌是为了什么?”李天乐不得不帮武将找回一点颜面,他轻嘘一口气:“帝国战神三日后就要到了,这些话你敢当着他面说么?”
百里胜一帮人瞬间抬起头来,是呐,我们不是没有胜仗啊,幽州那一仗难道打得不漂亮么。虽然那一仗不是我们打的,但大家都是帝国军人呐。
某种程度上,杨龙停已经成为帝国军人的精神象征,他们现在还能直起腰杆都是靠着杨龙停撑着。
没有人注意到,程大雷弯着的腰已经挺得笔直,低头间将眼中的杀机掩过,这一刻,程大雷竟发现自己的手腕在轻轻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等了一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大家都因杨龙停的到来而兴奋,杨龙停不仅在武将团体中极有权威,在文官中也有很多人崇拜他。
“战神大人三日后就要到了么,不知能否请大皇子帮我引见。”
“若能得到战神大人教诲,当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没有人注意到,程大雷已经穿过众人,从大殿门口走到大殿最里,来到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案前。
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下意识道:他要干嘛?
百里胜心中一惊:不好,别让他丢人。
而宋天函则是面带笑意:“看来牛校尉已经是有诗在心头,不书不快了。”
程大雷执笔,饱蘸浓墨,一手将宣纸铺开,他握笔的姿势自然又引得一阵嘲笑,可起笔的第一句,就令所有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呼吸声越来越重,在场上百人此刻竟已无人说话,只闻上百人整齐的呼吸声。
『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鸦雀无声,诸人看看纸上的字,再看看程大雷,皆同时摇摇头。
李天乐伸出手,用僵硬的声音道:“牛校尉还真是,还真是……”
百里胜摇摇头,心道:你别看我,我也没想到啊。
宋天函脸上的表情僵硬住,想说什么,却接连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尴尬的摇摇头,什么都说不出。
“此诗,可惊天下呐。”李天乐长叹一声,算是给出了这首诗的评价。
“不,不对。”屈九江忽然抬起头:“这诗不对,这诗不是你写的。”
所有人都被屈九江的话震惊,不知他为何会如此说。
屈九江又读一遍,心中更加确定,道:“请问牛校尉,这黄须儿是何人,贺兰山又在何地,而这先生柳又是出自那个典故,在下才疏学浅,从未听闻,还请牛校尉讲解一番。”
哪里不对?用典不对,两个世界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地方是不同的。有些诗中提到的典故,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刚才初读大家都不觉得如何,此刻细细咀嚼,才发现诗的味道不对。
程大雷看着屈九江,见他语气诚恳,目光灼灼,但嘴角却挂着微笑,一副我拆穿你喽,我拆穿你喽的得意感。
“我解你马勒戈壁。”
程大雷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