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过节,也许是“全家福”这道菜太清爽,康熙心情不错。
看着八阿哥的时候,他都多了几分耐心。
如果不苛求其他,这个儿子也是文武双全,算是皇子中的出色人物。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
“汗阿玛……”
八阿哥端着酒杯,神色带了几分紧张,眼中也带了小心。
康熙见了,心中一软,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道:“明日好好行围,别被你大哥、三哥拉的太远……”
“嗯!”
八阿哥的眼睛一亮,道:“儿子一定见贤思齐!”
康熙颔首,喝了杯中酒。
八阿哥忍了激动,退了下去。
从去年福晋在宁寿宫顶撞太后,皇父的眼中就是挑剔跟厌恶。
现在,冰雪消融。
是不是福晋的事情,就能翻篇了?
他看了眼大阿哥与三阿哥,又看了眼五阿哥跟七阿哥。
皇子下旗,不是势单力薄的。
要是按照顺序来,九阿哥就是正蓝旗。
想到这里,八阿哥一怔。
去年他也想过这件事,并且乐见其成。
眼下心情却有些复杂。
九阿哥真的下正蓝旗,兄弟之间,谁主、谁次?
他下首,十四阿哥已经捧着自己那碗“全家福”吃了最后一口,连水都给喝了。
桃肉最好吃,葡萄也不错,橘子
清脆爽口的,跟香瓜肉似的,居然是黄瓜球,跟着这些在一块居然还挺好吃的。
眼见着十三阿哥去敬酒了,十四阿哥的目光就在各位兄弟的席面上看着。
五哥吃的眉开眼笑的,瞧着样子,不像能剩下的。
七哥动作比较慢,可是也是动作不停。
三哥那边比较快,已经撂下碗了。
反倒是大阿哥,应该不太爱吃甜口的,吃了一调羹放下。
等到十三阿哥敬了酒下来,十四阿哥就起身。
他年岁在这里,只有十二岁,酒盅里跟十三阿哥一样,都是不醉人的酒酿。
他就端着上前,像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得意道:“汗阿玛,儿子今天上午试了六力弓,能控弦了!”
康熙看着他的胳膊,皱眉道:“射了几箭?”
十四阿哥笑道:“就两箭,十三哥看着,不叫多射……”
康熙神色稍缓,道:“不可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否则伤了筋骨,得不偿失。”
十四阿哥拍着自己的胳膊,道:“您放心,儿子可是要做满洲
康熙轻哼道:“朕瞧着你犯了爱说大话的毛病!”
“汗阿玛……”
十四阿哥不干了,挺着胸脯道:“跟儿子这么大的,有谁能比过儿子去?不管是布库,还是骑射,儿子都敢单挑!”
康熙见不得他得意,道:“不说天外有天,你问问伱几个哥哥,像你这么大时,谁比你现下差了?”
十四阿哥哑然,眼神在几个兄弟之间看了一眼,目光在五阿哥跟八阿哥之间纠结。
五阿哥对他伸出个大拇哥,道:“十四不错,跟我当时差不多……”
十四阿哥默默的移开视线,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赞道:“我像十四弟这么大时,才能控五力弓,不如十四弟!”
十四阿哥这才眉开眼笑,转过脸来,看着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就算比上不足,也比下有余,还有四哥跟九哥呢,两位哥哥都不大擅长骑射,十哥也寻常!”
康熙不满道:“你就不能往上比?”
十四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比了。
大阿哥比他大十六岁,眼见就要老了。
只是他不是傻子,御前就不用争锋了。
再说要是大阿哥老,那皇父呢?
大阿哥有所察觉,道:“看什么呢?”
十四阿哥笑道:“大哥不爱吃甜的么,水果子都剩下了……”
大阿哥呲牙道:“好东西,留着后头吃,吃了肉后吃这个爽口。”
就算弟弟小馋猫似的,他也不能给。
倒不是小气,而是自己动过的吃食,给人也埋汰。
十四阿哥讪笑了一声,回了座位。
康熙坐在上头,看了个齐全。
刚才十四阿哥在御前站着的时候,他想起了南巡之时两位小阿哥住在御舟的情景。
不只十三阿哥出精,十四阿哥也出精了。
半年过去,十三阿哥已经变音了。
十四阿哥的嗓子也有些变了。
眼见着,这兄弟两个也要跟大人模样似的。
结果十四阿哥那偷瞄着大阿哥水果子的模样一露,康熙就莞尔。
只是长了个头,还是个孩子呢。
他就吩咐侍膳太监道:“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再盛一碗‘全家福’……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带了欢喜,起身道:“谢汗阿玛赏赐……”
五阿哥伸着脖子,巴巴地看着,道:“汗阿玛,要是还有剩,儿子也讨一碗,好东西别浪费了,也是九阿哥的一番心意……”
康熙看着他,平日里嘴笨,跟弟弟们争零嘴倒是会说话了。
他又看了其他几个儿子一眼,三阿哥也跟五阿哥差不多的动作,盯着御前的席面。
七阿哥倒是没盯着,可是面前的果子碗也光光的了。
正好侍膳太监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端完了水回来,康熙看着还剩下大半碗的“全家福”道:“听五阿哥的,剩下的都分了吧!”
侍膳太监应了。
大阿哥听了,立时几调羹吃了个干净,露出空碗来。
康熙见了个正着,嘴角抽了抽。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个的,小时候也没有这么贪嘴。
都是老九。
近墨者黑……
京城,九皇子府,宁安堂,西次间。
小年饭摆在这边了。
舒舒与九阿哥过来,跟伯夫人一起吃饭。
桌子上是三种馅料的饺子。
伯夫人爱吃的鸡蛋韭菜水饺,舒舒点的牛肉大葱蒸饺,九阿哥爱吃的酸菜猪肉水饺。
有鸡、有鱼才成席,所以膳桌上还有一道小鸡炖口蘑,一道醋江鱼,外加上几个配菜。
三人面前也摆了酒,就是用黄米酿的稠酒。
里面放了桂,喝着像桂水。
舒舒不害口以后,就比较喜欢鱼虾。
可她又不耐烦挑刺,平时吃鱼,要不吃溜鱼片,要不就吃干的鱼脯。
今天这样整鱼的,她就不怎么动筷子。
九阿哥跟伯夫人都晓得她的毛病,一人夹了鱼肚肉,放在碟子里挑刺;另一人则是去夹了脸颊肉,放在舒舒碗中。
舒舒美滋滋地吃了,就眼巴巴地望向鱼头。
她还比较爱吃鱼头,可是怕鱼眼睛,不大敢拆鱼头。
伯夫人见状,就鱼头夹过去,拆了干净,将鱼眼肉跟鱼脑盛给舒舒。
“好吃!”舒舒眯着眼睛吃着,心满意足。
眼肉嫩嫩的,没有鱼刺;鱼脑是透明的,跟果冻似的,一点儿也不腥。
九阿哥已经挑好了鱼肚肉的鱼刺,递给她,道:“爱吃这一口,就打发人再囤些……”
舒舒点头道:“好,要是有再预备些,以形补形,说不得往后小阿哥就聪明。”
九阿哥道:“哎呀,怎么忘了这个?那只吃鱼头么?其他的头行么?”
舒舒脑子里出来一个画面。
干锅鸭头。
配上酸萝卜老鸭头……
口齿生津。
伯夫人也看着舒舒。
舒舒有些心虚。
得忍忍,不能再吃辣椒了。
她还想生个白白净净的宝宝。
小十八那满身油腻的模样,她可是记忆深刻。
那就是因为宜妃孕期不忌口,内燥的缘故。
还是饮食清淡,多吃果蔬。
舒舒就跟九阿哥摇头道:“别的就算了,暂时吃不下……”
鸭头只爱吃香辣的。
等到生完,到时候再痛快的吃……
皇城里,东官房,西二条胡同深处,四合院。
这里是高家住着的官房。
内府包衣三旗,都住在皇城里。
这里的房舍都是官房,没有私产,都在内务府名下,分配给内务府包衣居住。
还有些好的院子,是留给重臣的赐宅。
今年入阁的张英,因为不在旗,在内城没有宅子,早在升礼部尚书时就得了赐宅,也在皇城里,只是跟内务府包衣不是在一处。
高家父子虽在九皇子府当差,可是内务府旗人,依旧住在皇城。
只是早年他们住在大杂院,高衍中升了郎中后换了附近的一个小独院。
今天小年,一早开始,外头就鞭炮声不断。
高家的气氛,却不怎么样。
李氏眼圈红红的,嘴角耷拉着,面上带了气愤。
高衍中安慰道:“不是坏事,这不是查出来了么?”
李氏哽咽道:“爷,我实不明白,姐姐怎么能这样,咱们老二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是她的亲外甥……”
原来经过这两日私下里打听,确实打听了那陈佐领家格格不妥的地方。
那位格格曾跟人议过亲,还不是旁人,是她的姨表兄。
表哥、表妹打小一块厮混的,只是年初要过帖子的时候,那家人出了变故,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入了辛者库。
这陈格格还病了一场,养了一个月。
街坊邻居就有些话漏出来,说是这格格年前常在姨母家小住,养病抓药也是补血的药。
李氏去问她姐姐,她姐姐却一口否认,只说是旁人眼气诋毁。
可是谁也不是傻子。
陈佐领那连襟也是有名有姓的,不是无名之辈。
说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跟郭络罗家有姻亲的金家。
高衍中想了想,道:“许是不想老二攀高亲吧!”
大李氏生了四个闺女,才得了一个老来子,跟高斌同庚,打小就习惯夸她自己的儿子,贬低高斌这个外甥。
高斌读书不开窍,骑射也寻常,大李氏就很瞧不起这个外甥,觉得不如她的宝贝儿子。
现在高斌却成了九阿哥的长随,在内务府本堂衙门行走,大李氏眼红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