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出来,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想要告诉他,御前对答不要那么实诚。
就比如他跟高衍中的关系,不必交代。
随即四阿哥改了主意。
或许正该如此。
坦坦荡荡的,都摆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
也防着被人攻讦。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小人难缠。
还有王绅,以擅长审讯闻名,如今也挂了内务府主管。
看来当年的余波未平。
处置了罪魁祸首之后,汗阿玛要清算那些背主的走狗了。
这样一想,四阿哥就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还是“嘿嘿”傻笑道:“这内务府总管一个一个的来,弟弟可真怕汗阿玛哪日改了主意,不让弟弟在这头了!”
内务府总管省心。
不用想别的。
只要做个总揽,让汗阿玛满意了就行。
也没有旁人指手画脚。
一年的各种孝敬很是可观,就算大头孝敬给汗阿玛,中间剩下的也不比和硕亲王年俸少。
九阿哥心满意足。
四阿哥却晓得内务府接下来还要乱一阵子,避一避也好,存了忧心,带了几分的蛊惑道:“部院的差事也不难,挺有趣的,有时候还有出京的机会。”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事涉国政,弟弟可担不起那个……”
说到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二所,跟舒舒分享这个好消息,就看了看天色道:“眼见着黑了,四哥也家去吧,别回府晚了让四嫂担心,弟弟先回了……”
说罢,他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四阿哥看着却是无语,自己是孩子么,难道还有门禁不成的?
他想了想,问苏培盛道:“爷在衙门夜直,福晋会担心?”
苏培盛躬身道:“可不是么,担心爷是不是吃的好,衙门碳火富足不富足,且不放心呢。”
四阿哥想了想四福晋温柔体贴,只是这些日子确实忙,夫妻俩也好几日没正经说话,如今告一段落,倒是可以早些回去。
两人是正经的少年夫妻,大婚的时候四阿哥十五,四福晋只有十二岁,还是孩子。
四阿哥原本心里有些别扭,长大后也没缓和过来。
平日里说起来,即便给了福晋尊重,但是他私下里还是觉得李格格更合心意些。
与福晋圆房之前,他也多歇在李格格处。
只是他性格严肃,并不曾显露人前。
加上五阿哥与七阿哥生出庶长子,惹了非议,使得四阿哥也自省过。
如今眼见着九阿哥夫妻和美,他心中对妻子也生出几分愧疚。
就算当年她是孩子,现在也长大了。
二所,上房。
舒舒正一本正经的跟小棠商量如意伙食的问题。
如意的分例是每天八两猪肉。
可是小狗肠胃细弱,也不能直接喂生肉。
煮熟了的话,八两生猪肉熟了就只有的五两,压根就不够小狗一日口粮。
肯定要给它加伙食。
舒舒不想给人留下奢侈的印象。
要不然就太可笑了。
她跟九阿哥正经主子,日子都过的克制,并没有奢靡的地方。
难道,多了一条小狗,比人的伙食还好?
那之前她们的行事,就成了虚伪做作。
她想了想后世看过的几种自制狗粮,道:“膳房的杂粮面,豆面或小米面什么的,掺和白菜与猪肉馅,剩下什么也不加,做成菜团子蒸熟,晾凉了做狗粮。现下天凉,每次做两天的量,等到天热,每次做一天的量。”
小棠应了,下去试着做了。
如意那么可爱,自然要吃的饱饱的。
如意在舒舒怀里有些躁动不安,因为门口传来脚步声。
小椿在旁,低声安抚着:“乖乖,别叫。”
舒舒脸上带了笑,因为听出是九阿哥的脚步声。
九阿哥进来,却没有像每日那样凑过来,而是站在东次间门口就不动了。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直直的看着舒舒怀里的如意。
舒舒见状,哪里不明白?
这是怕了。
她起身将如意递给小椿,而后迎了上去。
早上一时冲动,只想着给齐嬷嬷解闷,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个怕狗的。
九阿哥神色松弛下来,却也收敛了脚步,贴着隔断进了东次间。
小椿也绕了半圈,离九阿哥足有一丈多远,悄悄抱着如意下去了。
“哪里来的?”
九阿哥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怂,在炕边坐了,神色讪讪道。
舒舒也不揭破,道:“我打发人抱来给嬷嬷解闷的,往后不往上房抱了,掉毛,喉咙都跟着痒痒。”
九阿哥见状,带了关切道:“那现在好些没有?”
舒舒道:“没事,刚喝了水压下去了,往后不让人往上房抱了。”
九阿哥却想起方才的情形,小狗是抱在舒舒怀里的,嫌弃道:“那你怎么还抱了,也不嫌脏,狗爪子利着呢,衣服都刮了。”
舒舒看了下身上,沾了几根狗毛。
是有些别扭。
中午的时候小太监将狗毛梳过了,可是这小狗的毛发也不可控的。
加上京巴确实带了些腥臭味,舒舒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了,觉得鼻子下头萦绕着狗味儿。
见她如此,九阿哥轻哼道:“是吧,是吧,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的?”
舒舒也不与他争辩。
不幸福的童年需要治愈。
被小狗咬了的童年也需要治愈。
却不好以毒攻毒,那样太缺德了。
无须勉强。
舒舒觉得自己要是家长,都可以领奖状了。
多好的教育理念。
“我先去洗洗……”
舒舒说道。
九阿哥一听来了精神,道:“一起洗……”
两人在二所的时候,西次间就布置成浴室。
靠着北墙保留五尺来长的距离,南边放着八仙过海的折屏,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里面放着木质大浴桶。
两人在里头,也是绰绰有余。
外加上放两个炭盆,西次间的温度就上来了。
舒舒因为刚才吓到他,心里多少有些小愧疚,即便看出他心怀鬼胎,就没有拒绝。
结果这一次洗澡,从天色微暗到掌灯。
洗澡水从滚到到微凉。
地上都是水。
舒舒原本午睡后吃了半盘子点心,都给折腾的饿了。
她狠狠咬了九阿哥胳膊一口。
这是真害怕,还是装害怕,都会演戏了?
九阿哥已经换了模样,不再是方才看到小狗被克制的模样,得意洋洋的跟舒舒说起自己去了“委署”帽子之事。
“爷觉得这内务府总管挺好,咱们可得坐稳当了,爷估算了下来,咱们就是不伸手,一年各种孝敬也能顶个双亲王,到时孝敬汗阿玛些,剩下的咱们也不亏……”
九阿哥早就盘算过这小帐:“像四哥他们在部院累死累活有什么用,下头有郎中、主事,上头有侍郎、尚书,他们就是过去凑数的,咱们可不当那大傻子!”
舒舒点头,很是赞成道:“爷说得对。”
不进部院,就少了结交大臣的途径。
对于皇子来说,再稳妥不过。
“四哥有点傻,还劝爷去部院呢……”
九阿哥撇嘴道。
舒舒听了,有些担心,道:“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了,四贝勒那边是担心爷在内务府这边做的不好?”
去部院的好处,就是上头还有掌部尚书,当着掌舵人,差事出了纰漏,也有个高的顶着。
内务府这里,九阿哥上头也没有背锅的。
九阿哥也是知道好歹的,想了想,道:“应该是爷先头提营造司的工程,四哥有些吓到了,怕爷在内务府吃亏,就是之前爷也不会硬碰硬,现下汗阿玛正叫王绅梳理内务府包衣人家,查的就是贪腐,爷也是顺势而为……”
舒舒听了,眼睛眨了眨。
康熙梳理内务府包衣人家?
那就拉不下这些后妃戚属。
之前内务府油水大的差事,都把持在宫妃娘家手中。
这一杆子打下去,怕是谁都不清白。
现下却是占着肥缺的,损失就会越严重。
例如,德妃的娘家。
卫嫔的娘家。
章嫔的娘家。
都是御膳房的。
舒舒有些幸灾乐祸。
德妃这里不用说了,没有好印象。
卫嫔是美人,可谁叫背后有个八阿哥。
至于章嫔的娘家人,与章嫔母子关系也寻常。
章嫔娘家伯父海宽是参领兼佐领,还是二等侍卫,阿玛是骁骑校,本可以不入宫,却家族合议,将章嫔过到海宽名下。
以海宽之女的名义参加内务府选秀。
目的昭然。
章嫔为人恭谨,约束族人,并不肯尽力拉扯,两个堂叔至今在御膳房就是拜唐阿,不是品官。
四阿哥会想到这一点,愿意不愿意提醒乌雅家的人,那是四阿哥的事。
九阿哥这里,从来没有将卫嫔的娘家人和八阿哥挂钩,也想不到要捞一把。
可是八阿哥怎么看?!
九阿哥不管是委署,还是去了委署,都是内务府
却是任由他母族出事。
心里不埋怨才怪。
舒舒心情大好,言辞也诙谐起来,道:“要是有人敢跳出来为难爷,爷不用扛着,咱们‘孝敬’都送了,该请皇上做主的时候也要开口!”
九阿哥挑眉道:“说的也是,爷干嘛跟那些人使劲,说白了都是汗阿玛的家奴,本就是汗阿玛处置更名正言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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