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捕了大半天的鱼,舒舒做梦都是冰窟窿。
然后好像里头浮起什么……
黑乎乎的,看着有些吓人。
到了跟前,居然是一条大鱼,滑溜溜的。
舒舒张开了眼睛,就见屋子里昏黑,外头才蒙蒙亮。
脖子里压着一条胳膊,用手一摸冰凉。
是九阿哥光着膀子,将胳膊搭了过来。
她拉了拉被子,将九阿哥的肩膀盖上。
这边虽烧着地龙,也不如宫里暖和。
原本放着帐子,九阿哥晚上嫌闷气,又给勾起来,很容易受风。
九阿哥跟着醒了,哼唧了两声,将她圈在怀里,继续呼呼大睡。
舒舒听着他的呼吸声,被带的眼皮也发沉。
左右无事,就继续睡。
门口有动静。
是孙金的声音,气喘吁吁,带了急促。
“爷,皇上传爷见驾……”
舒舒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九阿哥怀里空了,还闭着眼睛伸胳膊划拉着。
“爷,御前传召,快起了!”
九阿哥睁开眼,迷迷糊糊的。
舒舒又说了一遍。
九阿哥这才皱眉爬起来,看了眼窗户:“大早上的,汗阿玛折腾什么?”
舒舒翻身下炕,将灯点上,才披了衣裳,出去将门栓打开,放了孙金过来。
孙金面色带了急色,见了九阿哥就道:“爷收拾收拾就走吧,听着十爷的意思,不单单是传了爷,皇上还打发人出宫去各位阿哥爷处传召,去太晚了不好……”
九阿哥看了眼多宝阁的钟,卯正刚过。
这老爷子,大清早的折腾什么?
可是既是十阿哥提醒,那肯定是大事。
九阿哥就穿戴上,拿着几个热好的麻酱的烧饼,就带了何玉柱、孙金出发了。
来不及去侍卫处值房叫侍卫,他就直接带了五十护军回京。
也没敢坐马车,他想起了自己初八下午从宫里出来没有跟御前打招呼,有些怕了。
要是汗阿玛翻小账,那个也是过错。
他初八被点着随扈回京,也算是领了差事。
本该留在宫里听吩咐的。
之前他落井下石,告阿灵阿的状,现下轮到他自己了。
还真是报应来得快。
二十多里地,城外这段路程都是快马。
城里那段,没有疾行也没有耽搁,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九阿哥就到了地安门。
等到进了宫,九阿哥也没有回阿哥所,直接大步流星的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西暖阁。
雅雀无声。
屋子里人不多,几位大学士、尚书,剩下的就是成年的皇子阿哥。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手中的折子。
他已经看了三遍。
这是索额图的认罪折子。
索额图昨夜子时于家中自缢。
折子里写他康熙九年开始,对想要进宫递牌子的外地官员勒索钱财,否则不允许他们上绿头牌,借此大肆敛财。
康熙二十九年圣驾御驾亲征时感染风寒,索额图曾串联朝臣,做两手准备。
等到圣驾先一步回京,索额图为了掩饰之前大逆,贻误战机,使得不少八旗将佐殒身。
都是真的,没有一样是假的。
可是同窥视宫廷,谋害皇家骨肉相比,都是轻的。
康熙望向伊桑阿。
伊桑阿依旧站在阁臣首位,后头站着几个大学士与尚书。
不过几日功夫,伊桑阿看着就老了十岁似的。
身子佝偻着,脸颊都耷拉着。
康熙叹了口气,道:“回去就递折子吧!”
伊桑阿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三叩首,哽咽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康熙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上前,扶了下去。
他晓得皇上心里并没有迁怒这位老大人,可是要给旁人看。
总不能那边处置了索额图,这边还用着索额图的女婿为阁臣之首。
失了震慑之威。
康熙望向站着的几个阿哥。
大阿哥板着脸,腰身如松柏般挺直,看着颇为威严的样子。
康熙晓得,这是故意的,要不然就要掩不住幸灾乐祸的表情。
去找明珠?
这是有了主心骨了?!
鲁莽天真。
再看三阿哥,看似守礼至诚,实际上野心勃勃,缺少自知之明。
是董鄂家的人能用,还是马佳氏的人能用?
多读几本书,就当自己有运筹帷幄之能,可笑至极。
四阿哥行事刻板,太过较真,不知变通。
五阿哥……
还真是九阿哥的同胞哥哥,旁人都屏气凝神,带了小心,他可好还迷迷瞪瞪,瞄着边上座位,看样子是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站着。
这肚子又大了一圈,腰围快奔三尺了吧?
这是过年掉油缸里了?
七阿哥还是那副死样子,眼皮耷拉着,万事不走心。
八阿哥……
白瞎了这张脸,聪明没长对地方。
正蓝旗的旗权,还得换个人选掌着。
十阿哥脑袋都歪着,看着门口,耳朵也支棱着,听着外头动静……
康熙看了眼自鸣钟,还有一刻钟就是辰初,要是九阿哥还不到,那可要好好罚一回。
接着罚俸三年!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皇上,九阿哥到了,在外候见。”
梁九功进来道。
康熙冷哼道:“让那混账东西给朕滚进来!”
梁九功退出去传了话,小声提醒着:“九爷,大学士们与阿哥爷们都在,这回可不能逗闷子……”
九阿哥拱拱手,无声谢过,就大踏步的进了西暖阁。
“汗阿玛,儿子奉旨前来见驾!”
九阿哥痛快的打千请安。
康熙想要开口训斥,就见他穿着骑装,额头汗津津的,头发前头都湿透,说话也呼哧带喘的。
这是着急赶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从神武门下马,到乾清宫这也是小二里路。
九阿哥觉得自己来的虽迟,可态度要端正。
他就一路小跑着过来,愣是跑出一身汗。
康熙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口,道:“胡闹!就算是赶路,也不在这一时,忙忙慌慌的成什么样子?”
九阿哥直接在额头上摸了一把,道:“都是儿子不好,性子惫懒,前天见宫里没事,就回园子里歇着去了,听了传召,怕耽搁了差事……”
他老实的认错。
康熙对着他冷哼一声。
歇着?!
又是打猎,又是捕鱼的,怕是玩得更累!
就是现下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康熙就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很是机灵,蹑手蹑脚的出去,取了干净的毛巾进来,双手递给的九阿哥。
这一位可不是身子骨结实的,真要吃了风病了,皇上心里也不自在。
九阿哥已经起身,站到八阿哥与十阿哥中间,接了回来,在额头上擦了两把,好奇的看着对面。
前头几个都是大学士,就马齐不是。
马齐要进大学士?
他莫名的生出这个猜测来。
随即,他又望向自己这排,前头哥哥们都转过身,看着自己。
九阿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大阿哥嫌弃的移开眼。
三阿哥回了一个微笑。
四阿哥是瞪了一眼。
五阿哥则是带了担心,小声招呼梁九功近前,道:“谙达叫人送一碗姜汤吧,大早上又是骑马来的,肯定吹到了。”
梁九功也是小声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人去了。
康熙看在眼里,望向五阿哥。
真是一个个脾气大了,都敢使唤御前的人?
五阿哥有所察觉,回望过来,看样子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看他。
七阿哥则是越过八阿哥,伸出胳膊来,塞九阿哥手中一个东西。
入手冰凉,是个玻璃鼻烟壶。
九阿哥正觉得鼻子有些堵,连忙打开鼻烟,放在鼻子下重重的吸了两口,冷香扑鼻而来,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鼻子一下子就通了,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瓜子都清明。
八阿哥正好转身,面带关切,打算探问,被喷了一脸,不由傻眼。
九阿哥浑然不觉,还觉得不过瘾,眯着眼睛吸着
十阿哥已经拿出帕子,递给八阿哥。
八阿哥摆摆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雪白的帕子,胳膊颤抖着,将脸上的东西擦了。
九阿哥已经睁开眼睛,看到八阿哥眼圈都红了,道:“八哥怎么了?”
八阿哥的笑容已经绷不住,看着九阿哥,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
九阿哥被看的有些毛,脚步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十阿哥扶住,小声提醒道:“九哥打喷嚏,吐沫星子喷八哥脸上了!”
或许不单单是吐沫星子,还有鼻涕。
九阿哥连忙小声赔罪道:“八哥对不住,对不住!”
八阿哥摇头,依旧带了笑,道:“没事……”
九阿哥却觉得这笑容有些冷。
感觉还不如被骂两句叫人安心。
他耷拉着脑袋,心里有些乱。
要是老十惹他生气了,他肯定直接上脚踹了。
八哥却从不会如此。
不管是对他们这些兄弟,还是对外人,似乎永远都没有气恼的时候。
浑不似真人……
少一时,梁九功端了一碗姜汤进来。
御前当差的人多,最忌讳风寒。
乾清宫茶房里,入冬以后常备着姜汤。
九阿哥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好悬没喷出来。
纯正老姜熬的姜汤,什么也没放,入口辛辣。
他身上想要撂下,可是身上潮乎乎的,确实有些冷,就苦着脸“咕嘟咕嘟”几口给喝光。
康熙已经望向众人,冷声道:“索额图贪婪成性,不忠不孝!虽身死不能免其大罪,夺爵,籍没!家人令出赫舍里氏,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屋子里一片静寂。
中午有事出去了,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