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又不确定是哪里不对,跟着夸了一句:“杂粮饽饽?九爷节俭,这是随了皇上……”
康熙没好气道:“节俭什么,整日里就知道挑剔吃喝,半点苦头都受不住!文不成、武不就,没有出息!都成丁了,遇事也没个担当,朕不敢放他去六部行走,就是怕耽搁了正事,也就能在内务府凑个数!”
曹寅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他在御前做了十几年侍卫,看过皇上对皇子阿哥的管教之严,带了羡慕道:“奴才瞧着,九爷已经算极难得,往后奴才儿子但凡有九爷一半能干,那奴才也能闭眼了!”
康熙轻哼道:“尽是瞎操心,你就这一个儿子,朕还能让曹颙没了前程不成?”
虽然不至于为了一盘饽饽就如何,可是康熙还是不自在。
不孝!
等到曹寅走后,他细问了两句,才晓得二所不仅送了宁寿宫与翊坤宫,头所、三所、五所都送到。
连十四阿哥那个混账都有吃的,只有乾清宫没有!
康熙忍不住跟梁九功问道:“这是埋怨朕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朕对他们夫妻还不好?九阿哥将乾清宫膳房的干货划拉了一半,前几天还赏了西洋绒,这还不够好?”
梁九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落在炕几上的砚台上。
康熙:“……”
几日的功夫,眨眼而过。
内务府的职官多,二所的年礼络绎不绝。
大家也乖觉,没有几个往内务府衙门送的。
毕竟送了还得往二所搬,还要穿越内廷,多有不方便处;于是就从神武门这边送进来,方便许多。
二所的内库房,已经满满登登。
舒舒也就顾不上研究吃食,佛跳墙都延后预备,开始撰写各处年礼的礼单。
没有先例,这就让人权衡。
尤其是娘家亲戚与婆家亲戚这年礼的大概范围。
还有宗亲的礼。
随着九阿哥署理内务府,宗亲也开始有了人情走动。
这些人家的年礼,舒舒也没有个标准。
舒舒只能草拟个大概。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大福晋烧“三七”的日子,
“三七”又称“女儿七”,是要女儿与子媳主礼的。
小阿哥年岁小,就由大阿哥名下佐领中的诰命与敕命穿孝,行子妇之礼。
大格格主祭,看着清减许多,感觉一下子长大了,有了少女的沉稳。
她迎了诸位婶娘进去,还专门谢了舒舒与四福晋。
这是说的衣殓之事。
四福晋搂了她在怀里,道:“这是我们同你额涅的情分,不用你这小儿领情,伱只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告诉你阿玛,要不就吩咐长史,再不行还可以打发人去宫里请娘娘做主,且不可自苦伤身,那才是不孝……”
舒舒则是在与庆喜说话。
她让小棠整理了一个食谱,都是饽饽与各种小零食的做法。
“有几样好克化,孩子也能吃;有几样酸甜口,是消食的……”
庆喜郑重接了,小声道:“劳您想着,奴才也愁呢,这些日子大格格与二格格都瘦了一圈,茶饭不思的,每次劝了,也吃不下几口……”
几个小的,还是天真烂漫,浑不知愁年岁。
大格格与二格格却是半大孩子,丧母之痛,需要时间才能平复,难免抑郁。
舒舒叫小棠准备的食谱,上面也是几样清淡的点心与几种酸甜的小吃。
就是能刺激下食欲的。
今日来祭奠的人多,大格格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又去了灵堂。
跟“烧七”时一样,七福晋与八福晋都没来。
东宫则来了太子的乳母。
皇子福晋这里,来的是舒舒、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
舒舒就提起年礼之事,道:“嫂子们是怎么预备的?宗亲、娘家、姻亲这里,大概是什么例?”
三福晋听了,脸色有些僵,笑得有些勉强,道:“我这几年不是生孩子就是养孩子,顾不上这个,都是我们爷身边的老总管负责这些琐碎事务……”
舒舒几人神色不变,实际上眼神都带了惊诧。
这人情走礼,可不单单是人情走礼,还代表家中的财政大权。
三福晋是康熙三十一年秀女,随后指婚,当年嫁给三阿哥,已经当了小七年的皇子福晋,居然还没有管帐。
这在宫里时,多少双眼睛看着,没有人敢放肆。
可是开府出来,这样没有实权的主母,下人怎么忠心?
怪不得田格格敢那样猖獗……
舒舒倒不好再说这个,岔开话道:“之前在宫里,过年的时候,嫂子们什么时候归省?”
三福晋提起这个,带了得意道:“在开印之前,避开初一十五宫宴的时候都行,不过咱们今年带了孝,正月里怕是不行……”
四福晋道:“头一年是要回的,跟长辈报备了就好,次年开始就没有定数,可回可不回……”
就像她的娘家,兄嫂都客气生疏。
回去了还要叙君臣之礼,彼此都不自在。
三福晋不赞同,看着四福晋道:“满洲姑奶奶金贵呢,你也别太好性了,多回去两趟,将姑奶奶的谱摆出来,谁还敢扎刺不成?”
四福晋淡笑道:“远了大家都自在,何必凑到一起傻坐着!”
三福晋晓得乌拉那拉家的官司,只看着舒舒道:“你别可跟你四嫂学,贤惠过了,回趟娘家那么费劲,这亲人也是越走动越亲近,越不走动越疏离……”
舒舒不好说什么。
实际上她是赞同四福晋这样的做法的。
省了多少麻烦。
三福晋说的也不算错,可那是针对公府那样的娘家。
亲阿玛当家,那才是娘家。
四福晋这种,异母兄嫂当家的,就是挂着个娘家的名儿。
五福晋沉默不说话。
她去年才嫁进宫中,今年正月也按照规矩,夫妻归省。
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家里人仰马翻的,差点出了笑话。
结果先叙国礼。
阿玛、额涅要给女儿、女婿磕头。
五福晋不自在,已经断了归省的念头。
反正现下开府出来也方便,要是想家里人了,就请他们来贝勒府好了。
四福晋与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舒舒的难处。
之前她们都在宫里,舒舒行事随她们的例就好。
年礼这一块,之前没涉及到,也就没有人提及。
等到祭礼过后,四福晋就招呼舒舒与五福晋上了自己的马车,细细嘱咐舒舒。
“娘家与姻亲并没有定数,不外乎‘礼尚往来’,你们虽辈小,却是位尊,外头的年礼先进来,到时候你酌情回礼就是,这样就有了例,来年就省心了……宗亲那里,你们还没有封爵开府,长辈送的就是人情贴补,倒是不用想着马上还回去……”
皇上的儿子多,早年裕亲王这个王伯父有给皇子阿哥们预备压岁钱的前例。
后来,恭亲王也跟着效仿。
不过那是二十九年之前的事了,早停了很多年。
现下攀上的宗亲,是上三旗那几家公府、将军府。
与其说是走礼,更像是孝敬。
也是可着宫里的皇子阿哥。
下旗的皇子阿哥,就没有这份年礼。
这是给皇上看呢。
舒舒仔细听了,小声道:“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还好,即便我有了失礼的也没什么;主要几家国舅府,还有郭络罗家,我心里拿不准……”
名义上,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才是诸皇子的外家。
然后生母娘家,也要算一份。
这就是四家。
四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头我找了旧礼单打发人给老九送去,你们看着差不多的就行,不好怠慢了,总要面上过得去,不过也不会亏,每年年底,各家也都会往宫里送银子……”
说到这里,她沉吟着:“妃母娘家,按照规矩,也是他们的年礼先进来,不知道郭络罗家什么状况……若是迟了或耽搁了,你就比照着国舅府的礼减三成,也就差不多了……”
乌雅家那边就是如此。
即便德妃对两个儿子有所偏颇,可是乌雅家对宫里的两个皇子外甥都很亲近。
因四阿哥是大外甥的缘故,对四阿哥还格外看重一些。
五福晋跟着听了一遍。
去年年底,她与七福晋的年礼,也跟舒舒似的,请教过四福晋。
她一直没有插嘴,等到四福晋说完,才补了一句:“郭络罗家的礼,已经开始送了……”
说到这里,她带了迟疑:“我们府的礼单昨天递上来,比照着去年翻一倍,大舅母跟着到府中哭诉,说是娘家本来在治丧,结果阖家老少被慎刑司带走了,求五爷出面,五爷不肯,说九阿哥管着内务府,行事会有分寸,金家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这个消息,倒是并不算意外。
康熙要查,金家这条线怎么跑得了?!
“金家,谁去世了?”
舒舒问道。
“是金家老爷子……还有大舅母改嫁的妹子,也是前些日子没了……”
五福晋简单说了那父女俩的死因。
如今有句老话,叫年关难过。
说的是冬日苦寒,上了年岁的老人不好熬过去。
可是金家老爷子死的莫名其妙,醉酒冻死。
金家那位改嫁的姑奶奶,是杀夫后自杀。
听着就不大对劲。
四福晋在旁听着,都皱眉,带了担忧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么?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吧?”
舒舒摇头道:“慎刑司的人现下是御前过去的,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应该同咱们小辈不相干……”
康熙让封口,封的是四所炕道下的鸮鸟。
毕竟十四阿哥身边的人都抓了,这么大动静瞒不过人去。
于是刁奴害主,就成了统一说辞。
四福晋说完,也想到十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说了十四阿哥搬家之事,现下就等着出小殡后,四福晋进宫时好预备东西,去探看十二阿哥。
五福晋则没有听闻。
上回她到宫中,妯娌闲话,都没提及这个。
舒舒就低声,跟两位嫂子说了一遍,还是十四阿哥身边人不妥当的说辞。
两人听了,脸色都不好。
她们都信了。
毕竟有二所嬷嬷为前车之鉴。
四福晋脸色不好:“这些包衣越来越猖獗了。”
五福晋点头道:“是啊,好好当差多好,无非是贪心作祟,才想要辖制阿哥……”
她是有亲身经历的。
在阿哥所时就有嬷嬷倚老卖老想要拿捏她的,还有想要投靠上来,主动提出要冲锋陷阵对付刘格格的,五福晋都没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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