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不愧是有偏才。
到底是不一样。
不仅是为人处事,突飞猛进。
就是床笫之间的学问,也是通了灵窍。
不需要现学现教,反而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
舒舒吃了大半盘的鹿血豆腐,又是麻辣口味的,也是从里到外的燥热。
行宫这边地笼烧得暖暖的,还有两个温泉眼,热汤也准备的充裕。
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洗了大半个时辰,才相扶着从汤池里出来。
舒舒原来有些喉咙发痒,不知是水汽熏的,还是旁的缘故,好了许多,就是身上没力气,腰酸背痛的。
九阿哥见状,动了心思。
“到回头咱们去琢磨一个温泉庄子去……”
舒舒脑子里,立马想起了小汤山温泉行宫。
现在还没有修建,在那之前买地,就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行宫开建还要十多年,可自己的庄子可以先修起来。
到时候家里长辈可以去休养。
九阿哥摸索着舒舒的腰,也在畅想着。
“那时候咱们就在屋子里修一个,也方便……”
至于方便什么,只看次日舒舒的神清气爽,就晓得大概原由。
少年夫妻,凑到一起,就是人伦道理。
不与长辈同行,两人当家做主的,心态都不一样,行事也放肆许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脸色,有些不放心。
他唇色淡白、眼下青灰,明显是亏了身体。
还是要细水长流为好。
这样虚了,还逞什么强?
熬不住怎么办?
怎么补补呢?
鹿血参茸丸?
这个肯定不行。
这个时候应该让他吃凉药。
类似牛黄清心丸这样的。
可不能仗着年轻胡闹。
舒舒就叫小棠去膳房那边看看。
可着他们自带的食材,做一道琥珀栗子核桃仁,再加一道干贝烧羊肉,都是补肾的。
就他们夫妻与十阿哥三个主子,早膳就没有分开,都是一块用的。
十阿哥看到干贝烧羊肉,还有些奇怪。
“九哥昨儿才吃了鹿肉,就又馋肉了?少吃点儿,别上火……”
九阿哥舔了舔嘴角,细细密密好几个小泡。
昨日又是鹿肉,又是鹿血的,早起嘴角就起了这个。
他看着眼前的茶杯,不情不愿地看着舒舒。
“非要喝这苦汤子么?”
是一杯苦丁茶,清新败火用的。
舒舒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这个也是的……现在天气燥,喝这个正好……”
不止他们夫妻,连十阿哥跟前也放了这个茶。
十阿哥见了,连忙将九阿哥跟前的干贝烧羊肉挪了位置,摆在他自己跟前。
“九哥克制些,上火呢,该忌口还是要忌口……”
九阿哥:“……”
他之前已经听舒舒说了这两道菜是专门给自己烧的,也知晓这其中功效。
虽说他觉得不需要,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眼见着十阿哥一片好心,他也不与弟弟计较,可觉得这道菜实在不适合老十。
老十现下正是“精满则溢”的年岁,也没有女人在身边,不宜进补。
他就拿了那盘干贝烧羊肉,推到舒舒面前。
“你不是爱吃干贝么,别吃羊肉了,那个上火,挑着贝肉吃……”
舒舒笑着点头,道:“爷也吃……”
九阿哥以为这道菜重点是羊肉,实际上干贝也是补肾的。
十阿哥在旁,觉得不顺眼,好像自己有些多余。
兄嫂恩爱是好事,可是他让人心酸。
仿佛,九哥身边最亲近的人换成了嫂子。
好罢,两道新菜,兄嫂直接占了一盘,那他占另一盘应该没问题。
琥珀栗子核桃仁,这是什么吃法?
这不应该是零嘴么?
纯甜口的。
老十三在,肯定爱吃这个。
十阿哥连吃了好几口。
九阿哥见了,与舒舒对视一眼,伸手去够了盘子。
“行了,行了,你又不爱吃甜口的……这是你嫂子专门……专门配茶的……”
十阿哥有些不乐意,抬头望向九阿哥,这才看清楚他脸色青白,眼圈青黑。
他吓了一跳:“九哥伱择席了?昨晚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点点头:“嗯,是没歇好,一会儿车上补觉……”
舒舒在旁,脸上不知不觉地红了。
十阿哥已经通了人事儿,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等到回头明白过来,怪叫人尴尬的。
看来,夫妻俩得好好歇几天,不能再胡闹了。
等到队伍出发,九阿哥打着哈欠上了马车。
舒舒将靠枕放好,让他歪着,小声道:“往后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了……我可还盼着同爷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眼皮子抬了一下,口气不痛快。
“昨晚怎么不说不许?舒宁,爷发现你过河拆桥,怎么长久?细水长流么……”
舒舒掐了他一把,咬牙道:“我更想卸磨杀驴……”
九阿哥老实了,拉着舒舒的手,小声嘀咕着。
“七哥、七嫂他们随扈出来,也没待几天,七嫂就有了……咱们路上使使劲,万一呢……”
见他认真的模样,舒舒不由皱眉。
“好好的,爷怎么琢磨这个,这个不用勉强,咱们还小呢……”
说罢,她就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出阁前听来的那些身子骨未长成母子皆亡的故事。
九阿哥吓了一跳,却是半信半疑。
“可《大清律》上婚龄就是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律法都是这样制定的,还能有错?”
舒舒之前还真的留意过这段。
“《大清律》承的是《明律》,《明律》承的《宋律》,为的都是开国之时,民生凋敝……可爷仔细想想,入关之前不说,入关后公主出嫁的年岁,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延迟……”
旁的史书,九阿哥或许阅读的有限。
自己祖上几代的事迹,还是大致知晓的。
他点点头道:“太宗朝的公主,十二、三出嫁;世祖皇帝时候,四位公主中,只有端敏长公主出嫁的晚,其他三位公主分别是七岁、十二岁、十四岁出嫁……倒是诸位皇姐,没有早嫁的,都是十八、九才择婿……”
舒舒小声道:“皇上博学,肯定也从早年宫中皇子阿哥早夭有了教训,知晓这孕育儿女还是适龄为好……晚了不足,早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母体没有长成……”
“荣妃娘娘……”
九阿哥脱口而出,想起了生孩子死孩子的那位妃母。
他带了疑惑:“要说荣妃娘娘
荣妃与德妃的子女生育总数一样,都是六人。
只是德妃三子三女中,站住了两子两女。
荣妃那里,五子一女,夭折了四子。
舒舒不知道当时情形,也只能大致猜测:“或许是太早生育,伤了母体的缘故?后头生育也太频繁……”
荣妃除了夭折的
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就是三百年后,医学进步了,也是伤害极大。
荣妃之所以比其他妃嫔老相,像两代人似的,不只是年龄的缘故,因为还有年岁差不多的惠妃比着,更多的就是身体早年有损的缘故。
九阿哥听了进去。
“惠妃娘娘也夭折过阿哥……反而是咱们娘娘,入宫时都十八了,二十岁生下五哥……德妃娘娘那边也是,十五、六入的宫,二十来岁生下头生子……”
有实证在。
也晓得舒舒不是信口开河的。
九阿哥信了,不由的一阵后怕。
他手心都是冷汗,看着舒舒的肚子,就有些不放心。
“不会这么巧吧……”
舒舒摇摇头道:“爷放心,这几日应该没事……”
她心里算了下日子,正好在安全期中间。
九阿哥不懂就问。
舒舒就给他普及了一下“安全期”与“危险期”的划分。
九阿哥诧异道:“这居然还是学问,也是书上看的,是专门供给闺阁女子看的?”
舒舒摇头道:“闺中女儿贞静为要,哪里好听这些个?这都是出阁之前,慈亲口耳相传下来的……”
九阿哥记在心里,决定往后养精蓄锐,每月就按照这个日期走。
一路无事。
过了两日,就是十月十日,十阿哥生辰在即。
即便是散生日,也不好对付。
九阿哥就张罗着,想要安排人去附近村庄采购几头猪,明天给护军营那边加菜。
舒舒听到,连忙劝住。
倒不是迷信因果。
可是这样的日子杀猪宰羊,舒舒有些忌惮。
“带了不少挂面,就给他们添个面……”
九阿哥有些不乐意。
“又不了多少钱,几十两银子顶天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后天加肉,到时候猪羊多买些……”
九阿哥不解。
“明天老十正日子,大后天你生辰,总要靠一个……”
舒舒就道:“儿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实没有什么可庆贺的……”
尤其是十阿哥,少年失母,难免有些触动。
九阿哥沉默了。
“爷疏忽了,那明天咱们就陪老十吃素……”
舒舒无语。
是不是矫枉过正?
不过想到故去的温僖贵妃,她就点点头。
可是这样过生日,也显得可怜些。
舒舒就道:“要不然明天路上路过集市,我们多买些米面粗布备着,沿途遇到贫寒人前施舍些,全当为十弟积福……”
九阿哥忙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沿途遇到寺庙道观,也可以舍些……”
等到次日。
早膳就十分简单。
一人一碗素面。
平日里早膳四个小菜,荤素可口。
今日也是四道,却是全素。
咸黄瓜炒豆子、腌苏子叶、老醋芥菜丝,拌海带丝。
十阿哥看着膳桌,半响没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使劲地看了面碗,略有些激动,带了几分期待,道:“这是……九哥煮的面?”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脸大了是吧?汗阿玛与娘娘那里,我都没孝敬过,还亲手给你煮面……”
十阿哥有一点点的失望,望向舒舒:“嫂子,您不会是忘了吧?”
舒舒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忙笑着道:“没忘,生辰礼都备着呢……先吃面,吃完再给你……”
素面就是寻常的银丝面。
没有去弄长寿面。
舒舒怕断了。
兆头不好。
虽说历史似乎有一些变化,可是她害怕历史会修正。
十阿哥在历史上,也不是长寿的。
虽然比八阿哥、九阿哥略好些,可也没有熬到甲。
这顿早饭,吃的很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十阿哥就撂下筷子。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带了笑。
还真是小孩子呢,盼着看礼物。
九阿哥这里,更是觉得自己比老十大的不是两个月,而是好大一截。
完全忘了他自己过生日时,见到各色生日礼物时的欢喜。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没有卖关子。
他拿出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满心欢喜地打开,脸上的笑容凝固。
一只扳指,看着很硕大的金扳指。
十阿哥带了失望:“九哥,这不是喀喇沁王公给你的金扳指么?您就用这个来打发弟弟……”
九阿哥指了指道:“好好瞧瞧,上面是什么?”
说着,他伸出手来,指了右手处两个小疤痕:“为了刻这个,手指头差点儿没戳掉了……”
十阿哥顾不得看扳指,忙看了过去,眼见着疤痕已经愈合才安心。
“九哥不擅长这个,就别动手,怪怕人的……”
十阿哥埋怨道。
“嘿!你给我拿回来……”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是,伸手去抢。
十阿哥连忙举了起来:“哪有这样的?生辰礼送了,还往回要……”
他避开几步,看向扳指,
原来扳指正面依旧是平的,可是上下都刻了不少纹路,像是符号。
“意大利文?”
十阿哥猜测道。
九阿哥摇头:“拉丁文参合着法兰西文,写的是你的名字,还有吉祥话,往后这个就是咱们哥俩的印信了……”
十阿哥爱不释手。
虽然完全看不懂,可是这其中的心意让他欢喜不已。
就像九哥说的,汗阿玛那边与宜妃母还没得他亲手的东西,自己这个应该是头一份。
舒舒在旁,也叫核桃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是一件貂皮大氅。
自然不是舒舒的针线。
她也做不了这个。
是她选的料子,搭配的颜色。
银子请的内务府那边的人预备的。
总共是两件。
九阿哥一件,十阿哥一件。
九阿哥是靛青,十阿哥是石青,远处看着是一样的,近处才能看出区别。
九阿哥绣着蝙蝠纹,十阿哥的绣着万字纹。
九阿哥今日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个。
因此十阿哥双手接了包裹,打开来脸上就带了欢喜。
他也不等着,直接去稍间换了新衣裳。
与九阿哥站在一处,如同双生兄弟似的。
这一天,路上走的就慢。
遇到集市也停驻。
路过村子也停驻。
寺庙、道观更是一个没落下。
十阿哥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偏生又不好跟着。
他误会了。
以为兄嫂在求子。
随后发现不大像。
因为兄嫂在途径村落时,问得都是高寿的老人,而不是多子的妇人。
他觉得其中有古怪,打发人去探看。
才发现兄嫂在施舍粮食布匹。
“给的不多,就是十斤米,五尺布,还有一串钱,也没说别的,就是让人家念叨什么百岁……”
十阿哥听了,刚开始还不解,等明白过来,眼泪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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