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妖兽们踏着山脉,引山脉内里轰隆隆动荡隐响,隔着朦朦胧胧的黑色魔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队列的最前方,是一个被高高抬起的金箔贴花花轿。

朱漆铺底,金箔贴花,前面有两把巨大的婚轿伞,各自斜在轿门两侧,随着轿子的起伏而微晃,似两个在魔气海域中畅游的赤红巨鲸。伞的四周垂下绣片、珠翠、流苏,却并不是以红金为主色调,而是在风中浮荡着熠熠黑玉。

除了最中间能够容纳数人的大轿厢,婚轿伞的两侧还有两个露天陪衬侧轿厢,分别端坐有两个灰白色雕塑福兽,各自叼着一个火红鎏金灯笼,栩栩如生。这并不是修真界修士合籍之时用到的福兽,而是佛狸婚嫁的习俗,通常,福兽会伴随迎亲队伍同行,被高高抬在花轿的正前方,寓意“压”新娘子一头,将其年少时的不懂事压下去,迈入婚姻殿堂后才能够守礼、守规矩。在即将到达夫家之时,新娘子需下花轿,拿着红灯笼冲福兽一步三叩首,十步一大礼,一路恭恭敬敬、面上感恩戴德地将福兽“请”进夫家的大门。

福兽先入,新娘子后入。

再将红灯笼献给福兽,才能与新郎官牵着红绸缎同行去敬拜天地与父母高堂。

可是现在,侧轿厢较主轿厢矮上足足两米。需要恭敬献上的红灯笼还早早塞进了福兽的嘴巴里,似乎是在寓意着能够坐到主轿厢中的人,在新郎官的心中比这两个死物要珍贵多啦。

连星茗看了花轿几秒钟,揉了揉眼睛震撼出声:“是我看错了么,用来赐福的福兽怎能在陪衬轿箱里,还低两米、落后一米。这……这对新人还真是奇思妙想,看来感情是真的很深厚。”

好消息: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居然还能看见佛狸婚嫁习俗,并且新郎与新娘看起来都十分遵循这份习俗,连星茗觉得很开心,有荣共焉。

坏消息:遵循了又好像没有完全遵循。

见他兴致冲冲点评的模样。

裴子烨嘴角微抽,忍不住说他一句:“当年我就想说了,你们佛狸娶亲到底是娶块破石头回家还是娶新娘?三跪九叩,文化糟粕!而且现在还管什么福兽啊,你看不见轿子前的那个人?”

连星茗才注意到花轿正前方,有一只形状类似于神话传说中独角兽的毒兽,远远看去像骏马,踢踏着马蹄行在队列最前方。

有一个身穿黑金婚袍的男人骑在骏马之上,单手牵着勒马绳,棕灰绳在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上绕了三圈,隐没在重重魔气中。

他仔细眯眼看去。

看不清楚。

待魔气涨至众人的前胸处,四面八方的愕然交谈声愈加响亮。

所谈不过围绕着同一个人——

魔尊。

“魔尊居然也来了,我还以为……”侧面有声响,连星茗偏头看过去,就看见附近的草丛里也蹲着不少瞪大眼睛的人,看起来是跟随裴子烨降至这边的。萧柳也在其中,看着花轿的方向握掌道:“日前在酒楼里就同你们说过了,没有一个人相

信。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世子逃难一般大步跑着蹦了过去,心有余悸看了连星茗与裴子烨一眼,“嗖”一下子转过头道:“聊什么呢,带带带带、带我一个!”

萧柳说:“世子,我们在聊那本话本的第四部,许多人都不相信。”

世子道:“不相信什么?”

萧柳:“不相信魔尊对摇光仙尊的心思不单纯。如今十里红妆相迎,真心日月可鉴!”

“…………”等等。

连星茗微微张了下嘴巴:……?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这十里红妆是用来迎他的嘛?!

啊?魔尊是哪位啊?

他认识吗??

连星茗上辈子所熟知的魔修——他其实也没多熟知。也就只晓得这群人控制不住心中的欲,犹如一盘散沙,各个都是独狼。

后世之中竟有人能将魔修一统。

想到这里,连星茗转头看向裴子烨,震惊问:“这是迎我的?”

裴子烨语气凉飕飕的,“不然呢。”

连星茗:“不是,为什么啊?我自认为虽曾在历史留下过浅浅一笔,也不至于让后人对着一行文字就想要托付终身吧?”

裴子烨愣了一瞬,转过头看连星茗。

“你在说什么?”他懵道:“什么后人,你年龄和辈分好像都比他小吧。”

连星茗没听明白,道:“你又在说什么?”

四目相对,两脸懵。

正哑然着,厚重浓郁的魔气终于漫过了头顶,晴朗天色霎时间洒满了灰蒙蒙,犹如从白日一瞬间过度到日夜轮转之时。粼粼光波从半山腰处铺开,拖着花轿与迎亲队伍扶摇直上,后方斜向下垂落绵延数里的红漆木箱。

这下子,连星茗就只能看见花轿底端了,萧柳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声音显得很惊忧,“他……他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世子:“怎么不对?啊啊啊我怎么什么也看不清啊!”

萧柳说:“世子你是个凡人,目力自然比不上修仙者——你可注意到四周的魔气,原以为这是所有魔修加在一起泄出的魔气,可你再看花轿附近,那处便是魔气的源头所在!”

世子声音吓变了调:“都是他一个人泄出来的?!”

对于修真界知之甚少的凡人都觉得惊恐,更不要提附近的修仙者们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惶恐。

一个魔修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就代表他已经完全被心魔与欲念所控,再也没有了礼义廉耻与自制力。他们曾经也有不少人看见过魔修失控,却也不曾看见如此浩荡张扬的魔气!

还不等众人说话,花轿升至冰棺附近,在轿子颤颤巍巍停滞下来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威压猛地从上方压下!当即所有人肩膀一重被强行按在地上,原先支起来抵御毒气的结界也“咔擦”、“咔擦”碎裂声不断,“啊——”

连星茗也被压得往前一扑,顺势蹲在

地上,宝宝握拳般双手握紧面前的两株青草。

说话时结结巴巴,“什、什么啊。”

当事人还是懵的。

裴子烨单膝跪在他的身边,闷哼一声道:“你在雾阵里为什么要把自己烧死?傅寄秋最后是自己撤掉了护体灵力,走进了火海当中。”

“……”

怎么突然提到了师兄。

连星茗正要解释,裴子烨继续道:“傅寄秋明显是分不清现实与雾阵了,没准他都以为自己还在雾阵里——他恐怕以为你真被烧死了。”

“你等一下。”

连星茗松开青草叶,双手抵住额头。

他面色空白开口:“我明明让师兄在宫门处等我,他当时也来到庆安的寝宫了吗?”

裴子烨执着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烧死。”

连星茗道:“我没有啊!当时庆安身体都断了,根本抱不出去,我就在里面为她支起结界隔开烟雾,送了她最后一程。”

裴子烨僵硬片刻,音量变大,“我们当时全都在外面!都以为你要自焚而亡!”

“怎可能?!”

连星茗正要再说,正上方传来“嘶——”的勒马声。男人翻身下马,黑金婚服的边缘漫着浓郁到要滴水的魔气,他垂下眼帘,注视着冰棺。

唰唰——

犹在空中的修仙者们当即警惕拔剑相对,又恐惧其威压不敢上前。

寒荷就站在冰棺的另一侧,先是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又垂眼柔和看向冰棺,弯唇开口道:“小摇光,快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冰棺中缄默。

红衣青年瞌眼躺着,睡颜冷淡。

寒荷的语气十分熟稔,听这个说法,连星茗好像也应该认识那位在滚滚魔气中的男人。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转头问裴子烨,“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人堕魔了?”

还成了魔尊。

“噗、咳咳咳……”

裴子烨直接被呛到,掩住口鼻匪夷所思看过来,“你日夜与他对处,他是如何瞒住你的?!”

连星茗瞳孔微缩:“我日夜与其对处——”

“师叔,一拜高堂。我与他都茕茕孑立,能拜你么?”上方突然间传来连星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话语戛然而止,呆呆眨了下眼睛,才想起来抬起头,一寸一寸将视线转向上方。

黑雾开散,男人负剑。

剑体空灵透彻,是绛河。

“……”

连星茗一下子就滑坐到了地上。

许久都没能说话。

喧嚣的风卷起黑金婚服下端,墨发随着风微微扬起,发丝尾部携着丝丝黑气。在男人偏过头的那一刻,连星茗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瞳孔一点金红,同样泄着魔气。

——是傅寄秋!!

是傅寄秋。

连星茗的脑筋顿时转不

动了。

在他心里,师兄就是修真界的唯一表率,是月下清寒君子般的门面,是端正守礼、情绪比任何人都要稳定的人,是一个君子。

他看向冰棺。

又看向傅寄秋,眼眶突然一热,声音干涩:“他……他怎会堕魔。”

裴子烨道:“他是在你当年自刎后堕魔的,这些年一直在与心魔对抗,我好多次都觉得他要被心魔攻克心防了。原以为你回来后他情况能好些,没想到眼下还是心魔战胜了他。”

堕魔的人,心中都有过不去的坎。

连星茗当年国破家亡时,就几度遭受心魔所困,若不是松口与系统签下契约,以他那并不坚定的心智,想必不出一个月就能被心魔攻克,沦为一个只知道疯狂杀戮漠北人的机器。正是因为自身经历过,所以更知晓心魔蛊惑人时,想要坚守本心有多困难、有多痛苦。

他曾经亲眼看见过皇姐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马奶糖糕,疼爱又无奈笑着递给他。

当他伸手去接时,方正的糖糕“砰”一下子燃烧,化为了焦炭与血水。

他也曾亲眼看见过白羿坐在台阶上,叼着根稻草向后仰躺,神情怡然自得。

当他恍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兴高采烈凑上去要说话时,白羿平静看向他,态度疏离质问:“二殿下,我军奋战之际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你身为皇子,为何要当一个缩头乌龟。”

他对魔修实在不了解,四面的人群有多惊恐,他也就有多惊慌,心底还漫着丝丝的疼,想要上去抱一抱师兄。

顿了两秒,连星茗低声问:“被心魔战胜……会怎样?”

裴子烨道:“会活在心魔为他构建的世界里。”所以早年才会有魔修随意屠杀过路人的现象频繁发生,因为对于那位魔修而言,过路人在他的眼中,也许是另一番全新形貌。

这时候。

寒荷一字一顿说:“入、土、为、安。”

傅寄秋依旧垂着眼看着冰棺,也不知这话到了他的耳中变成了什么,他道:“多谢师叔。若他知晓所拜高堂为你,想必会很开心。”

寒荷身形一僵,想要像方才斥责苏南烛与裴子烨一般,去斥责傅寄秋——毕竟这三人的举措在她看来并无区别。人死灯灭,无论做什么逝去的人都无法回复,无法说“可以”,更无法说“不可以”,于是对仙身做任何事都是在亵渎。

但她说不出口。

寒荷的目光眺过傅寄秋,看向后方的迎亲队伍,目露不忍道:“你这又是何苦,他已经死了……”

“他活着我要娶他的人。”

傅寄秋抬手轻抚冰棺,弯唇轻声道:“他死了,我也要娶他的尸。”

话音落下,雾蒙蒙的魔气覆盖住冰棺,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将冰棺锁在其中。

“……”

寒荷后退半步,满脸警惕。

人群遭受可怖的威压,纷纷伏地瞠目结舌抬头向上看,世子忍不住喃喃道:“这位的心里状况不比宿南

烛好上多少吧……”

周围趴着许多人,却落针可闻。

众人哑然着面面相觑。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这里的不少人还聚集在各个酒楼之中,深信不疑妄图去推翻第四部中的各种情节,两情相悦?

实在是太扯了!

这就好像将神话传说中孤独守着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与另一套神话故事里的伏羲凑成了一对,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位尊者嘛。

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从这绵延十里的红妆、以及一看就精心备下数年的八抬大轿来看,傅寄秋等这一天已久。

“这两位居然真的是……”有人满脸震撼喃喃出声,却没能将话说完。

萧柳替他说完,“天生一对!”

连星茗当即站起身,偏头语速极快道:“你可有飞行法器?”

裴子烨也跟着他站起来,怒道:“你干什么?!这个时候上去你疯了?他根本就不认识人的,也只能听得进自己想听的话。若不是想拜高堂,寒荷在他眼里都不知道会变成谁。”

连星茗道:“我并未自焚而亡!我得向师兄解释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

裴子烨道:“谁跟你说这个了?眼下他已被心魔攻克心智,溪水奔到江流之中便再也回不了头,从未听说有哪个魔修堕到甚至认不清楚人之后,还能够重新恢复神志的。”

“那我就抛下他不管了?”

“你管——你怎么管,你如何能管?”

连星茗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他,也不同他继续争执了,启唇道:“我跌落低谷四处奔逃之时,师兄不离不弃,不因他人的侧目而对我有过哪怕一瞬的放弃。而今他跌落低谷,我若离弃,下辈子投胎不配做人。”

裴子烨头都快要炸掉了。

这个道理怎么就说不通呢。

傅寄秋现在是跌落低谷吗?

不是啊!

魔修和正道修士没什么区别,并不是堕为魔修就会被人人喊打了——正相反,傅寄秋现在甚至都可以说是在巅峰。

心魔所趋,天下无人能够拦得住他。

“你这是对魔修有什么误解。”

裴子烨道:“重点并不是你说的这些,而是傅寄秋他现在很危险——不是他自己危险,而是靠近他的人都会有危险!”

连星茗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他当年就和裴子烨说不到一起去,永远都会理念相悖,互相都无法说服对方。

他在心里问系统:[师兄被心魔攻克,我想帮他。我不知道现在的想法有没有受到情魄受损的影响,你说过在我行事不妥当时要提醒,你可有什么要提醒的?]

系统问:[你……你先回忆一下你师兄打宿南烛时有多凶,我记得你当时就挺害怕的。你考虑一下,会怕他对你动手吗?]

连星茗抖了一下,诚实道:[我特别怕。]

系统又问:[那你还想帮他吗?]

连星茗仔细想了想,道:[很想。]

系统言简意赅:[冲。]

话音刚落?_[(,有人乘着飞行法器向上,连星茗都没看清楚那是谁,傅寄秋面色冷淡,抽出绛河头也不回向后甩出一击。

“砰!”一声巨响。

宿南烛倒退数十米不止,弯腰咳出一口腥血,抬头皱眉道:“你能认出我?”

“闹婚之人。”

傅寄秋立于冰棺前方,单手松松握着绛河,神色平静道:“三道婚序各有流程,家中夫人不喜办亲事时有拦路虎,我便省去了闹婚一序。”

言下之意,闹婚省了。

不要多此一举。

宿南烛笑了一声,又仰头大笑数声,重新看向傅寄秋时面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摇着头道:“家、中、夫、人?”

“……”

宿南烛面无表情道:“你最终还是疯了。”

和一个神志不清醒的魔修没有什么交谈下去的必要,宿南烛身形逼近想要去抓冰棺,傅寄秋蹙眉看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一个被宴请而来的“闹亲之人”,为何会如此听不懂人讲话。

他挥下绛河,魔气随之贯下。

“今日大喜,不宜见血。”

他道:“退下。”

扑簌簌!冰棺之前降下比方才更可怖的威压,山体滑坡,地面在震动。这一次不止是四面的正道修士,就连迎亲队伍中的数万名魔修们也惊慌失措从毒兽、飞行法器上翻下。

“咚”一下子掉落地面。

魔气灌入鼻腔,掩住口鼻都阻不住其攻势,眼眶也辛辣无比,人们不得不闭上眼睛。待能够重新睁开眼时,周遭的魔气就像是潮水般褪去,隐隐约约还有些灰蒙蒙的缀在空气里。

场景大变,街道开阔。

迎亲队伍吹拉弹奏,喜气洋洋从大道穿过,一袭红队成为灰景中唯一的长线条光鲜色彩。

“刚刚不是还在山里吗?”世子抱着头叫:“靠,你们修真界鬼东西怎么这么多,咱们这是又中了什么幻象吗?”

萧柳道:“不是。”

“那是什么?”

萧柳转头看向四周,表情有些惊愕,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萧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魔修的心魔强大到……能够影响其他人的神志。”

“啊?”世子尾音抖颤。

“这里是——这里是魔尊眼里看见的景象,是心魔为他构造出的理想世界!”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了惊愕的叫声。

裴子烨面色一变,下意识去抓身旁人的手臂,扭头正要说话突然顿住。

冼剑宗弟子尴尬冲他一笑:“裴剑尊?”

裴子烨嫌弃甩开他的手臂,转头看向四周,寻找连星茗的身影。

他没能找到连星茗,却优先看见了骑着骏马的傅寄秋,伴着马蹄声从宽阔的街道上经过。身后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迎亲队伍,裴子烨嘴角抽搐,他

当年看自己皇弟登基时都没这么大排场。

这是准备了多少年的聘礼啊?

看见连星茗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就全都买下来了么,积攒着积攒着,沉重又令人心惊。

礼重情意重,重于泰山。

一众人只敢在一旁跟随着迎亲队伍,小声与队伍中的魔修们交谈,“你们真的牛,藏得真深,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你们家尊上心悦摇光仙尊。”

魔修们均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呆滞状,“可我们也没看出来啊。”

迎亲队伍也分前后,有些魔修在靠后的地方,有些则在靠前的地方。魔修千面就在最前方,他的前面就只有傅寄秋,今日是他第十七次震愕偷看傅寄秋的侧脸——

以往总意外于尊上能够抵御住心魔的蛊惑,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同样,千面实在是想不通,抗了这么多年仍然能够坚守本心,到底是什么让尊上一夕疯魔。

没有走太久,像是心魔的主人等待不及一般,心魔便为他构建出一个理想的状况。只不过行进了千米左右,迎亲队伍便来到了一扇独自屹立在空气中,前后并不接触墙面的高大的青铜门之前,傅寄秋翻身下马。

他终于露出了大喜之日的第一个笑容,不自觉软下声音道:“星星,师兄来接你了。”

“……”

一门之隔。

连星茗本回头看着身后的一片虚无,又抬眼看向上锁的青铜门。

还不等他感受到心脏痉挛,感受到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感,那道青铜锁瞬间化作泡沫消散,顺着风浮到了他的身边。

抬起指尖。

一戳就破,脆弱得好像不值一提。

连星茗恍然回过神,愣愣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起,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绛红色婚服,上方有风声,他又抬头看,只看见一个大红色盖头从上落下,劈头盖脸地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连星茗连忙抬手想掀开盖头。

与此同时,青铜门“哐哐”两声闷响,无人去触碰,自动向两侧开启——

“夫人,吉时已到!”喜娘喜庆的声音顺着门后的风,猝然窜入耳廓,“新郎官来迎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