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夜各大药铺紧闭,傅寄秋唤醒很多店家,询问是否有产自漠北的药丹。众人一听“漠北”二字,脸都快要绿了,而今战乱才刚刚结束,至少需要五年才能建立起两地通商政策。

即便通商,药材也一定不是最先被纳入考虑范围的,它得排在绫罗绸缎、沙石木材之后。

若想买到漠北的药,得需碰到大运气。

傅寄秋抿唇,也不与店家过多交谈,转身往外疾走,衣袂翻飞步履生风。

他又来到宫外一家大型药铺。店老板睡眼惺忪被叫起来,披着外袍拉开店门,伸头就看见一位面容俊朗若月下仙人,却又显得过分急迫的高大男人,他听完,同其他店家一般脸都快绿了,讪讪然道:“公子,话可不能乱讲啊!这个时间段您若想买到漠北的东西,得指望哪家药铺在走私。人家即便是走私,大半夜的也不敢贸然做您的生意的。”

傅寄秋僵立片刻,握紧绛河剑柄。

“附近可还有大型药铺?”

店家道:“我这儿,便是燕京最大的药铺了。”

傅寄秋呼吸慢慢变深、变重。

店家视线往下瞄了眼,看见了他胸膛前沾上了零星的腥血,似乎是曾经有人在他的怀中,手掌轻轻抓住他的胸前的衣物。再细看时,又看见了他十指指尖均破损,手背上有道道蜿蜒流下的血迹,化作滴滴红梅往下坠落。

一副风尘仆仆,身携厚重故事感的模样。

到底是一味毒/药,店家好奇问:“您想要这种药做什么?”

傅寄秋简短道:“救人。”

说罢便眉头紧促,转身往外走。

店家茫然“啊”了一声,将门打得更开,叫住了他。

傅寄秋回首,腰后墨发扬起,飞溅起一滴血。

说是“救人”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这种毒丹只是服用过多才会让人离世,少量服用只会叫人一夜好梦——当然了,对人的身体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的副作用的。

店家迟疑几秒钟后,左看右看后谨慎缩了缩脑袋,招了招手小声道:“公子,我再问您一遍,您这次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答——”

“您为什么想要这种药?”

***

微雨被隔在结界之外,抬头看时,便能看见结界上起了片片涟漪。

连星茗弯唇伸手探出结界去接雨水,微凉的雨水落到掌心中,冲刷到掌中的血污。它们又滴滴答答落到了伤痕里,有些痒。

系统道:[你师兄叫你不要出结界!]

[知道啦。]连星茗把手缩回结界内,又走回树荫下,看着远处爆裂灵光。

系统又安慰道:[我觉得你不必要感觉焦虑,现在宿南烛还没认出你,裴子烨也不会把这件事告知。那你出了雾阵直接跑呗,荧惑落你师兄头上,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连星茗道:[我焦虑不是因为他们。]

系统便明白了。

的心结最根源处,还在于连云城。

正想要再闲聊几句,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节奏很短,似乎是来者身量不高。唰唰——

绕在结界周围的青蛇们闻声而动,还不等连星茗反应过来,灌木丛里传来一声啜泣:

“皇兄!”

连星茗瞳孔骤缩,嘴唇微启愣滞了几秒钟,浑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凝聚在头顶,头皮都发麻。

他寸寸回头,脸色惨白看过去。

从灌木丛中钻出来一位身着白色丧服的小姑娘,她头发枯黄,本应该扎成了两个半弧形小揪揪,可此时已经发丝纷乱,侧额处顶着个在寒风中战栗的白色绒花。她的眼睛上覆盖着一圈洗到发白的布,明明目不能视,却还跑得飞快,果不其然刚钻出灌木丛就被路边石块绊倒,摔得四仰八叉,坐地啜泣着惊恐在身前乱摸。

“皇兄——”

她惶恐冲着周围又叫了一声。

连星茗肩膀微颤,好半晌才找回呼吸,往后踉跄了一步,浑身发软靠上了冷硬树干。

他低头紧紧按住了心脏,缓解心脏痉挛感。

系统也被小姑娘吓了一跳,惊道:[靠,我差点以为是连曙,声音怎么这么像啊。]

小姑娘看起来还不到五岁,连曙也就只有六岁,这个年龄阶段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尤其是啜泣之时,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也许是听到了结界内的痛苦喘息声,小姑娘想要撑着地面站起身,往结界方向跑。可刚伸出手掌,掌心就碰到了一根润滑湿冷的不明物体,与此同时还要“丝丝”的吐信子声。

“啊!”她惨叫一声把蛇扔出去,音量引来更多的青蛇。连星茗抬眸看她一眼,左手按住心脏,右手一挥击出灵力,瞬间就将附近的毒蛇清理干净,血腥味噗噗往鼻子里钻。

吐信子的声音消失。

连星茗也紧紧闭上了嘴,脸色依旧发白。

四面死寂,细雨连绵。

她在地上茫然坐了会儿,这才撑着地面往结界方向走,过程中连星茗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面色难看地看着。很快,她来到了连星茗身前一米处,想要靠近却“砰”一声撞上了结界。

她抬手摸了摸结界,这是只有仙人才会用的法术。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般,她胆怯小声问:“子烨皇兄,是你吗?”

“……”

连星茗还是没说话。

这个小女孩不止身上穿着丧服,头上也戴孝,雾阵里的今日是燕王妃的头七,只有燕王妃的子女才会在头上也戴孝。

由此可见她是燕王妃的女儿。

是大燕的某位小公主。

[这是哪个公主?]大燕皇族子嗣众多,连星茗修仙前还能记得牢靠,在蓬莱仙岛修了七年仙之后,信息便滞后了许多。

他心情复杂询问系统。

系统道:[不知道,我查一查。她好像是个先天的瞎子,我看看大燕哪

个公主是瞎子。]

[……]

等待的过程中,小姑娘紧张敲了敲结界,惊慌小声道:“皇兄,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不是说要带我偷偷去母亲的灵堂拜一拜吗?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你,周围又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蛇,我好害怕,宫中发生什么了?”

她叫的是“母亲”,不是“母妃”。

连星茗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有些困惑。

且她脸上的遮眼白布被洗到发白,丧服下隐约露出的衣领也是泛起毛边,是一件旧衣。燕王妃虽对外人冷酷无情,但是对自己的子女还是非常疼爱的,连星茗本能地认为,她的子女不应该会穿的如此朴素,更不会在头七这日连亲生母亲的灵堂都进不去,需要裴子烨偷偷将其带入。

迟疑片刻,连星茗抬手抵住喉咙施了个基础法术,再开口时是裴子烨的声音,“宫里出现了蛇潮……你等了我很久?”

小姑娘点了点头,问:“皇兄受伤了吗?”

连星茗抿了抿唇,眼底更复杂。

声音太像曙曙了。

像到他都不忍心不回答,又想听小姑娘说更多的话,再多叫几声皇兄。

连星茗喉结动了动,干涩道:“没有。”

小姑娘像是松了一口气,扬起笑容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望我的母亲吗?我带了一颗果子,”说着,她从丧服中取出一颗小小的几乎要坏掉的,外皮在泛黑的黄色杏子,继续道:“作为第一次见母亲的见面礼。”

“……”

连星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随口扯了个理由,“今夜皇宫有蛇潮出没,进不去灵堂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行回自己寝宫吧。”

“啊……啊。”

小姑娘脸色猝然一白,她好像有话想说,嘴唇动了动,又不敢向裴子烨提出有过多的要求。最终只是讨好紧张笑了笑,将杏子放到了结界之前,说:“那就给皇兄吃,皇兄若是有闲暇,还请替我给母亲上一炷香、啊,不上香也没事的,你……你可以帮我给母亲带一句话吗?”

“什么话?”

“就说,燕王妃对我很好,让母亲在地下不用担心。放心地投胎。”

连星茗更听不懂了,既然燕王妃并非她的亲生母亲,那她为何今夜头顶戴孝?难不成和裴子烨的身世经历一样,也是被收养的养子?

他看着小姑娘脸上讨好、紧张的笑容。

某一瞬间想起了在佛狸的皇宫里,曾经也有一位听话的孩子,笑起来时在讨好别人。

连星茗蹲下,伸手穿过结界接过杏子,小姑娘碰到了他的手,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咚”一声撞上结界,哑然呆滞坐到地上。

头顶的白色绒花也掉落,她茫然伸手在周围摸了一圈,十根短短的手指像长了眼睛一般,在白绒花附近描边乱摸,每一次即将摸到之时,她都抬掌跳过去摸其他地方。

连星茗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小姑娘抬起头,表情呆呆的。

连星茗伸手去捡白绒花,因为距离有些远的缘故,他这次上半身都倾出了结界,拾起白绒花交给小姑娘,道:“就在你腿旁边。”

“谢谢皇兄。”小姑娘把白绒花别到头上,原本这朵花戴在侧额,有种风霜中凌落的孤寂感。但她看不见,胡乱将起别到了头顶正上方,看起来就像是顶了个小小的白色椰子壳,模样颇有些滑稽。

连星茗又笑了一声。

小姑娘又抬起了头,表情更呆。

“皇兄你在笑什么。”

连星茗总不能说我在笑你看不见,动作看起来很滑稽,此话太损功德。他叹气道:“你回寝宫吧,今夜不要出门了。外面很危险。”

小姑娘乖巧点头,爬起身往回走,手指探在身前胡乱摸。她是个瞎子,原本瞎子会本能的恐惧周遭的环境,需要人搀扶才能够行走,再不济寻根棍子当做盲杖也好。可她似乎习惯了,走出几步摔一跤,爬起来继续走,又摔一跤。

短短二十米,她就摔了三四下,将头顶的白绒花摔掉,又在身前胡乱摸。

连星茗扶额道:“你……罢了,你且回来。”

小姑娘走回他的身前,一幅做错了事情、十分焦虑的模样,低着头绞着手指。连星茗看见她面上的焦虑,自己心底的焦虑反而稍稍缓解了一些,低声安抚道:“不要往东南方向走,那边……”那边灵气四溢,各种法器的冲击波直直往地上轰,“那边在放烟花,落下来的焰火可能会伤到你。你往西南方向走,路上若是遇见了宫人,让宫人们带你回寝宫吧。”

小姑娘疑惑问:“烟花会掉下来吗?”

连星茗无言以对片刻,道:“不会。”

小姑娘又疑惑问:“今日是王妃的头七,举国国丧。何处在燃放烟花爆竹?”

连星茗再一次无言以对。

小姑娘低下头继续绞手指,时不时抬起头忧虑“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我皇兄好像因为母妃过世突然傻掉了怎么办。

她唤了声:“皇兄。”

连星茗看着她,“嗯。”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结界,像是在哄婴儿睡觉一般,小声说:“皇兄不伤心。”

连星茗肩膀泄气下沉了一瞬,垂着眼睫盯紧地面。母后逝世之时,曙曙也是担忧凑到他的眼前,道:“皇兄不伤心,以后还有曙曙陪着你。”

可是曙曙很快也离开了他。

[查到了。]系统出声:[大燕皇族确实有一位目盲的小公主,是在战乱年代出生,宫女受孕诞下。她出生后她的生母没几天就病逝了——呃,大燕皇室对外宣称是病逝,但是不是去母留子就说不定了。总之她被过继给了燕王妃,不得宠,却早早有了封号。]

连星茗微惊:[这么小就有封号?]

系统:[战乱年代出生,幼年就有封号,这不是很明显了么,她是为战败而准备的公主。]

[……]

一般来说皇子皇女只有成年建府时才会有封号,过

于小的孩子提前有了封号,要么就是自身天资聪颖有什么丰功伟绩。要么,就是……大燕专门准备了一位公主,若是战败,就将这位公主作为战败国的赔礼,进贡给战胜国。

也难怪燕王妃并不宠爱这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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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也许会将其送走当和亲公主。既如此,现下培养感情也只不过是在让未来更伤心。

系统又啧啧出声,[她这个封号还挺,呃,那个什么的。大燕王是真不要脸面啊。]

[什么封号?]

[庆安公主。]

连星茗紧紧抿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皇姐封号是崇宁,崇宁长公主。父皇选这个封号,是真的希望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对皇姐给予了足够的爱,以及希冀。

他觉得皇姐出生时就天降祥瑞,是能够带来和平的、一份天赐的美好礼物。

但庆安,真的就是在庆安吗?

庆安的封号像皇姐,声音又像曙曙,连星茗越看她,心里就越复杂。许久之后才在心里道:[大燕最终战胜,看来她也不必和亲了。]

[她是没和亲。]系统干巴巴道:[不过应该不是大燕战胜了的原因。]

连星茗疑惑:[那会是什么原因?]

系统道:[她四岁就死了。]

[……]

连星茗愣住:[什么?]

系统继续:[庆安公主,终年四岁零两个月。生前籍籍无名,死时倒掀起了舆论风波,因为她死在了她母妃头七这一天,且死状凄惨,大燕皇室直接请了萨满来驱邪超度,生怕被恶鬼缠身,又对此讳莫如深,百姓都在猜测她的死因。不过也就过了不到一年吧,就没人再提这件事了——你当时在鬼门关自刎了,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公主,和一位赫赫有名的仙尊,那肯定是后者的自刎带给世人的冲击感要强烈无数倍。]

[等等……她死在燕王妃头七这天?]连星茗扶额许久,才恍然回过神,心底震惊。

[那不就是今天吗?]

系统也觉得有点震惊:[对啊,那她就死在今天啊。这边查不到她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是意外死亡,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连星茗:[我也想到了……]

一人一统双双沉默了半晌,勉强消化心里的震惊感。

当年的今日,裴子烨与庆安公主约好在宫墙下相见,但庆安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裴子烨——

因为连星茗当年来了一趟大燕皇宫,在燕王妃的灵堂前用灵力变出了一只小猫,小猫叼着手帕蹦到了裴子烨的身前。裴子烨当即就追了出去,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连星茗。

他直到最后都未能赴约。

连星茗缓慢站起了身,看着站在结界前面色懵懂乖乖笑着的小女孩,面上神情一言难尽,[会不会是因为我当时来了一趟灵堂,导致裴子烨未去赴约。庆安等不到人只能自行回寝宫……就这样死于了一场意外?]

系统道:[有可能。]

过了几秒钟,系统又道:[事情已经发生过了,这个是幻身。咱们也别多想了,人各有命,她死在今天就是她的命数。]

[……]

[要怪就怪裴子烨,谁让他一看见你就追着你跑,自己和人有约都忘记了。]系统说到这里,才猛地想起来连星茗当年也是未能遵守与连曙之间的约定,导致连曙被活生生地饿死在公宕山里。它讪讪然几秒钟,感觉这个事情不能深入去提及,不然越说就越让人伤心,道:[而且她是大燕皇室中人,是燕王妃过继来的,名头上还是燕王妃的女儿。于情于理,她的死,你都应该要拍手称快。]

连星茗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别说了吧。我的功德好像本就没多少,现在又要被你说少了。]

系统讪笑,尴尬道:[我也觉得。]

这时候,庆安突然伸出手掌去蹭结界边缘,笑着软软问:“皇兄,现在已经天亮了吗?感觉你前面暖暖的,是阳光吗?”

连星茗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色,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方才心境起伏外泄的灵力。灵力落到了凡人的身体上,是会暖暖的。

庆安又笑道:“好暖啊。”

她忍不住伸手去接坠下来的灵力光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新奇。

……

……

宫外药铺,傅寄秋终于拿到了从漠北走私来毒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唇边染上了笑意。

店老板见他终于露出笑容,摇头道:“我竟然会被你那句话给打动,真是不得了。改日有人跑来抓我,我都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寄秋拱手行礼,道:“多谢。”

这么一个外貌优渥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俊朗公子如此态度,店老板哪儿受礼啊,只慌张连忙抬起手还礼,笑道:“快些去找你说过的那位吧。”

傅寄秋颔首,一刻不停转身御剑而起。

手中紧紧攥着药瓶。

店老板抬头仰望他的背影,好笑摇了摇头。方才这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有一位钦慕很久的人,希望他能够走出噩梦。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但店老板还是在漆黑的夜里做了这笔生意,只因为他看见了傅寄秋眼底极力克制的急切,让他这么一个外人都为之动容。

当他说自己有这种药时,傅寄秋便像是跋涉的旅途走到了终点,干涸许久宛若荒漠一般的心得到了润泽,高高悬起的心落回了实处。

“是夫人吗?”店老板茫然关上店门,笑着摇头好笑自语道:“大半夜的到处替人找药,就冲这份诚心,早晚都得给人娶回家。”

另一边。

连星茗灵力外泄,却并没有将其收拢回体内。他抬起头时只能看见暗无天色的夜空,低下头时却抬起手掌,用灵力支起了一道“屏障”,为庆安挡住了天边落下的雨水。

就像是淋了大雨的湿漉漉猫猫在支起树叶,给一只同样瘦弱悲惨的小蚂蚁挡雨。他笑着走出结界,蹲在小姑娘的身前说:“皇兄将阳光分一点给你,好不好?”

庆安抬手接住灵力,脸上的笑意扩大。

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又对往常对她并不亲热的“裴子烨”有些惶恐,迟疑很久之后她才鼓起勇气问:“皇兄,天都亮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不在寝宫当中,恐怕掌事嬷嬷又要责问。你能不能……我看不见路,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呀?”能看出她没敢太期待,说完以后就面色发白低头绞手指,惴惴不安的模样。

连星茗看向漆黑的宫道,雨水淅淅沥沥,青蛇在四处游走,前路危险。

他又低头看向面露紧张的庆安。

当年便未能赴约,如今……

连星茗垂下眼帘,温和弯唇道:“你若能再叫我一声皇兄,我便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