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番外十 沈鸿番外。

他们朝夕相处,林飘也是将他看在眼里的,对吗?

这个念头升起,几乎让他感到战栗和炙热,心绪起伏如浪涛,没有一刻能够平息下来。

林飘也是喜欢他的?

林飘是望着他的。

身份不止阻碍了他看向林飘的目光,也阻碍了林飘对他的回望。

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但还好。

他们都在。

目之所及处有对方在,即使是如此境地,沈鸿依然能寻到一丝甜意。

这是只属于他们彼此的守望。

他守着林飘。

林飘也守着他。

他会守着这份心意,给林飘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林飘的心,哪怕只得寸许,他也不会辜负一丝一毫。

他如此向前走着,回望时只要看见林飘还在身后,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人心谋算比做局难多了。

林飘的心似乎总是捉摸不定的,他似乎喜欢自己,又没有那么喜欢,仿若有意靠近,可有时候却又随意离开。

很难得到。

很难抓住。

得到了就会万劫不复。

看着他的若即若离,沈鸿如观烛火,光芒在眼中灼灼跳动,而是只是一只飞蛾。

他喜欢了在无人时摩挲着林飘送的玉缓缓思考,仿佛透过那枚玉触碰到了林飘一般,一切都令他安心。

如今,林飘虽对他有了一丝别样的心思,待他却依然如对待晚辈一般,但或许其中有一些私心吧,会抚摸他的脸颊,他的头发,抓住他的手臂。

沈鸿将这一切当做他们无需言明的暗流。

林飘尚且不知道他的心意,林飘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

便这般,默默无声,脉脉温情。

在他十七岁的生辰宴上,他们相聚着饮酒,作乐,众人都喝得晕乎乎的,林飘也不例外。

林飘酒量很差,但却总是喜欢喝一口,是在县府时,和卖酒的三娘常常凑在一起,三娘总请他喝米酒种下的习惯。

他中午已经赴过一次生辰宴,一日的疲劳应酬,稍微喝一些酒便感觉浑身放松,疲劳感涌上来,有些难以支撑了。

他阖眼支着桌子,手指按在额角,呼吸有些略重。

忽然一缕香气靠近,一份重量轻轻落在他肩头,声音含含糊糊的。

“你没事吧?”

沈鸿睁开眼,侧目看过去,看见林飘正醉眼迷离的望着自己,心中重重一跳。

如今他醉酒了,最想靠近的人,也只是他是吗?

沈鸿温柔的望着他。

想告诉他。

靠在我肩上吧。

就这样靠在我肩上。

我会支撑起一切的。

我会走下去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

林飘脸颊泛着淡淡粉红,桃花泛滥,一双迷蒙的眼水光潋滟,格外动人。

沈鸿轻声道:“我没事,我扶你出去醒醒酒。”

他想让林飘能好好休息。

也想能和林飘有片刻的单独相处。

这是他的私心。

沈鸿手臂撑着桌起身,抓着林飘小臂想把他带起来,他有些喝得朦胧,林飘也脱了力,站也站不稳的扑进他怀中。

沈鸿踉跄了一下,稳稳抱住林飘,林飘就这样坠进他怀中,但他抱住他了。

沈鸿扶住他的腰往外走。

他稳稳扶着林飘,一直走到林飘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见林飘抱着自己的腰,闭着眼,几乎已经要睡过去了,便伸手揽住他腿弯,将他抱进怀中,一步一步走进屋子。

沈鸿心跳得有些快,在酒精的催动下,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响动着。

将林飘放在床榻上,沈鸿在床边坐下,坐在了脚踏上,靠着床沿,侧头静静看着他。

他不敢坐在床沿,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俯身触碰他,亲吻他。

林飘如此信任他。

不可僭越。

更不能趁人之危。

他同林飘的接触,应当是林飘愿意给他。

同他牵手,同他亲吻,将一切都交给他。

可他还是忍耐不住。

在这个夜晚,他的十七岁生辰。

他最想要的生辰礼物,是面前这个人。

这个念头太轻浮,沈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耻。

林飘是他最该敬重的人,而不是他的礼物,即使在一起,他们也是携手一生,齐头并进。

沈鸿静静看着他,看了许久,伸出手抓住了林飘露在袍袖外的手。

十指紧扣。

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醉意中只觉得这一刻仿佛是永恒。

相依,相偎,相守。

相敬,相爱。

相望。

他们这一生。

“林飘。”

他轻声唤。

“林飘。”

看着睡梦中的林飘,沈鸿感到无比的眷恋。

之后便是启程去上京,他们商议好了去上京的人,收拾好了行李。

天寒地冻,车上没有地龙没有暖炕,林飘本就体质弱,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沈鸿一路照顾着他,便只是想要让林飘的感觉能好一点。

他们同在一个狭窄封闭的车厢中,林飘体弱虚寒,只有他能照顾。

这个角色很像丈夫,沈鸿是喜欢的,只有自己才能如此照顾林飘。

他们在路途中休息,看古迹遗亭。

到了古亭边,众人看着风景。

二柱突然笑问:“沈鸿你看,小嫂子像什么?”

沈鸿目光看过去,见那兜帽上一圈柔软的白毛在风中晃荡,衬着林飘有些苍白的小脸,让人有一瞬失神:“像只狐狸。”

讨人喜欢,狡黠伶俐,很难抓住的狐狸。

二柱忽然扬声:“小嫂子,沈鸿说你像狐狸!”

沈鸿神色微变,不想这么快就惊扰了这份美好。

他们如今尚且平衡,只当谁也不知道,林飘藏在其中默默享受他的好就好,只怕林飘若是知道了,会觉得难堪。

目光看向林飘,却看见林飘愣住,神情微变的模样,眼神一瞬似乎在想着什么。

沈鸿看着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很快正常,忽然怒目瞪着他俩:“你俩在背后说我什么呢?再唧唧歪歪小心我过来揍你们!”

沈鸿一直在默默看着他,看着他色厉内荏,看着他神情茫然,脸色苍白。

二婶子扶住了他:“飘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都白了。”

隔得远,只能隐约听见林飘的声音很虚弱:“婶子……我可能有点晕车,人软了,没力气。”

他们说着,便往远处走去,沈鸿见林飘往远处去了,看着他的背影。

他到底还是害怕了。

他既会害怕,为何要在他洗浴的时候,进来触碰他。

要他不知道,林飘才能安心吗。

他不心动,林飘才敢如此肆意而动吗。

林飘到底是畏惧这世俗的。

他爱上了一个胆小鬼,便更要紧紧抓住他,免得他半路跑掉,再也找不回来。

沈鸿跟着走了过去,神色淡然:“嫂嫂怎么了?”

“马车坐久了太闷,飘儿有点不舒服了,待会你将窗打开一点,虽然会有点脆,但也得透透气。”

“好。”

沈鸿走到林飘身旁,伸手去扶他:“嫂嫂自己能走吗?”

林飘快步向前,几步便避开了他的手:“没问题!我好着呢!”

沈鸿立在原地,静默看着林飘,收回了手。

二婶子道:“飘儿就是嘴硬,待会在马车上,你多照看着他,瞧着脸色是不太好。”

“是。”

林飘自然嘴硬。

他心中几乎生出一股暴烈的戾气,在他避开自己那一刻,他只想把他绑回来,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不许跑,别想从他这里离开。

上了马车,林飘抱着暖手宝,依然坐在之前的位置,穿着厚厚的衣衫,裹着毛茸茸的披风,看起来像个棉鼓鼓的娃娃,十分可爱。

沈鸿心中一软,照旧上前把换过热水的另一个暖手壶给他放在脚边,半跪在一侧伸手给他脱鞋。

“我自己来吧。”林飘缩了一下脚,沈鸿的手托着他的小腿,这时候却用上了一分力道,看着林飘挣脱不了有些窘迫的模样,心底有些愉悦。

林飘无奈的道:“怎么好叫你一直做这些,如今你也是举人了。”

沈鸿淡淡道:“这是我该做的。”

这句话说完林飘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沈鸿看见他脸上涌起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他在感到难堪。

在感到羞耻。

沈鸿望着他。

便如此害怕吗。

在林飘心中,将他小叔子的身份便记得如此牢固。

想到他爱上了他,便已经感到难以接受了?

但很快,林飘便恢复了正常。

依然如同过去那般和他相处,虽然不再像以前那么理直气壮的来摸他的脸,靠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林飘却依然会把手搭在他手中。

他照顾他时,林飘会无声的接受着。

他想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们如今,彼此都知晓了。

但旁人却分毫不知。

他更体贴入微的照顾林飘。

给他垫软垫,在马车上叫他起身吃饭,让他心安。

一言一行,都只是他们彼此间的秘密。

有时看着林飘在面前一些可爱的小动作,他都察觉不到自己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到了上京,一切都是新的气象,他们从郊外一直到城门,沈鸿看着面前的一切,恢弘的城池,繁华的大宁首都,一切日新月异,他会在这里,开辟出一个他和林飘的未来。

拜访旧人,结交世家,第一关便是韩家想要对他的拉拢和限制。

韩家想要拉拢他做家臣,如今看似回报丰厚,但往后却是难以得到陛下信任,他早已看透陛下多疑,他若是和世家有关系,却又不是世族血脉,会得到的只有利用和冷落。

他言语婉拒,回到客栈才知道,韩家的人已经派人来请过林飘和二婶子了。

若是林飘被他们带走了,这件事便变得麻烦起来,他也会受到挟制。

但林飘一直记着他的话,没有信物便是说什么都不肯动,才避免了这一桩麻烦事。

他们之间的信物。

沈鸿只觉得是隐秘的爱意。

林飘听他如此说,也舒了一口气:“那我们便先说好,以后我依然要信物,只是我们先说好,你会给我什么,这样若是有事,你拿其他的,我也知道是假的。”

沈鸿望向他:“那便用香囊做信物吧,嫂嫂得了我的香囊便可安心。”

“好了,事说清楚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就在隔壁,嫂嫂有事叫我。”

“好。”

沈鸿起身离开,走时为他轻轻合上了门。

香囊寄情,林飘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