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垂眼,看着床褥上的那一小块血渍,泅在丝绸布料上沁开,红得有些刺眼。
“飘儿,先去隔壁房间门休息吧,我让人来收拾。”沈鸿说着微微起身就要将林飘抱起,连人带被子揽入怀中。
“让人来收拾?”林飘惊慌了一下,觉得挺尴尬的,不管是年事还是误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秋雨她们肯定要担心,然后各种旁敲侧击的关心他。
沈鸿动作停顿了一下:“先去隔壁休息,我来收拾。”
“你……你明日还要早起,就将这个东西扔到炭火里去吧,不用管了,你也早点歇息。”
“无事,不费什么时间门。”沈鸿将林飘抱紧在怀中,揽着带下了床,将他抱去了隔壁房间门。
林飘缩在被子里,脑瓜子还嗡嗡的,后知后觉开始感觉小腹有些发疼和无力。
他之前并没有感觉,只以为是沈鸿惹出来的,缓一缓就好了,身体脱力本也是正常的,睡一觉自然会好起来,想到他们也算浴血奋战过了,林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沈鸿有些歉疚,神色温柔却掩不住眼底的喜悦,林飘静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唇角淡淡的笑意,温柔呵护的眼神。
林飘抿了抿唇:“你笑什么?”
沈鸿将他抱进屋子,寒风被外面隔绝,沈鸿将他放在床上,坐在床沿含笑看着他:“飘儿也长大了。”
林飘:“……”
林飘看着沈鸿一点点长高,每次的心情都是吾家有儿初长成。
今天没想到轮到沈鸿来看自己了。
“滚蛋,谁许你说这种话的。”林飘差点结巴。
沈鸿将手探进被褥中,抓住林飘的手轻轻拉出被褥中,执起放在手中,低头亲吻了一下。
“那我不说,怪我失察,这样的日子,是不能行夫妻之事的。”
林飘想把耳朵堵起来,请让这件事默默的过去,不要再重复了,不然林飘的脚趾头
沈鸿见林飘眼神躲闪,抿着嘴不说话,耳廓上已经蔓延了一层薄粉,便不再提起这事,将他的手仔细放进被窝里,去隔壁的炉子里取了一些炭过来,在香炉里点香林飘喜欢的香,然后侧头看向床榻上已经昏昏欲睡的林飘。
“飘儿,你先歇息。”
林飘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沈鸿便起身去了隔壁屋子,看着床榻上的血,在柜子里取了一把剪刀出来。
……
林飘在这边已经入睡,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一双手探进来,有力的托起他的腰。
林飘睁开眼,看见沈鸿正半跪在床边,往他身下放什么东西。
林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一块叠了三叠,厚厚的软绵布,触手生温,十分的舒服。
沈鸿瞧见他醒了便轻声道:“垫一垫,如此明天好处理,别人也不会发现。”
林飘点了点头,感觉睡在上面踏实了一些,半睁着眼看向沈鸿:“你哪里找的布?”
“寻了条细棉布的小毯子。”
林飘点点头,这种薄布毯子,春秋的时候他们伏案就用来搭膝盖和肩膀,家中柜子里倒是有很多。
沈鸿把一切都安排好,在林飘身旁躺下,侧身看着林飘。
他想,明日早晨起床,出门前应当先嘱咐秋雨,让她煮些红豆做红豆饼,再炖上乌鸡汤,这些东西虽然平日也不缺,但特殊的日子总是要有这些才行。
沈鸿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爱怜,他看着熟睡的林飘,俯下身去没有惊醒他,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他的飘儿,只属于他的飘儿。
飘儿由他看着,由他拥有,由他呵护,正在为人妻,为人妇。
沈鸿这个夜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柔软,身边的林飘的呼吸,他睡梦中轻轻颤抖的睫羽是这个世界的律动,一切的声音都是彼此的回声。
林飘睡了一大觉,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身下的垫子,发现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往睡袍上一看,发现自己白高兴了。
虽然很少,但还是有几滴红色。
唉。
逃不过的,认命吧。
林飘低下头把睡袍脱了下来,找了一套里衣里裤来换上。
洗漱好之后秋雨把早饭端上来,林飘一看桌上的东西,红豆饼,乌鸡汤,鸡汤小混沌,薄皮小包子。
先吃为敬。
林飘一顿炫,吃完让秋雨安排人去铸造坊帮自己告假,作为一条没事都能躺三天的咸鱼,有事就更加要躺了。
林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和娟儿聊起的这件事,娟儿说哥儿受孕比女子困难,并且哥儿是年事,每次也很少,林飘觉得自己在家里歇个两天这事就能过去了。
于是开始让秋雨备饭,打算大吃一通,不管什么情况,就是吃吃吃吃吃,吃得饱饱壮壮对抗一切!
秋雨看他突然胃口大开,又想到沈大人早上的嘱咐,让安排这些补身体的东西,恐怕是身体亏了,便又在食谱里添上了几样,保证能够补到位。
林飘狂炫了两天,等到沈鸿请的名医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名医是从外面请来的,并且是用的人情,方便他老人家看完就走不留一点非议。
林飘在厅里等着,本来以为进来的会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中医,结果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走进来别说林飘楞了一下,沈鸿在一旁陪同也楞了一下。
来人对着他俩行礼,温和的道:“我师父已入山中寻药,大人信中说事急,请尽快赶来,小生怕耽误了病情,便先代师父赶来。”
林飘:“……”
其实事情也没这么急。
大家自我介绍,交换了一通姓名,这个大夫叫青庐,听着不像本名,像一个在外行走的艺名。
林飘伸出手,年轻大夫给他手腕上搭了一块帕子,按了一会脉象:“秋收冬藏,冬季应该多休养,少耗费自身。”
林飘:“……”
林飘真是服了这些厉害的中医,一摸什么都摸出来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沈鸿让大夫给他把完脉,然后让林飘回避,他和大夫来说这个问题,给大夫听得有些愣住了。
“这……这……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他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催得这么急。
沈鸿听他如此说,并不说什么,只是淡声问:“此事对他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是吗?”
“自然不会。”
“那便好。”
“往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哥儿半阴半阳,若男若女,不比女人,此事若是不上心,当做不存在都可以。”
不过大夫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看沈大人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动用这么大的人情,便知道他将他这位嫂嫂看得有多么重,自己说哥儿不比女人的时候,他脸色都冷淡了两分。
便笑道:“不过须得仔细的养护,吃喝上的半点不能落下,我开几幅药,配伍来炖汤喝喝,才能周全。”
他看沈鸿点头,又道:“不过夫人不比别的哥儿,他想来是不能有孕的。”
沈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这个大夫对他察言观色,在他不悦时说好话,在他认真倾听的时候又泼冷水,话虽然都没什么问题,却有些故作戏弄的意思,飘儿不能有孕也并不算什么事,省了喝那苦药,飘儿心中也害怕。
沈鸿看向大夫:“老先生名下有三名弟子,为何偏偏来的是青庐先生。”
被叫做青庐先生的人有些意外的看了沈鸿一眼:“大师兄在外云游,二师兄随师父一起进山采药去了。”
“既留下青庐先生守药炉,青庐先生就这样离开了岂非要耽误事。”
青庐笑了笑:“不过草舍几间门,能有什么事。”
青庐心中暗道沈鸿厉害,不过一件寻常小事,一眼就要将他看穿,自己不过话语摆弄了他两句,便拿话来点他,仿佛从高处俯视下来,在警告着他。
青庐笑了笑:“沈大人,关于夫人的事,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辛苦青庐先生了。”
“没有没有。”
“请青庐先生去写药方吧。”沈鸿看向身旁的仆从,三言两语就把青庐打发出去了,自己转身去见林飘,告诉他并无什么事,好叫他安心。
林飘点点头:“没事就行。”
对于林飘来说,这本就是人生中的小插曲,没两天就过去了,唯一的改变就是生活中多了一个大夫。
青庐在上京暂时住下了,他说冬天山里太冷,既然来了上京,便想要在上京住下,看一看这边的风貌,等到开春雪化之后再离开。
青庐在附近找了个小院子住下,他想要清净,不想在沈府居住,只偶尔过来沈府这边,帮府上的人调整一下最近的药膳配方,娟儿和小月还有几个丫鬟也跟着喝,都喝得脸色红润透亮。
正值年关,大家进补得好,忙活起来也有力气,准备年货,来往人情,送到边关去的物资,这些来来往往的东西就没停下来过。
秋雨夏荷负责打点府上的事情,只有在决定事情方向的时候来过问一下林飘,青庐作为被请来的名医,自然也在照顾范围内,每隔几天府上就要安排人去给他送一次酒菜,慰问一下他的生活。
虽然每次林飘想起他来都觉得亏得慌,用了一个人情把他请过来,最后就说了一句没事这件事就结束了。
不过林飘想想安慰自己,没病没灾,没事就好,别的都是身外之物。
到了年节,之后给沈鸿过生日,林飘心中十分感慨,想到自己也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沈鸿这一转眼都到二十三岁了,感觉仿佛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但又好像没有过多久一样。
他们在上京呆着,没过多久便听见边境传来消息。
是一个噩耗。
二柱遇袭,生死未卜,消失在了边境。
这个消息一传来,林飘听见这段话的一瞬间门脑袋就空白了一瞬:“怎么回事?”
来禀告的人含着泪:“夫人,虎臣将军追击敌人,敌人欲几次诱使他前去追击,虎臣将军本就是好战的人,他们布好了局,刚开始假作埋伏状,想要吓退虎臣将军,虎臣将军看穿他们的把戏,知道是空城计,便带着人前去追击,一直追击到冰河上,那冰河向来冰厚,冻得瓷实,这个天气便是万人行军也踩不塌的,谁知他们提前在河上凿了大洞,然后等待再次结上薄冰,在上面掩上冰雪,和附近融为一体,虎臣将军冲上前,连人带马陷了进去。”
林飘木木的坐在上面,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僵了,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球,看向跪在
“自然有人去通报的。”
林飘深吸一口气,侧目看向秋雨:“快,你和夏荷去叫上娟儿和小月,赶紧去那边候着,要是有什么事便让娟儿和小月先住在那边。”
林飘说着话,听见的却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冰河冻结,一旦落下去没有爬上来,被水流冲去了别的地方,河面冰厚,万里冻结,二柱便是被封在
他活得下来,却要从哪里去找出口?
林飘一想这个事情,就觉得心如刀绞,想到二柱到底在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他到底有没有机遇脱险,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到底是找到机会逃脱了,还是依然被困在
林飘不敢想,赶紧先叫了方明过来,方明一听说这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二柱是历史上不存在的人物,但他林飘是把二柱当做家人的。
“大哥……你……节哀啊……”
林飘瞪他一眼,方明吓得一哆嗦,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呸呸呸,我乌鸦嘴。”
林飘的心气这才顺一点:“还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好消息,他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只是暂时落难,在努力的寻求机会而已。”
方明连连点头:“我也觉得,肯定是这样!”
林飘扫他一眼:“过去外邦人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勇猛而已,加上对大宁的趁机而入,才让他们成功入关,他们和二柱交手好几年,也都没把二柱骗进去,这么这次突然聪明了起来,做了这样的局来对他。”
这一招假使空城计,连环套招,绝不是外邦人能使出来的,即使他们想到了这种东西,他们也缺乏这个这个局真正布好和做到的能力,因为他们是蛮力和权力的簇拥者,对于这种人心的揣摩,故意布局的能力,都没这么细致,他们甚至连绕弯子都很难绕过来,主打一个强势横推倒拽,摧枯拉朽。
方明点了点头:“既然咱们这边变了,他们也要变,挨打这么几年了,肯定会生出想要改变的心的。”
林飘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人是有自己的思维逻辑和惯性在里面的,如果想要改变就能改变,那他们就不至于今天才反应过来耍这些计谋,一两年前就够他们做出这些反应了,我怀疑他们是请了军事,或者是有了新的领路人。”
方明想了想:“不至于吧,他们很排斥大宁人的,我记得历史上他们打仗要么是本国人,要么是混血,基本就是这些,反正连影视剧都没有例外,基本都是这样编的,科普号也都是这样说的。”
林飘沉默了一会,因为这个话不好接,林飘希望他能多说点。
方明一看林飘陷入了沉思,自己也琢磨了一会:“不过历史的确被改变得太多了,你记不记得,大宁的末代名臣,是有两颗明珠的,人气贼高。”
林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方明见他不说话,想是二柱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这会子还能听他说话已经算坚强了,要求他说话分析太强人所难,便接着道。
“你看韩修的光芒已经被沈鸿掩盖了,那个传说中的大帅比名臣穆玉也没出现,大名鼎鼎的外交家,几次跑去和外邦谈判沟通,虽然最后大宁没了,但他依然凭自己的能力保护了很多百姓,最后外邦建国夏,他又在他们手底下打了十几年工,给大宁的百姓争取了很多利益。”
林飘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穆玉如今在大宁完全没办法当官,如果他一开始成功的上岸了,在上京有了自己的势力,即使后来查到他身上,他依然也能屹立不倒。
可穆玉的是事是五皇子想要对付韩修他们引起的,难道当初沈鸿进入鹿洞书院,蝴蝶的翅膀就已经把穆玉扇飞了?
林飘忍不住闭目一瞬,捋了捋这中间门的关系,突然明白了一个点,韩修温润却并不好接近,穆玉是巨富的孩子,为人冷傲,他俩都不会主动去接触对方,但偏偏沈鸿出现了,成为了他俩的共同好友。
韩修温润暗有傲骨,却十分欣赏沈鸿的才学和性格,穆玉冷傲,沈鸿刚好性格从容,待人友善,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当初盯着韩修他们的人才盯到了穆玉身上,如果没有沈鸿,盯着韩修的那个人甚至根本不会知道有穆玉这个人。
林飘心里一片乱麻,所以是他们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害了穆玉?
大宁百姓因这改变的轨道而受益,穆玉却在这轨道之中受到了伤害。
林飘抬起眼来,看向方明:“我们认识穆玉,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明惊讶了一下:“上京都没穆玉这个人,原来你们早就见过穆玉啊?那他人呢?去哪里了?”
“以前有个旧案子,说他是敌国奸细,说他勾结外邦,将他们一家都抓了起来。”
方明一下瞪大了双眼:“什么?!他死了啊?”
“没死,后来证明了是冤假错案,他们虽然倒了一场霉,但命好歹保住了。”
“那他怎么没出来做官?”
“因为这个案子,抓住了他混血的事情做文章,即使后来翻案了,他也已经被打上了永世不得翻身的烙印,之后他便做了商人,做些来往贸易。”
方明看着林飘的脸,叹了一口气:“难怪你不说话,原来你认识穆玉,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一开始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以为一定有转机,毕竟他注定要成名臣,结果没想到,就这样衰落了下去,如今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做生意了,也不太见得上面。”
方明看着林飘,感觉真是一个大大的悲剧,来这个时空太早,和太多历史上的人产生纠葛,导致无论横看竖看,都像一个悲怆的惨剧。
看着名臣衰落,看着自己扶起来的将军死亡。
“林飘。”方明走向前,在林飘面前蹲下,仰头看见他眼睛有些湿润,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或许能给大宁续命几年,但历史是不可能改变的,说不定兜兜转转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该享乐的享乐,不要太认真了,不行就骗骗你那小叔子,咱们一起跑路吧。”
方明知道他穿成哥儿,已经陷进去了,没了沈鸿,这个时代也没什么意义了。
林飘垂眼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会造火药吗?”
方明眼睛微睁:“大哥!你干嘛呀?”
“我偏要改变这一切!我偏要平定八方!二柱打不服他们!天机弓打不服他们!就拿枪炮打!”
方明后退一步,仿佛看见了林飘的背后燃烧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
“大哥,你别冲动啊,这个打法别说外邦了,远渡重洋都能征服全世界了,直接都能打成大宁联合国了。”
林飘心中十分冷,不想听他说这些:“一开始我也害怕改变得太多会引起很多事,但如果一开始就不做天机弓,而是让他们把枪炮做出来,就不会有今天,二柱根本不会出事!我要守护的不是这个时代,不是所谓的历史,我要守护我的家人,我的国家,我要战争平定,大家都能早日的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一直活在分离中,人生短短不过几十年,我不希望我在这里度过的时间门,永远都在纷争不停,永远都在担惊受怕!”
方明又后退一步,感受到一种已黑化的感觉。
林飘站起身,看着方明的眼睛:“现在开始,你活在这里,你能征服世界,你能拥有一切,你能成为特权阶级,这里的一切都比你在现代的生活更好,你决心要维护这片为你敞开的乐土,还是要接受历史无情的碾压在你脸上,让你流离失所?让你此后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方明惊恐的后退两步,呼吸急促:“大哥,别念了。”
但现实就是这样无情的摆在了他面前,他来这里的时间门很短,经历过流离失所,但还是抱着体验和观察的心在看待,如今战争和宿命这些东西就摆放在他面前,他不是一个旁观者,事情的走向不会真的和他无关,他会被卷进去,每件事都在和他息息相关。
“我……我知道了……”
方明感觉很害怕,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是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真的要发生在自己的面前,他活不下去的,他没办法看见了那些东西还好好的活着,为了自己的狗命,他必须得全力的为大宁付出,但也有种被卷入这个时代,被迫跟着上发条的痛苦感。
他本没必要经历这些接受这些的,林飘却告诉他,放弃幻想,投入战斗。
他可能真的的得接受这一切了。
“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方明一听林飘说这个话,赶紧道:“大哥没必要,一硝二磺三木炭就够了,白糖就不用了,这也有点太狠了。”
“狠吗?”林飘侧头看向他。
方明赶紧把话咽了下去:“不狠不狠,敢这样对咱们二柱,炸死他们!轰死他们!叫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林飘看向他:“这件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你去跟着做,也能用现代的思维稍微指导一下,这个时代会做火药的人还是有的,只是都并没有想到往武器上面应用。”
林飘和他说完话,正好沈鸿回来了,他在外面听见二柱出事的消息,几人聚拢先商议了一下对策,然后他便急着赶回来见林飘,不知道林飘的状态怎么样。
他快步走进来,见方明和他正从房间门里出来,方明见状赶紧开溜,林飘站在廊上望着他。
沈鸿快步走上去:“飘儿,虎臣的事……”
“我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沈鸿点了点头:“会的,我已经通知了人,写了信去给附近驻扎地的几个将军,请他们一定要全力搜寻找到二柱。”
林飘看着他:“我方才和方明商量,想要做一种叫做炸弹和枪的东西,早日结束战争。”
沈鸿看着他的神情,见他虽然神色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很落寞,便知道他已经十分伤心了,便静下来听他说话。
“飘儿你说,我听着的。”
“那个东西能结束战争,比天机弓还有威力,提及比天机弓还要小很多,能在很远的地方射.出,一下,只用一下就能结束对方的性命。”
林飘抬头看向沈鸿:“只是那个东西很危险,你如今能把控住朝廷,你答应我,只能用来平息战争,不能用来开启战争,否则一切并不会结束,只会没完没了的不断纠缠下去。”
沈鸿点头:“好,我答应你,飘儿说的我都答应,飘儿,去屋子里坐一会吧,外面天还冷。”
林飘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堵在他心口的话。
“水里更冷。”
沈鸿抱紧他肩膀,听他声音陡然哽咽了,低头紧紧抱住他:“他是天生的将星,他不会有事的。”
林飘摇了摇头:“他不是,他不是将星,原本根本就没他这号人,如果我没有把他带出来,可能他现在还在村子里在县府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有现在这些磨难和危险。”
沈鸿知道林飘有点钻牛角尖了,尤其是方明出现之后,让林飘知道了一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所谓的原始版本,仿佛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他一人引发导致的一般。
“飘儿你有想过吗?如果让二柱自己来选,他是想要做一个扬名立万的大英雄,还是做一个仅仅只是活着的青年?如果他没有今天的地位,他没有扬眉吐气,没有遇见玉娘,他没有办法娶到玉娘,这样平淡安稳的一生会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纵然是死,也死得其所。”
沈鸿捧着林飘的脸,看着林飘的眼睛,望进最深处去:“世人生生死死,来来去去,不过就是求一个得偿所愿而已,没有谁的事,能怪到你身上,若是要怪,也该怪我,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是我在你给我铺的路上前行,你不过是在家里做生意过日子,和政.局搅在一起的是我。”
林飘有些哽咽:“穆玉是名臣命。”
沈鸿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改变了事情的格局,可害他的是五皇子,如果没有穆玉也有别人,只是当时穆玉恰好被摆在了那个位置上,做错事的是五皇子,他明知道穆玉无辜,还是执意要利用他害人,将他卷了进去。”
林飘在方明面前十分强硬,但在沈鸿面前便有些绷不住了,说话止不住哽咽的调子,沈鸿拉着他进了房间门,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会:“我先去二婶子那边看一看,灵岳应该也会过去,正好在那边碰面商量一下应对的法子,这事情传开,估计到了下午陛下便要召见我们,要商议对策,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的吃饭,好好的休息,晚上不用等着我。”
林飘抓住他的手:“我也要过去,府上的事我都料理好了,也叫了娟儿小月先过去,我也过去看看二婶子。”
沈鸿摇了摇头:“你别去了,你在外面强硬,见着亲近的人却遮掩不住,婶子正是难过的时候,你要是见了也难过起来,场面更叫人伤心。”
林飘想了想,点了点头:“是,你们算晚辈,你们先去看望一下,也说点好听的话,让婶子放心,我就先不过去了,等缓过这一天我再过去看。”
林飘想了想这个场面确实不合适,这才听说人出事了,探望安慰一下就罢了,所有人都赶过去围着,那架势弄得像人真的没了一样,到时候叫二婶子更加伤心。
“那你过去和婶子说一声,说我明天去看他,叫他不用担心,二柱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沈鸿点了点头,见林飘状态好多了,便准备着出了门。
林飘送他到门口,沈鸿让他回屋子里歇着,等到沈鸿走出了院子,林飘还站在院子中没有进屋,看着院子里堆着的白雪皑皑,只觉得寒冷刺骨,他不敢看这些冰,他不知道二柱在冰下到底如何了,信传过来事情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他也该从里面脱险了。
如今局势产生了变化,外邦队伍突然被注入了智慧,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往后的斗争只会越来越激烈,他得让人快点把枪弹这些东西实验出来。
边境,穆玉勒马,在远处的山丘上看着下方的那片冰湖。
身旁的人看着他笑:“怎么?你怕虎臣将军不死?他落了下去,我们守了很久没都看见他上来,冰这么厚,他顺着水流被冲去别的地方,这条河就是他的囚牢,他出不来的,多可怜啊,一代大将,被困死在冰河底下,等到冰雪融化,大概只能找到他的残骸和铠甲了。”
穆玉看着冰河,在这荒凉的雪境中,像一块冰蓝色的宝石,泛白,发绿,颜色混杂又剔透。
他希望二柱死,也害怕二柱死。
他见过二柱很多次,去过沈鸿家很多次,每次撞见那个看起来憨憨的少年,都在埋着头吃饭,大口大口的嚼肉,嫂嫂和沈鸿很宠他,从不说他,还喜欢逗他,每次一问吃东西的时候,他就第一个站起来大喊:“我吃!”
嫂嫂和他娘亲从不斥他无礼,这一点让穆玉记得很深。
他记得二柱不太会读书,所以在学武。
沈鸿为他的事私下做了不少,打点各方,让他不要因为脑子不好受到太多的为难。
他关于二柱的记忆并不多,现在却又纷沓的涌上来,这些无关的细节都出现在脑海中,仿佛是曾经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但其实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穆玉勒马:“走吧。”
“不看了吗?”
“他活不下来的。”
就像他在大宁活不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坟墓。
只是二柱已经发光发热过了,已经名扬天下了,已经得到过了,没有人想要碌碌无为一生。
该他来写他的传奇了。
穆玉看向远方,那是大宁的方向。
沈鸿。
嫂嫂。
希望再见面的时候。
我们依然还能,坐下来好好的说上两句话吧。
我不需要受人庇护。
好男儿志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