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第 198 章 祭祖结束。

林飘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看了好几眼,的确感觉很眼熟,但一时也说不上是谁。

别的人林飘看一眼虽然说不出名字,但大概也知道是哪个亲戚或者附近住着的人,这人却一时没什么大印象。

那人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站在大松木旁边看着他们,身形高大,留了短短的络腮胡,看着十分成熟,但眉眼看得出俊朗。

他对上林飘的眼神,朝林飘挥了挥手,林飘这时候才隐约想起来。

这人好像是李守麦。

因为留了胡子,身形也更宽了一点,一眼看过去和过往完全是两个人了。

沈鸿见林飘看向远方,察觉到远处山坡上有个男子在看着林飘,略看了一眼。

“飘儿,是李守麦,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林飘摇摇头:“不了。”

虽然不知道李守麦现在在做什么,但李守麦当初是喜欢他的,他主动找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惹到麻烦。

沈鸿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夏荷取了带出来的软麻垫,他们在沈松的墓前坐下,便如同是在陪着沈松一般。

林飘侧头看了一眼简陋的墓碑,心想,前夫哥,到时候咱就给你换一个墓碑,修一个豪华墓,再给你烧几个美人美男下去,保管你过得快快乐乐,人间的事你就别挂念了,我也不是你老婆,就算后面没和沈鸿好,也不可能和你好,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对不起你。

林飘拍了拍沈松的墓碑:“兄弟,这一次把你的财库直接烧满了,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到你坟前来了,到时候在上京给你烧钱也会写下你的名字的,你受累一点自己来上京领,没事咱们就先回去了,下午就有人来给你看风水修坟,你先提前做好一下心理准备啊。”

林飘看向沈鸿,沈鸿点头,两人便起身,身旁的丫鬟便开始收拾东西,放出来的点心祭品倒是不用再带回去,放在这里给路过的人吃还是给蛇虫鼠蚁吃都无所谓。

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侍从在前后护送开道,大沈一家还在远处观望着。

“他们下来了,他们下来了,快快。”

“咱们去路上陪着走一段说说话。”

大沈家靠近上来,有侍从拦着他们也不敢靠太近,便在远处快步跟着大声道:“沈鸿,你如今光宗耀祖了,应当将你爹娘大哥也放进祠堂里受供奉,和列祖列宗放在一起。”

林飘在心里摇了摇头,居然又是进祠堂这一套,这TM是祠堂又不是天堂,搞得好像人不进去就不行一样。

林飘侧目看了一眼:“沈氏分家,我们已经是另一脉,有自己的祠堂。”

林飘轻飘飘一句话如同一道雷披在大伯娘和大伯父的头顶上,他们愣怔了好一会,身形晃了晃,一口气没提上来,腿脚便发软起来,一旁的晚辈急忙将他俩扶住。

大伯父气得怒火攻心,可又只觉得浑身无力,人家有本事了,人家飞得高了,他还拿人家有什么办法。

入祠堂是家族最高的荣耀,是嫡系和宗主才掌握的权利,他们愿意让原本分家出去的小沈再入祠堂,便是对他们的认可和低头。

可是人家直接自己开了祠堂,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直接做了家族中的嫡系和宗主。

大伯娘只感觉一阵心灰意冷,看来沈鸿是说什么都不肯帮他们了,看着沈鸿和林飘的背影走远,看着他们的锦缎衣衫,身后跟着的罗裙侍女,两旁围绕的高大侍从,如今这一走,就当真是云泥之别了,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完全没有要回头看一眼的打算。

林飘和沈鸿一路散步一路下山,半途和等在路半道的二狗等人会合,他们刚祭完祖,身边都围绕着一大群的亲戚叔伯,基本是整个家族出动陪同。

大家会合,他们知道这个场面太吵闹,便往后站了一些,彼此拉出一点距离,防止人多太嘈杂。

虽然已经拉开了距离,但林飘还是能听见各家的亲戚对崽子们极尽溢美之词的夸奖。

对二狗是满口的赞美。

“咱们祖坟冒青烟才有你这样的人物出来,整个族谱上都没你这样厉害的人,一定是咱们家祖先做了什么好事,才有这样的福荫。”

“二狗真是仪表堂堂,十里八乡除了沈大人,哪里还有比二狗更俊的人,当真是威风得紧!”

二狗但凡说什么,都是满口的追捧和认可,将他的话奉为圣旨一般。

另一边便是对娟儿的夸奖,一水都是什么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宫里的娘娘也比不得,这模样真好,这说话的样子真好,不愧是上京回来的,和咱们这小地方的人就是半点都不一样。

大壮那边被狂夸奖的除了大壮还有他的媳妇花如穗,反正就是好,满口就是好,除了好没有半点可以说的。

他们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林飘余光一扫,忽然察觉到一旁的身影,发现李守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上跟了下来,正站在远处的道路旁看着他。

林飘脚步停顿了一下,两人视线对上,李守麦便露出笑容,快步踩着草丛走过来。

侍卫拦在他身前,禁止他靠近,他便扬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过来看你一眼。”

林飘点了点头,看向侍从:“让他过来。”

李守麦走到身前来,看着林飘:“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你一眼,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一眼都没瞧上。”

林飘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要说叙旧,他和李守麦也没什么好说的,要说旧情,他们之前也没什么旧情,算是认识的朋友吧。

李守麦上下扫了一眼:“你过得好就行,没别的事,你放心,我都娶媳妇了,我媳妇都怀孕了,我就是来看你一眼而已。”

林飘点点头:“那你下山是给她买什么吗?”

在山上已经看见了他,做什么还跟着他下来。

李守麦点头:“我想下山撞撞运气,看今天有没有担着豆腐来村子里卖的,他每四五日来一趟,现在算着也到日子了,我媳妇喜欢吃他做的豆腐,炖鱼好吃。”

林飘点头:“那同行吧。”

“好。”

“这次我们回来也带了不少外面的东西,吃食也有不少,既然你媳妇怀孕了,你也带些上山去,给她尝一尝。”

“那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就好,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不着。”

林飘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自己吃苦头,有机会给你怀孕辛苦的媳妇尝尝鲜都不要,原来是这样不疼媳妇的人。”

李守麦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林飘再说给他东西,他便点点头,也不推辞了。

既然李守麦也娶妻了,媳妇也怀孕了,林飘心中倒是浮现起一些回忆,问道:“你媳妇什么时候生产?”

“大约还有一个多月两个月吧。”

“你银钱备好了吗?”

说到这个李守麦一愣,神色有些悲伤:“自然备好了。”

“你既然下山一趟,又撞见了我,待会你买了豆腐先别离开,到我这边来,让夏荷给你说说准备生产的事情。”

林飘看向夏荷:“这位便是夏荷。”

夏荷点点头,向他走过去两步,虽然夏荷并没有生过孩子,但她在上京总是什么都知道一些。

“你住得远,我把院子的钥匙留给你,你先去县府把大夫找好,不要等到生孩子的时候才急急忙忙从山上下来。”

李守麦有些抗拒:“但我听别人说,不一定会出事,许多人便是在家里,不用大夫看,只要有产婆就够了,之后主要是坐月子修养。”

沈鸿听着他们的对话,侧目看了他一眼:“你夫人是女子还是哥儿?”

“哥儿。”

“哥儿大多生产困难,若是他没过二十五岁,便更加艰难,不要用他的命赌一个特例。”

李守麦的脸色微变,他不想听别人说生产不顺这种话,他的阿父就是这样没的,这些话不吉利,他不想听,也不许别人说,只想上天垂怜让一切顺利就好,但现在犹如幻想被打碎。

林飘看他这个样子,虽然不能说百分百重蹈覆辙,但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

“反正我们也不住多久,到时候你们就到山下来住,我们也带了一些草药回来,配好的补养身体的药,给你留几幅,等你媳妇生完孩子修养个十几天你便用那个药炖鸡给他吃。”

至于请稳婆,提前预约好大夫之类的事,让夏荷去给他仔细的说这些事如何办,尤其是预约大夫,不止是银钱的问题,还涉及人情世故,得把人情办好,人家才能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随时待命。

李守麦认真的听着,他心中十分抗拒那个不幸的可能,但既然有人愿意指点帮助,为他们降低那个可能,他自然是加紧听着,一个字都不敢漏。

他们这样一路走下山,李守麦倒是运气挺好,到了山下果然见到了挑着扁担在卖豆腐的人,李守麦去附近人家借了一个碗,上前去卖了两块豆腐。

他常常借碗,下一次下山的时候便送回来,这样来往,偶尔做了野味吃了肉,也盛上一碗顺便带下来,来往之间借点器物用用倒是很方便。

李守麦买了豆腐,夏荷领着他去院子那边,给他说注意事项,顺便给他收拾点东西带上山去。

夏荷在府邸之中本就做惯了这种人情,热情待人,送起东西来也叫人舒心,何况李守麦长得端正,说不上多么谈吐不凡,但能感觉得到他这人并没什么坏心眼,有种正直的感觉,一面给他说这些东西如何用,药材如何保存,到时候如何炖汤,一面忍不住道。

“你为何不去县府生活,去县府生活许多事都要比在这里方便许多,你既和夫人认识,让夫人帮你说一句话,在县府谋个差事也算是走出去了,后面要再往别处谋还是安定下来生活都算是有个基础了。”

李守麦听她这样说有些意外,没想到上京来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做丫鬟的都能有这样的盘算和想法。

只是这些想法并不适合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守麦吗?”

夏荷笑了笑:“守麦守麦,肯定是守着麦子的意思。”

李守麦点头:“我是李守麦,是猎人,我不能离开这片大山,不能离开祖辈生养我们的地方,在外面整日的奔波,为别人操劳,却根本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的家人和孩子,用金钱辛苦换取来的东西也不过是饭菜和衣物,简单一些日子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人太多的地方乌烟瘴气,还是山里面好。”

夏荷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你的想法倒是很不错,人生在世最难得的就是知足,如此很好。”

说罢回身去屋子里把要给他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夏荷虽然并不认同他的话,但心中还是有一丝感触,便特意为他多收拾了一些,在带回来送礼的布料上裁下来一大块,叠起来厚厚一沓装进篮子里。

小月正好进来,看见她在裁布,便让她多裁一点,多拿几包药材,她虽然和李守麦没什么交情,但也知道李守麦这个人,李守麦带过一段时间二柱他们,教了他们一些打猎,小嫂子以前被他纠缠过不太好面对他,如今李守麦已经成亲,他们自然是希望李守麦能好好的。

李守麦拿到篮子的时候以为只是一些吃食,看见边角还有布料露出来,便想要拒绝,夏荷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夫人带回来便是送给乡亲邻里的,正好这个颜色不错,给你媳妇留着,到时候给你媳妇做件新衣,边角小料子还能给小孩缝件小衣服。”

李守麦点头,道谢离去,待到李守麦离去,夏荷前去复命,有些感慨的将李守麦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在州府这种地方,没有一个不想往上爬的,他却觉得没有意义。”

“他在山里长大,在山里待太久了,他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恩怨,也没有荣辱,只有平静的生活,他可能就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吧。”

林飘也不是很懂,反正他得往繁华的地方跑,生活的品质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世上总是有隐者愿意住山林,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祭完祖便是吃下午饭,吃过下午饭到了傍晚就热闹起来了,二狗和大壮娟儿他们是在这边一起用饭的。

说亲事的说亲事,塞小妾的塞小妾,整个场面快要乱疯了。

林飘啪的一拍桌,看着院子里凑成好几团的人,一时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林飘。

“诸位未免太吵闹了。”林飘看着他们冷冷道。

别的事林飘可以容忍他们,他如今混得好了,再和他们计较一些小事未免太以大欺小,但婚事却不是别人能随意来指手画脚的,大壮新婚想要给他塞小妾,娟儿小月未嫁想要给她们说亲事。

难不成他不翻脸骂人真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敢在他面前冒这些念头。

林飘冷喝一声,院子里没一个人敢吱声,憋了半天之后二狗家一个亲戚才犹豫的道:“林飘你也有点不讲理了,这是我们自家的侄儿都说不……”

二狗扫了一眼过去打断他的话:“二叔还是别说这种话好,那是我小嫂子,就是自家人。”

“是,是,我话说的不对。”二狗说了这话,他们家那边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吭声,二婶子和秋叔本就觉得很烦了,但想着乡里乡亲的,是一起穷过的情分,虽然不答应,但也不好太从人脸上压过去,现在林飘发了话,他们自然要表态支持林飘的任何言论和态度,尤其是花如穗也跟着回来了,秋叔大力表示自己很喜欢花如穗,是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这一会便没有人敢再说话,生怕再触怒了林飘。

忍不住想他管得这么严格,娶个小妾都不行,规矩这么大,难怪能把手底下的孩子都带出来。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再提结亲和娶小妾的事情,尤其是林飘发了话,各家又有爹娘护着,好不容易出去了,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亲事上再吃亏。

但别人有爹娘护着,唯独小月没有,小月回来这两天一直住在林飘这边的小房间里,没回家去看过,她只当这次回来是看一看家乡的风景,忆一忆旧,家里人几次找上门来她都没理睬,后面家里最小的妹妹找上门来她倒是一起说了几句话。

小妹妹从没见过外面的东西,见着她摆开的茶碗,送上来的点心都是瞠目结舌的,见她如今的模样,十分的瑟缩畏惧,连话都不太说得清楚,目光艳羡的瞟了好几眼她头上的镶翡翠簪子。

“阿姐,你回家吧,家里爹娘都很想你,大哥如今也成家了,生了个小侄儿很可爱,你回家去看看吧。”

小月摇了摇头,倒是有很多要说的话,但又觉得没必要,小妹大概都听不懂:“你回去吧,当初说了断绝关系,我既然已经卖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还有回家的道理。”

小妹有些疑惑:“阿姐,可是我看有很多人家他们都是这样的,都是可以回家的,在外面干活的人,到了成婚的年纪都可以放回家。”

小月叹了一口气:“小妹,你定婚事了吗?”

“定了,再过两年就要嫁去隔壁村。”

“你喜欢他吗?”

小妹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这是爹娘定的婚事。”

“你若是不喜欢他,我带你离开可好。”

小妹摇了摇头:“不行,阿姐你已经跑了,我不能像阿姐你这样不孝,那样爹娘会很伤心的。”

“他们伤心就让他们伤心,他们要死就让他们去死啊。”小月冷漠又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把对面的小妹吓得大惊失色。

“阿姐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你为什么要过这种人生?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过这种人生?为什么即使有选择你也要过这种人生?难道他们不该死吗?”小月语气冷漠,见小妹完全不能理解,便取了头上的翡翠簪子下来:“这是给你新婚的礼物,当做你的嫁妆吧,只要你能保住。”

又从荷包里取了一锭最小的碎银子出来:“给侄子的一点礼物,别的就没有了,拿着这个钱回去,以后别来找我了。”

小妹见她变脸了,也不敢多停留,便把簪子和银钱拿起来看向她。

“走。”

小妹站起身,快步离开,见到外面的日暮的天光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一圈,阿姐变得太可怕了,她心里很害怕。

因为小月这仅存的一点好心,和想要给新生命的一点见面礼,倒是她第二日被缠上了。

她们找上门来,说小月还未婚嫁他们作为爹娘太过担心,想要让她留下成婚,等到生下孩子再带着夫君和孩子去上京继续生活。

林飘听不得这种话,见他们如此说便问他们是不是想抢自己的丫鬟,然后让侍从先抽了他们十鞭子,打得他们嗷嗷嚎叫连连求饶。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夫人放过小的吧!”

“我们再也不敢上门来了。”

小月在旁边看着,半点都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过去的家人如此贪婪的丑态,被打得四处逃窜,想着小妹也在里面,便让夏荷去旁边把门打开,他们挨了七八鞭子,见门打开了趁机逃了出去。

那鞭子又长又重,带出来的侍从都是顶尖的练家子,一鞭子打在身上就皮开肉绽,何况七八鞭子,他们走在路上,脸上身上都是火辣辣的,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他们这个模样,都是看笑话一般的眼神。

他们心中恐惧,这才意识到小月早就不是过去的小月了,林飘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林飘了,以前林飘想要带走小月还要和他们商量买走小月,现在是心情好了便给点好脸色,心情不好了便是一顿鞭子板子赏下来,全看他想如何对他们,愿不愿意给他们脸。

“这下手也太狠了,都要打破相了。”大哥的媳妇恨恨抱怨。

“打人不打脸!”

“少说点,算了!”

一家人沉默下来,心中怒气郁结,可又恐惧害怕得厉害,不敢再多说一句抱怨一句。

他们在村子里停留了天,把附近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又主持了给沈松和沈鸿父母修建新墓的事情,后续的事便托给了周习善。

将要准备离去的时候,他们这边来访的人没有这么拥挤的时候,大盛带着学生来拜访了一次。

因为他们回来,大盛带着学生已经去了他家那边读书,这次来拜访,大盛并非是拜访沈大人,而是拜访自己的师长,所以还带了礼品来,一些米和面。

同行而来的还有许多当初一起在小私塾上过课的人,他们组织好了,一起来拜见沈鸿。

林飘收下了东西,让大盛和沈鸿在一起说一说话,顺便让夏荷去把二柱和大壮也叫过来,算是同学稍微聚一下会。

大盛如今已经完全是一个大人的模样了,他个子不算特别高大,但人很挺拔,气质方正,倒是看不出他小时候那种爱玩闹捉螃蟹的模样。

他们聚在一起,看见沈鸿都十分激动,大盛带来的几个得意门生,见到沈鸿的时候目光充满了敬仰和崇拜。

大盛如今已经是秀才,却依然在村子里教书,二狗问了一下他想不想出去,大盛便摇了摇头:“我想继续在村子里教学生,当初先生在村子里,只是以一个人的力量,便改变了村子中大半孩子的人身,往后无论是像你们这般往外拼搏,还是在村子里找些活计讨生活都有了门路和机会,我如今既然还在村子里,也没别的本事,就是死读书,出去考也没意思,做官未必吃得开,在村子里教教学生倒是很好,说不定他们会比我更有前途。”

二狗笑了笑:“大盛,你也太看轻自己了。”

他懂大盛的意思,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他还是看得穿大盛的意思的,以前他就发现过,大盛虽然看着调皮,但其实很看重父母,如今想要留在村子里,一个是想要留在村子里教书,另一个应该就是舍不得父母,他感情重,是离不了根的人。

他是树,根在土里,轻易不能挪动,但沈鸿是鸟,是鲲鹏,而他可能真是狗,反正脚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想往哪里跑往哪里跑,跑得贼利索,只看自己想不想跑。

他们聊了许久,二狗发现大盛也并非没有天赋的人,书这个东西未必要别人掰碎揉烂一点点教清楚,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他一遍遍的教书,一遍遍的研读,也研读出了自己的心得和想法。

不谈国家大事,只说纸上知识,大盛说得头头是道,也并不比谁差。

都说苦心研读,二狗不读书很久了,如今见着了大盛,才知道什么叫下苦功夫,听他说话才知道还是不能松懈,人家没有老师教,自己都一本一本的啃完了,他身边有得是先生,却不好好看书。

他反省了一下,决心回到上京之后每月都要研读一两本经典。

此次前来拜访的人,有大盛这种不想离开的,也有一些想要来寻找一个机会的,这点事都不需要沈鸿帮忙,大壮问了他们的志向,大多都说想要去县府,大壮便帮着打点一下,帮他们寻一些合适的岗位便好了。

他们聊完,又相约一起出去散了散步,沿着过去他们经常抓鱼的那条河,二狗突发奇想:“大盛,再给我们抓点螃蟹吃吧,过去你这个最厉害了。”

大盛楞了一下,点头:“我倒是好久没抓了,小螃蟹最好吃,吃着酥脆,大的炸出来太硬硌牙,我再来试试手。”

一旁的人也道:“我去抓几条鱼来,以前小嫂子最爱小鱼炖的汤,实在嫌细碎的时候便把鱼煎了,拿大铁勺压碎,水倒下去一煮便是雪白的鱼汤。”

沈鸿点头,他记得,飘儿那时候不爱吃鱼,嫌弃有刺,但鱼汤还是很喜欢喝的,每次都会烧上一大锅,让大家一人分上一大碗。

那时候大家跟着他读书,都十分的认真,他临考前让他们努力的学,后面也留给了他们许多书和自己的手写笔记,便是希望他们往后若是还想继续认真,能有向上的途径。

大壮听他们如此说也有些怀念,又看了看众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鱼汤的功劳,我看大家好像都要比旁的人高一些。”

大盛点头:“是如此,咱们最抽个子的时候便在跟着先生读书,那时候吃得好,虽然没多久,但就那段时间里,和先生离开村子后的半年,长了不少个子。”

之后虽然他们离开了,但他们心中记得这些吃法,自己也会弄来吃吃,有时候会用篮子捞一些小虾米,烘干了存着,炒着吃下饭当做咸菜。

他们怀旧一番,然后回来炸了小螃蟹,煮了鱼汤,吃了饭菜,如此才依依不舍的散场。

如此便到了要离去的时刻,已经逗留了天,商量好翌日一早便要离去,修墓的事正在进行中,他们没法看到最后,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周习善。

早上他们还没出门,夏荷就进来通报:“夫人,外面有半扇肉。”

“肉?”

“我让侍从去辨认了一下,说是袍子肉,拎起来看了一眼,肉

夏荷不想弄脏手,用绢帕托着的,纸张很粗糙,上面还染着血,上面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的,看得出只是一个勉强能读会写的人。

上面写着。

以前说要给你的狍子。

林飘想了想,猎得狍子不容易,估计是才猎到的,只是现在送过来,他们都要离开了,还得扛着半只血淋淋的狍子离开。

“你拿去厨房割一条腿下来,包好我们路上做两道菜吃掉,狍子补身体,送点东西麻烦隔壁的邻里,把这个切洗好晒成肉干,到时候还给李守麦,就说我们收下了狍子腿,将最好的位置拿走了,剩下的太大我们拿不走,让他自己存着给他媳妇以后补身体。”

夏荷点了点头,她连一条腿都不想带,哪有出门带着血淋淋的生肉出门的,这个李守麦虽然人不错,但一直呆在山里,在人情世故上有点太生疏了。

夏荷照林飘说的办,如此耽搁了一下,后面便顺顺利利的出了门。

乡亲一路送到村子门口,看着林飘沈鸿他们离去,林飘给村子里的小孩都送了一点红包,花不了一吊钱,却能让小孩们都很开心。

周习善如今已经是村子里新的里长,他从老里长手中接过这个重任,因为有老里长的面子,在村子里十分吃得开,加上他从小就跟着老里长处理处理村子里的事情,早就已经得心应手,如今村子里的人也都对他还算满意。

周习善接受了继续监督修墓的职责,然后将他们送到村子门口,看着他们这样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林飘的背影上,一时有些想起往事。

他当初便知道林飘不是能留在这个村子中的人,如今看见林飘如愿过上了他想要的日子,心中有些感慨,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不算是最好的日子,但他只能祝愿林飘能一直得偿所愿,一辈子都能这样富贵的生活下去。

林飘坐上马车一身轻松:“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了。”

沈鸿坐在对面,看着林飘轻松的模样:“飘儿受累了。”

“倒也没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他们整日吵吵嚷嚷的有点烦人。”

前面那一段都还没有什么,后面想要给他们纳妾说亲林飘是真的绷不住了,尤其是想要给沈鸿塞小妾和丫鬟,这可不是以前,如今在一起了林飘眼里可揉不下沙子。

他们一路回到县府,县令大人已经在城门口做好准备来迎接他们了。

林飘一掀开帘子,发现他在外面便有些意外,一开始迎他们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在迎他们,整天没有正事干,光守着他们了。

沈鸿看了一眼外面,见县令守着在外面,神色不动只看了一眼。

之前在县府的时候,同喜楼出了差错,大壮来和他说了这件事情,说县令因为想要攀关系,几番纵容同喜楼中的人作恶,甚至攀附鼓励他们去抢夺别人的养鸡场,之类的事情十分常见。

沈鸿让望山和二狗去调查了一下这件事,让留在这里的随从继续寻找证据,他这般逢迎,行事轻浮,攀附权贵欺压百姓,他们能看见一桩,就代表他已经做了很多了。

如今回来,有了证据在手上,沈鸿正好换掉他。

这个地方是他的生长过的地方,说不上热忱,但他希望这里能好好的,这里的百姓能安宁的生活下去,就如同他们曾经在这里生活时,没有太大的压力,也没有什么欺压,日子是慢悠悠的,闲散的,穿过长街买菜,回到家里闲聊,他们过去的生活,也是每户人家如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