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走了,小月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皱着眉头:“小嫂子,这位黄小姐说话当真是没道理,你好心帮了她,她倒像是上门来讨债的了,只是嘴甜些而已。”
林飘摇摇头:“你常在后宅走动,这样的人物早该见多了,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都是围着他们打转的人,别人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此事她受了委屈,更该叫好心人来怜一怜她,为她赴汤蹈火了。”
小月不能理解:“那她是白做这个打算了,沈鸿哥的婚事怎么可能就这样随她求几句话就定给她,白日做梦。”
“你往后和娟儿在后宅走动小心些,她今日被我说了几句,万一心中委屈上了,往后遇见你们可能要刁难你们,你们见着了她自己躲着点。”
“知道了小嫂子。”
林飘把话给小月交代清楚,三人出去走走透透气,在后花园里散散步吃吃点心,走出去便发现今天府上有许多陌生面孔,林飘左右看了看:“怎么府上的护卫瞧着都眼生得很,都是新调来的吗?”
小月和娟儿也张望了一番:“小嫂子,确实眼生,一个都不认得。”
林飘叫了一个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才调过来的,他们便道,他们原是温家家奴,如今见这边府邸缺人,送过来做护院。
林飘上下打量他们的身板,别人家的家奴都是一些普通的男子,在内院里做些活计或者干些端茶倒水的事,他们看着精瘦高壮,水平不知道比普通家奴高到哪里去。
林飘点点头:“你们忙去吧。”
感觉沈鸿真的还挺拿捏温家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和韩家有了矛盾之后,他和温家反倒颇有利益共同体的感觉了。
原先在州府的那几个丫鬟,除了临走时不愿意离开州府的,其他几个都带了过来,现在正在小庭院里忙前忙后,端着一些点心和温茶出来给他们用。
林飘坐了一会,就见秋雨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请帖,走到林飘面前的时候一脸喜色:“夫人你瞧这是什么?”
林飘抬眼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张请帖上,洒金的笺纸,瞧着十分讲究尊贵,纸上还带花纹,一般做得秀致的白宣都能卖出不低的价格了,这样的笺纸更不是普通人拿得出来的?
“这是谁发来的?”
秋雨神情激动:“是景阳公主!”
“什么??”林飘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旁的小月和娟儿也瞪大了双眼:“什么公主?”
“景阳公主!”
“给我看看。”林飘一把将笺纸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景阳公主表示想结识一下他,邀请他赴宴,并且还强调,是特意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宴,请他一定要来。
“我去……”
怎么这么像鸿门宴?
小月和娟儿秋雨还在震惊和惊喜中来回摆荡,林飘在想怎么会有这样扯淡的事情?
景阳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啊,她甚至都不是当今皇帝亲生的女儿,她是皇帝他哥的女儿,前前太子唯一的遗孤。
皇帝据说当年和他的太子哥哥感情非常的好,他们一母同胞,互相扶持,后来前太子嘎了之后,皇帝韬光养晦,最终夺回了哥哥的太子之位,登基成帝,而景阳公主身为哥哥唯一的女儿,待遇更是高得夸张,据说皇帝亲生的五个女儿加起来都没她在皇帝面前受宠。
皇帝下嫁了三个女儿,送出去和亲了两个,唯独景阳公主嫁了一次,觉得不开心,闹着和离了,之后皇帝便默认她养面首,不再给她安排亲事。
就到这程度了,上京中也没有任何人敢说她一句。
景阳公主在上京之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找我干什么?虽然我在上京不是很守规矩,但不至于看我不顺眼吧,她自己也不是个喜欢规矩的人啊。”
秋雨和旁边的丫鬟听见他这样议论景阳公主,都立马噤声:“夫人,这些话让旁人去说就是,咱们不必管。”
林飘盯着请帖,上面写着后天的日期,显然是叫他后天去赴宴。
林飘拿不定注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沈鸿过来,林飘便把景阳公主邀请他的事说给他听。
“你觉得景阳公主找我过去是为什么?今日我才拒了黄小姐,她前脚刚出门,后脚请帖就过来了,消息总归不会传这么快吧?”
黄丽姝虽然在上京是有身份的贵女,但还没到景阳公主会为她来出头的程度,可以说上京大部分的女子和哥儿,都并不被景阳公主放在眼中,以小月那边的情报来说,黄丽姝也并不在景阳公主的好友圈里。
沈鸿听见他如此说,思虑了一瞬:“景阳公主有同我示好过,但未必是因为这事,她应当不会为难你,你去了随机应变便可。”
林飘看着他,惊讶了:“景阳公主也想嫁你?”
沈鸿摇头,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无奈:“并非所有的示好都是要嫁与我,景阳公主如今是不可能再嫁人的。”
“那她想和你好?”
沈鸿望了他一眼,林飘见他没回答,神情仿若无事有些微妙的样子。
“那她是走不通你的路子,来找我了?”
“并非如此,此去她不会太为难你,但你也不可和她交好,景阳公主是个大麻烦,陛下过于溺爱她,和她沾染上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她并不会受其害,只有她身边的人会因此倒霉。”
林飘惊讶了一瞬,随即了然:“虽然你没说具体的事情,但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保持好和她的界限的。”
沈鸿看向林飘,声音轻了下来:“景阳公主年幼失了父母,又养得过于骄纵,并不感恩于陛下,反而多有怨怼,陛下从不怪罪她,但她身边的人,却死过不少,总之,不用得罪她,也不要和她靠太近。”
林飘微微瞪大了双眼,靠近了沈鸿一些,忍不住八卦:“她恨陛下啊?”
“我听到的消息是说,陛下觉得景阳公主没有父亲,心中嫉妒,所以总想让陛下关怀她,若是陛下没注意到她,她便会做出许多出格的举动,陛下十分无奈,却依然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听说她眼睛和鼻子长得很像前太子,陛下一见她的脸,便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
“哇……!”
这种皇家秘闻,刺激!
林飘已经脑补到皇帝当年有多喜欢自己的太子哥哥了,唯一的亲大哥去世之后,只留下一个怨种女儿变成一地鸡毛。
沈鸿瞧他的神情,淡淡笑了笑:“景阳公主当年嫁的驸马是陛下亲自选的,是个喜诗书容貌过人的少年郎,景阳公主却恨他没志气,三天两吵,最终将驸马赶了出去,最后由皇帝出面,才和离的。”
“景阳公主才二十一岁吧?”林飘震撼了,上京白富美的青春也太精彩了。
“是,二十一岁。”
林飘听完这个八卦,当晚晚了一个时辰才睡着,心里反复在想如果景阳公主对他抛出问题他该怎么回答,要万一她真是一门心思看上了沈鸿又该如何应对能既不得罪她,又能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并不答应承诺什么。
林飘把这些问题想了两天,等到出发去景阳公主府的时候,反而心里特别的平静了,有种就算公主在他面前直接发疯,他也做好在旁边安静围观的心态准备了。
马车轮骨碌碌的转着,一直到了景阳公主府,林飘被秋雨扶下马车,刚刚从大门经过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阔气的大门,心想皇帝可真舍得,感觉都没比皇宫差到哪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从沈鸿哪里听过这个故事的原因,莫名感觉皇帝又宠她又怕她,给她修了这么大一个公主府,让她住在外面,不敢让她继续住在宫里。
林飘到了侧门,公主府中的人前来迎他,带着他往里面走,林飘一路目不斜视,在丫鬟没注意到的时候左右看看,打量一眼公主府里面的风景。
公主府修建得十分宏伟,但比起建筑,更加吸引人目光的是里面种植的鲜花,几乎所有被植被覆盖的地方都开满了鲜花,一片一片的,风都带着鲜花的香气,馥郁得仿佛化不开一般。
还没走进公主所居住的院子,林飘倒是先遇到一个熟人,二皇子从身旁走过,丫鬟立即站在一旁恭敬的行礼,等他走过,林飘也靠墙站在一旁,看着二皇子从面前经过,脚步忽然停在他的面前。
林飘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二皇子看过来的眼神。
“原来景阳今日请的是你。”
林飘低着头不说话。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装什么哑巴。”
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能说的吧?
林飘试探的看了他一眼:“二殿下,吃了没?”
楚誉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怎么,要请本王吃饭?”
“殿下若是吃了,还请去散步消食,我来赴宴,还没吃。”
楚誉看着他:“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哥儿,怎么教出沈鸿这样人物。”
“殿下过誉了,沈鸿不是我教出来的,沈鸿是天生的聪明,我并没有教过他什么。”
“倒是谦逊,今日既赴了景阳的宴,你便去吧。”二皇子见他防备,也没空和他多说,只不咸不淡逗了他两句。
“是。”
林飘应声之后赶紧往前走,赶紧把楚誉甩在了身后,一直到了公主设宴的地方,林飘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去,看见坐在首位的景阳公主,心里惊艳了一下。
她身穿华服,带着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衬着凝脂般的肌肤,直鼻桃花眼,简直艳如桃李,盛气凌人。
景阳公主看见林飘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他,心中也有一丝惊讶,林飘声名在外,虽然她并不在意,但也都听过,知道她是一个泼辣狡黠的,但在里海的事情,也能推测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景阳公主想他长得漂亮,应该是一种乡野的美,不拘一格肆意的美,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素净,只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里外分明,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玉簪固定,柔美而落落大方,眼眸间眸光明艳。
但并不素得死气沉沉,反而因他的眼眸和偶尔的神情,显得格外的有生命力。
林飘给景阳公主行了一个礼,并没有表现出景阳公主预想的惶恐,便想到他毕竟的沈鸿的嫂嫂,不会这么容易自乱阵脚。
景阳公主坐在上面看着他,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个便,笑道:“终于来了,赐座。”
丫鬟领着他入座,坐下之后丫鬟们又鱼贯而入上了菜,一道道的介绍这些上京与公主府才特有的菜品。
落座之后林飘终于知道景阳公主到底是找他来干什么的了。
原来也是因为里海的事情,说听闻了他的事迹,觉得心中钦佩,所以想要同他结识一下。
林飘心想,如果不是沈鸿提前给他透过题,林飘恐怕真的会以为景阳公主找他就是因为看上了他的人品。
不过林飘面上并未显露,只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时不时又愤慨的表示这是他应该做的,袖手旁观是他最看不下去的。
景阳公主见他如此说,倒是多看了他两眼,笑着向她敬了一杯酒:“如今上京,没有几个如你这般好的人了,敬你。”
林飘抿了一口:“公主,我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喝了。”
“我会命人送你回去的。”
“……”
“黄家公子也特别感谢你,他与我交好,正是他将此事说与我的,待到黄家公子得空,他也该来感谢你如此义举。”
“都是我该做的,相信若是公主那时候在,一定也会这样。”
景阳公主笑了笑,仿佛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一样:“自然。”
那天她自然在。
和景阳公主吃了饭,然后便是标准的出去逛小花园,景阳公主对他可谓的糖衣炮弹轰个不停,又是要给他赏赐,见他喜欢什么花,转头就说送给他,又是说通她投缘,林飘从她的态度里没看出投缘的意思,总之就是嘴上很投缘。
林飘一路应付着,从中午吃到了晚饭,最后得到了景阳公主的许可才离去。
走出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飘坐上马车,虽然他一直推辞,但还是喝了几杯,现在脑袋晕乎乎的,幸好公主喝的酒本身就是果酒,度数不高,林飘只是有点晕,感觉自己脑袋还是转得动的。
回到沈府,林飘在秋雨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往旁边看了看,看见旁边的停着一辆不认识的马车,像是有客来访。
走进侧门,林飘看向守门的人,问道:“外面的马车是谁的?”
“夫人,是来拜见沈大人的,只知道姓穆。”
穆玉?
穆玉这个点来府上找沈鸿做什么?
林飘向沈鸿书房走去,若是穆玉还在,便能和穆玉见一面,若是穆玉不在了,正好同沈鸿打个招呼让沈鸿知道他回来了,免得沈鸿待会还要在睡前来他院子里问候。
秋雨跟在林飘身后,林飘正好在夜风里散散酒气,走到沈鸿的院子里,就见书房的灯火是亮着的,里面映出两道身影来,被灯火拉得有些变形,穆玉是站着的,沈鸿坐在书桌后。
林飘做了个手势,让秋雨先出去,秋雨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林飘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好像是穆玉那边出了什么事,请沈鸿高抬贵手。
沈鸿对此的回答是:“穆兄,茶要凉了,坐下喝茶吧。”
穆玉得了他这句话,沉默了许久,沈鸿又对他说了几句话,什么取舍之类的,穆玉也并没有回答,只是对他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穆玉从书房中走出来,瞧见站在外面的林飘楞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
沈鸿发怒带着林飘离开后,拓跋宏语气轻佻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说林飘在他醉酒昏睡后抚他的身子,此刻见到林飘站在庭院中,月色下,素净又淡然的模样,想到拓跋宏的话,更加觉得面上发烫。
林飘轻声问,几乎是在用气音带着嘴型:“发生什么了?”
穆玉见他如此,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拓跋宏被抓起来了。”
林飘楞了一下,没想到会如此。
“是为什么?”
“说他疑似奸细。”
林飘有些不解:“真的假的?”
是真的奸细,还是只是为了把他抓起来而强行成为的奸细?
穆玉沉默了一瞬:“不知道。”
“若是真的,你来找沈鸿,沈鸿也为难,他如今在翰林院,翰林院清苦,也并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地方,你怎么会觉得这事是他做的呢。”
穆玉看了林飘一眼,感觉林飘对沈鸿的认知似乎有问题:“你觉得他做不到?”
“应该……做不到吧。”
穆玉没想到林飘和沈鸿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真的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清苦学子,他如今同温家关系紧密,与韩家虽然关系淡了些,但与韩修照样来往着的,半个上京的青年才俊都和他是朋友,哪怕只是点头之交,他才入上京,就将圈子稳固得非常好,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大半都十分欣赏他,他们在上京做买卖,根本不需要沈鸿出面,他不过稍微点拨一下,给他们出两个点子,借力打力,都够他们在上京随便吃上两年。
门嘎吱一声推开,林飘看向穆玉身后,书房的门打开,灯火从门扉处映了出来,投在地上拉成一条长长的光,沈鸿站在这道光从,踏出门槛走了出来,眸光温润的往下他:“回来了?晚饭用得可还好,还要再备一些吗?”
林飘摇摇头:“在景阳公主那里吃得很饱。”
他走上前来,看向穆玉:“穆兄,当真与我无关,他私藏上京巡防图的事轻易过不去,不是我救不救他就能改变的,你还是早日另寻外邦的生意伙伴吧。”
沈鸿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穆玉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林飘听,其实之前他想过,沈鸿没理由这个对拓跋宏,毕竟拓跋宏虽然冒犯了沈鸿和林飘,愤怒是应该的,却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是温朔指点他,叫他找沈鸿,说有没有办法,得由沈鸿来决定。
“我知道,我再看看吧。”穆玉说完离去。
沈鸿看着穆玉离去的身影,带他走出了院子,才看向林飘:“穆兄同你在说什么。”
“说拓跋宏被抓了。”
“里面说。”
沈鸿领着他往里走,让他在桌边坐下,还给他斟了一杯放到他手边。
“有人发现拓跋宏私藏上京的巡防图,此事是非常严重的,他被关押在所难免,穆玉如今生意受了影响,比较焦急,但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起来。”
“穆玉会受牵连吗?”
“不会,拓跋宏担忧被发现,是让一个西域舞姬为他绘图,并且藏在了她的妆奁中,穆玉并不知情,东西也不在穆玉所住的地方。”
林飘想来想去,叹了一口气:“这大笔的银钱不赚,做这个干什么啊,现在被抓起来更加得不偿失了。”
“这未必不是一桩生意,将西域带来的器物在上京高价卖出,然后将上京的巡防图带去西域,依然是万金难求的宝物。”
“……”
还挺会做生意。
林飘已经将茶喝了半盏,沈鸿顺手给他添满:“今日去景阳公主府,未曾发生什么吧。”
“没有什么事,景阳公主只是想拉拢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你也知道,公主嘛,拉拢关系也高高在上的,赏赐了我一堆东西,然后我就表示受宠若惊,不停的谢恩就可以了。”
沈鸿笑道:“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公主府的饭菜倒是很好吃,吃了两顿,倒是享到口福了。”林飘看向他,试着将话题又绕回了拓跋宏身上。
“那为什么穆玉这么确定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啊。”
“不知道,或许是误会吧。”
“哦……”
“飘儿不相信我?我不会只因他几句言语的冒犯,就如此对待他。”
林飘半信半疑,但看见沈鸿看过来的目光只能点了点头:“知道了,相信你,另外,说了不要叫我飘儿,肉麻死了。”
“那叫林飘?”
“行。”
林飘喝着茶,将茶杯喝空之后便站起来身:“好了,我要回去歇息了。”
沈鸿跟着起身送他,林飘目光一瞥,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东西躺在沈鸿的书桌上,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在瞧什么?”沈鸿走到他身前。
林飘拨开他:“你别挡着。”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册子,上面的花纹林飘格外熟悉,是一个淡黄色的书壳,上面画着工笔的兰花。
是小月用来记后宅小姐哥儿身份的册子。
林飘伸出手,将书页打开翻了翻,果然是那个册子,回头看向沈鸿:“你改做情报生意了?”
沈鸿淡然道:“为了知己知彼罢了,我看两日,便还给小月。”
“这个都记,你不累得慌吗?”
“打点清楚把事交代给别人便没有多少事了。”
林飘只能惊叹的看着他,还有些无奈,这哪里是一个在翰林院上班的人该琢磨的事,他真的是所有的准备都做齐全了,只等着机会来了好往上升。
两人谈了几句,沈鸿将林飘送出门,便继续坐在书桌后看书。
没过多久拓跋宏的判决下来了,因奸细两个字格外惹众怒,并没有人会给他通融,被定了绞刑。
第二个月执行,林飘去看了唐白几次,唐白对此事情绪也特别低落,但又没办法帮拓跋宏辩解,他去探望过拓跋宏,连拓跋宏都说是有人要害他,否则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他如此愤怒却也没有否认,他的确画了巡防图。
表哥的事让他对这种事本来就格外敏感,这个时候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飘只能让他们给拓跋宏准备好点的断头饭,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果然人就不能太嚣张,拓跋宏还没嚣张两下就被收了,林飘只能为他默哀。
到了盛夏,秋叔和二狗安排好了州府的事,一路奔波抵达了上京,他们来了上京,照旧是做生意,扩圈子,和过往没什么区别。
而上京的局势也格外紧张起来,用一些常在上京混的富商的话来说,就是上京隔个一年半载,总要紧张一次。
这次紧张的原因很简单,二皇子越来越得圣心,虽然皇帝还没老,但感觉年纪也差不多了,为了朝堂的稳定是时候好好的培养下一代了。
而这个时候,向来温和并且目前身为长子的二皇子便成为了大热人选。
不出意外,皇帝应该要立二皇子为太子了,在大皇子死之后,大宁王朝终于又要有太子了。
这个时候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支持者自然是拼死阻挠的,尤其是四皇子那一派,背靠的是军权,大家都是有实力在向下碰一碰的,于是就出现的严重的朝堂互狙,每日早朝就是一场巨型中门狙击,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本,你骂我一顿,我阴阳你三天,总之就没消停过。
而因为他们这样互相伤害,站在棋盘中的他们自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在棋盘外支撑着他们的下属和附庸,倒是被清洗掉不少。
皇帝再次高坐龙座观虎斗,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态平稳,遇着互爆大料的时候再猛拍桌子,骂一顿你们辜负了朕的信任!你们叫朕好伤心!
然后该降职的降职,能革职的就革职,没啥用处了的直接流放出去。
当初沈鸿留在翰林院的时候,温解青有和林飘说起说这件事,说沈鸿他们这一批人运道好,一出来就是京官有稳稳的幸福,不用外放个十年八载的才能回到这权利的中心,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上京确实缺人才了,若是放在六七年前考出来的,基本都得外放个两轮。
皇子如今越是长大,朝堂换血清洗速度就轮动得越快,皇帝也对引进新人才,培育新人才这件事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像沈鸿这样万事俱备的人,东风也不会在多远的地方,果然,没过多久,在这盛夏蝉鸣,局势紧张的日子,一道圣旨降了下来,给沈鸿和黄家赐了婚。
黄家本来就是二皇子一派的,在众人眼中,沈鸿一直摇摆不定在中间做权衡,没有选择任何势力,如今皇帝赐婚,便是要让沈鸿做二皇子的臣子,是奉旨扶持二皇子,并又给他兼了一个翰林侍讲的位置。
算是一个简单的预告,告诉了上京的所有人,不管你们怎么争,我已经打算好培养二皇子作为我的接班人了。
只是为了防止进一步激发矛盾,他没有直接立二皇子为太子,如今太子之位依然空悬。
林飘没想到,他们打得都要起火花子了,最后献祭的居然是沈鸿的婚事。
送走了来传旨的公公,众人看着沈鸿手中捧着的圣旨,都有些傻眼了,小月和娟儿有些茫然,看了看沈鸿的反应,感觉是应该高兴的事,但又觉得此刻的高兴显得这么不合时宜。
大壮依然茫然着,被从床上薅起来的二柱还是脑袋发昏的:“赐婚?”
二狗扫了一眼二柱,示意他别说话,二柱接收到眼神,选择先把嘴闭上了。
二狗看了一眼沈鸿,又看了一眼小嫂子,没吱声。
沈鸿手上握着圣旨垂在身侧,神情格外的冷淡,只侧头看了一眼林飘:“吃饭吧。”
他们备好了午饭,因为接旨被打断了。
他们回到了院子里,吃了一顿格外沉默的午餐,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基本都知道,沈鸿哥并不喜欢黄家小姐,被逼着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沈鸿哥没那么高兴也是正常的。
他们吃过了午饭,看气氛莫名的不太好,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去,只留下沈鸿和林飘在饭桌上。
饭桌上的碗盘都撤干净了,上了两盏饭后的茶上来,放在面前。
门合上,沈鸿伸手向他,第一次毫无遮掩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和黄家结亲。”
林飘感受他探过来的手,指节用力紧紧的握着,沈鸿掌心的温度一直在传递而来。
“你要抗旨吗?”
沈鸿的脸色很冷,几乎是有些阴沉,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会先把婚期定下来,在婚期前,把这件事处理掉。”
林飘懂他的意思,先争取一段时间,然后在事情彻底办成之前截下来,只要时间足够,一定能有法子。
林飘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说丧气话,但他觉得沈鸿在这件事上用掉太多精力了,用全部的前途去走这样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沈鸿,前路太难了,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别为难自己了。”
“我需要目标,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沈鸿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你只要等着我,不要走开就好,如果我做不到,那时候你想离开还是嫁给别人,我都不会再阻拦。”
林飘对他而言不是而已,是全部。
看着林飘点了点头,沈鸿心中的波澜平静了不少,他最担心的是林飘会因此离开,只要稳住了林飘,剩下的都可以有条不紊的慢慢安排。
这道圣旨最需要的不是黄家姑娘嫁给他,而是他得辅佐二皇子,两个都不是他喜欢的选项,而皇帝把他当做了一枚棋,稳稳当当的放在了他想放在的位置上。
他得做好一枚完美的棋子,才能调动出棋盘中的资源。
林飘看着他不言不语的样子,彻底看不懂他了,沈鸿做的事越来越复杂,小月在帮他收集后宅的信息,二狗在帮他弄同喜楼中各种来往的消息,林飘知道他是在发展一些情报工作,但是在大量繁杂的信息中能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一点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做的事,不是一个翰林该做的。”
沈鸿看向林飘:“我想的很简单,林飘,我想能有安然的一生,无论忠臣奸臣还是权臣,一旦权利离了手都难有好下场,我想有安然的一生,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在什么位置上,我们都能平静的生活着。”
林飘点了点头:“那我们好好努力吧,努力试试,不行就撤,这样好吗?”
林飘没办法再看着沈鸿再这样下去了,他当然可以继续站在原地,所有的选择都源自于沈鸿到底能不能淌过这条漫长的河,他过来了才有的选,他没过来那就万事皆休。
但这是沈鸿。
他看着长大的沈鸿,对他无微不至的沈鸿,包容他所有坏脾气甚至冷暴力的沈鸿。
林飘心有不忍。
就算不能走到最后,也不可能看着他这样一个人支撑着。
就当是共同打拼事业了。
沈鸿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林飘说了什么,心口的悸动一阵一阵涌来,像在长久的窒息中呼吸到了氧气,他牵起林飘的手,让他的手心贴向自己脸颊,温柔的挨着,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和柔软的感觉:“好。”
“绣坊我会尽量在这个月以内开起来,具体的我做不了太多,但小月那边我会交代清楚,同喜楼交给二狗,但二狗要准备考试,你最好把这些事和大壮交代清楚,别的我做不了太多。”
“剩下的我来就好,你愿意陪我已经够了。”
“就算我不陪你,你也会一条道走到黑,死心眼。”
沈鸿垂头轻笑,轻轻握着他的手,脸颊轻蹭了一下林飘掌心。
他不死心眼,怎么赌来林飘对他此刻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