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看见拓跋宏走了进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一瞬,拓跋宏对他笑了笑,目光很是玩味,他在住处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极具西域特色的脸来,轮廓深邃分明,一双蓝湛湛的眸子打量着林飘。
“嫂嫂也在。”
林飘开始后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这件事了,要是他看一眼黄历,说不定这个时辰
拓跋宏走了进来,沈鸿和穆玉变打住了话题,没有再聊和朝堂有关的东西了,开始说穆玉生意上的事情。
唐白给拓跋宏准备了位置,拓跋宏也在旁边盘坐下,开始加入这场谈话,说了些他们商队的安排。
林飘默默低下头去喝茶,拓跋宏便道:“嫂嫂喝玫瑰酿吗,去备些。”
林飘一听,茶水都差点喷出来,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喝了酒脑子犯晕乎,误事,林飘决定从此戒酒,再也不碰那个祸害玩意了。
林飘抬眼看了拓跋宏一眼,目光暗暗带着警告,希望他识相一点,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当着穆玉和沈鸿的脸,他这张老脸真的要挂不住了。
拓跋宏对着他的目光,对他挑了挑眉,林飘暗暗又瞪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垂着头喝茶。
他们坐在一起聊商队的事,时不时说点无关痛痒的私事,比如最近有没有和韩修温朔见面,当初鹿洞书院的同窗之前在哪里经过的时候有恰好遇见。
拓跋宏在一旁听着觉得无聊:“沈大人现在可是上京的大红人,打算何时娶妻?我听闻现在想将女儿嫁给沈大人的可不少。”
沈鸿淡笑着点头:“顺其自然吧,婚姻大事不能操之过急。”
拓跋宏支着桌面:“那沈大人打算何时嫁嫂?”
沈鸿面上笑容隐去,看向拓跋宏,又看了穆玉一眼:“哦,言下何意。”
“我有意娶他回西域,把他给我吧,我不会亏待他。”拓跋宏志在必得的看向沈鸿,他知道穆玉想要稳固他和沈鸿的关系,如今沈鸿在上京今非昔比,再过几年只会更成气候。
和沈鸿稳固住关系没有比娶了他嫂嫂更好的法子,长嫂如母,他以后不可能不听林飘的,何况他的确对林飘有几分兴趣,并不算一件为难的事情。
娶了林飘,往后他也不需要仰仗穆玉在大宁的人脉,能够直接将穆玉的版块吞掉,从合伙人让穆玉变成下级。
他和穆玉是兄弟,自然不可能赶尽杀绝,但在事业和金钱面前,拓跋宏还是更喜欢让自己赢面更大。
拓跋宏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人脸色都变了,林飘看向拓跋宏,没想到他敢当面提出这个事情。
穆玉也愣住了,用眼风扫了拓跋宏好几下警告他,即使拓跋宏并不在意大宁的礼节,但这样失礼的事情也不是用一句他的外邦人就能抹过去的。
即使他是外邦人,他盯上了沈鸿的嫂嫂,这事都太过于冒犯。
沈鸿看向拓跋宏,目光已经冷了下来,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交汇:“他立过誓不改嫁。”
“若有报应我来担着就行了,不算什么大事。”拓跋宏道。
他看沈鸿的眼神不对,心中嗤之以鼻,不过就是寡嫂改嫁,多大一点的事情,小叔子长这么大了,偏偏不许寡嫂改嫁,这大宁的规矩可真是变态。
沈鸿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当着他和林飘的面说出,他要娶林飘这几个字。
若有报应我来担着。
这些都是他想说,却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话,如果不是说给万人听,只能说给林飘听,那就是谎言。
拓跋宏却能如此轻佻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沈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目光睨在他身上:“滚出去。”
穆玉见他真动气了,站起身拉住拓跋宏:“先出去,待会再说。”
拓跋宏有些疑惑,看着沈鸿的脸色随即是冷笑一声:“不肯就不肯,沈大人的架子会不会有些太大了,你怎么不问问你嫂嫂的意思。”
林飘从茶杯里抬起头看向他:“滚出去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拓跋宏看向他,警告道:“你忘了那天夜里……”
林飘火速打断他:“什么夜里?哪有夜里,我夜里都不出门的。”
林飘在心里双手合十,佛祖天菩萨,能不能落块石头下来把拓跋宏这个逼.人砸失忆,最好是三分钟之内,太久等不了。
穆玉一听这话头更加不对劲了,给唐白递了一个眼神,两人赶紧拉着拓跋宏先退出了房间,只留下林飘和沈鸿在屋子里,徒留一室寂静。
沈鸿端起刚刚那杯茶,沉默的喝着,过了一会才问:“什么夜里。”
“什么都没有,你别信他满口胡言乱语。”
“你自己说,还是等我去查。”
林飘:“……”
沈鸿这种冷淡的强势让人有点招架不了。
林飘只能和他打商量:“那能不能回了家在说。”
沈鸿颌首:“回家吧。”
沈鸿说罢站起身,向外走去。
林飘一时有些愣住,站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穆玉一路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对他俩赔了不是,说拓跋宏不过是一个不通礼仪的蛮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并非有意冒犯。
沈鸿点点头,没有回应什么,上了马车,沈鸿忽然问。
“你那天脸上的指痕是他留的吗。”
“嗯,他没礼貌,他掐我脸来着。”林飘火速撇清关系。
沈鸿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为什么。”
林飘叹了一口气:“就……是一些误会吧,待会回了家我和你说。”
到了书房,林飘坐下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当时喝了一点酒,脑子晕晕乎乎的,就听见外面很吵,就打开门看了一眼,看见好像是穆玉和几个客人争执起来了,好像是在打架,然后他看着不省人事的样子被拓跋宏弄房间里去了,我就想着过去探个病,给他送点银钱汤药费。”
林飘说到这里有些痛苦面具,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甚至莫名有种自己该提两个果篮的感觉,然后用银子攥在手里替代了,完全是脑筋搭错了。
“拓跋宏不知道怎么搞的,也没有把穆玉放在床上,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离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我一进去,就踩到了一个东西,我啪的一下就踩过去了,后来发现那个是穆玉……”
沈鸿看着林飘又不好意思又尴尬的表情,这个故事的确很荒谬,而且嫂嫂比普通哥儿高上不少,并不算娇小玲珑:“穆玉没事吧。”
“对吧,你第一反应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也这样想,所以我赶紧把穆玉衣服撩起来看了看,是不是肋骨断了,还是踩凹了,青了。”
穆玉肚子没青,沈鸿的脸色已经开始青了。
“然后拓跋宏一进来……”
就看见林飘在摸穆玉。
林飘觉得后面的东西不需要细说沈鸿大概也清楚会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就是那天晚上的事,现在穆玉也活蹦乱跳的,应该是没出什么事。”
沈鸿看着他:“我说过,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为你料理好,为何不来找我。”
林飘:“……”
他的确没有意识到,那时候他其实可以找沈鸿的,哪怕后来酒意清醒不少,他知道应该找别人来看顾穆玉,也从没想过那个时候可以找沈鸿。
“我不知道……”林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你怕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有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即使你和他清清白白,你也怕我会生气,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想占有你的庸俗男人。”
沈鸿伸出手,虎口抵住林飘的下巴,指节捏着他的下颌,稍微用力,就将林飘逼得后退两步,踉跄跌坐在软榻上。
“你觉得我也会这样对待你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是叔嫂,但也不止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哥儿,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关系一个符号就能说尽的。
林飘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看着居高临下的沈鸿,这样面对拓跋宏的时候他是害怕的,可是这样面对沈鸿的时候,他却不会害怕。
他知道沈鸿不会伤害他。
他知道沈鸿会听他的。
“别闹。”
沈鸿缓缓收回手:“我的确会嫉妒,但我从没因这些事怪罪过你,为何不能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处理好。”
“就算你不会因此把火撒到我身上,我也不想你总是为这些事不高兴。”林飘看着他。
新科状元郎,翰林学士,前途一片光明坦荡,却要被困在这份不见天日的感情中。
“我们努力走到现在,不是为了在痛苦和困难中相濡以沫,我们都值得更好的生活状态。”这是林飘对自己人生的期望,也是对沈鸿人生的祝福,他希望沈鸿能过得好,过得很好很好,他如此大才,应该展翅高飞,受一世的称颂,成为一代传奇,而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沈鸿看着林飘,他明白林飘的意思,他一直以为他是足够冷静的那一个,而林飘却一直活在情绪的波澜中,可现在林飘很冷静,很冷静的对他说出了这些话。
林飘重视他。
甚至怜惜他。
唯独不爱他。
但不算差。
林飘也并不爱任何男人。
沈鸿点了点头:“自然,我们都会活得更好。”
但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依然没说。
林飘陪他待了一会,见他有事又要出门,他便送了沈鸿一段,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开始和娟儿小月盘算绣坊的事情。
开绣坊要比开小酒楼门槛高一些,尤其是上京这样的地方,敢出来卖绣品的,都是有数一数二的绣娘坐镇的。
他们讨论了许久,到了下午沈鸿都没回来吃饭,夜里沈鸿就回来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也没林飘这边来问候,林飘感觉可能白天的那些话有些打击到他了,可能得自己消化两天。
夜里,书房中点了几盏灯,柔和的光芒将整个书房都笼罩着,沈鸿坐在书桌前写字帖静心,笔锋却始终比原贴锋芒外露一分。
沈鸿第一次明白,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难得到的东西,他目前既越不过世俗的束缚,也得不到林飘的心。
他想飞蛾扑火,他一步步做着准备,他想着再过两年就够了,他想那火是迎着他的。
可是并不是。
林飘并不喜欢他。
他错误的判断了局面,以为林飘只是受身份的束缚,可他始终是关心自己的,体贴自己的,待自己是独特的。
在县府的那段时间,他始终没敢细想过一个事情,后来在州府时却忍不住反复回味。
林飘没有生辰,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他的生辰权由他自己决定的,七月二十七日。
沈鸿的生日也是二十七日。
而七月,是他们遇见的那个月,那个彼此互相成为一个家人的夏天。
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可在州府考完之后,林飘进他的屋子来为他沐浴,轻轻抚着他的发丝,撩着水浇他的肩头,他心中便有一丝明了。
林飘对他,大约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心里的,之前生辰的日子,也可以算作是他刻意留下的记号。
他时时在想,林飘决定用这个日子做自己的生辰,是不是代表着,无论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他都决定这辈子要跟着他了。
沈鸿细细抿着这份微妙的许诺,认为是他们之间无声的约定,林飘害怕,那就由他来主动,林飘逃避,那就由他来哄,让他放下忧虑和担心,惊恐和不安,路由他来一步步铺好,只要林飘愿意继续跟着他走就好。
这都是他该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步调乱了,林飘似乎没有这个打算,不是托辞,不是假意回避,好像的确没有这个意思。
沈鸿握着笔的指节收紧,力道几乎直透纸背,但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烦躁,没有将笔丢在字帖上,伸手将笔搁置在了笔架上。
他抬起眼,看向桌上的烛火,拢在纱罩里的光亮。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花就能不落吗。
起了念就是注定的飞蛾扑火,宿命是无法被更改的。
……
林飘这边绣坊的事情没能提上议程,打算再收集收集客户资料,等到真的做起来了再慢慢根据客户需求扩大经营规模。
上京版同喜楼盛大开业,虽然只是小小一间店,但林飘发出去不少请柬,开业第一天韩修温朔穆玉等人都抽空前来捧场坐了一会,尝了尝这里的菜,温解青也定了两大桌同喜楼的菜,叫丫鬟坐着马车来用食盒提了回去。
上京人一看这个架势,就这样一间看着不是多豪华的酒楼,开业第一天就有这么多风流人物来捧场,便忍不住打听起来。
“这酒楼是谁开的啊?是哪家的大少爷?”
“哪能啊,大少爷就开这么一个酒楼,说出去可要羞死他老.子了。”
“我瞧着也不像,就是一普通酒楼,装点得还算讲究,还有些屏风之类的东西,算是入流的,但要说不是那些公子王孙办的,怎么这么多人来捧场,来的可都是咱们上京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啊。”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这酒楼是当今新科状元的嫂嫂投的钱办的,听说做的都是他们家里常吃的家常菜,他们看在沈翰林的面子上,也得过来看看,毕竟这都是和沈翰林的情分。”
“原来如此,那倒没什么意思了,沈翰林中了新科状元,他家里人也想在上京做点生意凭着沈翰林的名声来挣钱,是想着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了,但沈翰林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出生不好,他家里的家常菜能有什么好吃的,他嫂嫂别是想赚钱想疯了,咱们的嘴可没这么好糊弄,不是什么都能往咱们的肚子里送的。”
“不过咱们去尝尝呗,也尝尝是什么样的饭菜养出的沈翰林,若是吃糠咽菜人家也成了如今的人物,那才真是了得。”
他们说笑着,结伴走进同喜楼,打算先点两个菜尝尝味,若是不好吃他们便走,到时候他们也算是吃过沈翰林嫂嫂开的同喜楼,也算有了谈资,知道沈翰林是吃些什么东西到今天的,出去说起来也能笑一笑,要说沈鸿虽然贫寒出身,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人人都想,要是他们能生出沈鸿这样的儿子就好了,但如今沈鸿已经当了官,在皇上面前都是露了面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不用仔细去打听,稍微听说点沈鸿的事情,都知道他既没有受到世家排挤,也没有遇到上级的官员,他光芒璀璨,顺得叫人心里不舒服,本来他们还想着,难得出了沈鸿这样一个人物,且是平民出身,想要往上爬那只能是打掉了牙和血咽,如今见沈鸿一下好似是个天生的世家公子一般吃得开,恨不得能瞧见他出点丑,也叫人茶余饭后来笑一笑。
他们怀着看热闹的心情点了两道最便宜的菜,一个三丝炒肉,一个烤肉串,算着一人一串,点起来也算合算。
点菜之后便坐在桌边摇了摇头:“果然是乡野的吃食,如今天气转热,夏日就在面前,该吃些平补的食物。”
“是,肉要炖,或者上好的肉切薄薄的片,用来烫锅子,那才叫地道!炙烤的东西不合宜。”
他们几人连连摇头:“这沈鸿家里人不懂吃食,我看是在瞎做,能得点火,将肉烧熟撒上盐就当做珍馐美味了。”
他们说着,烤肉和三丝炒肉很快上了来,伙计还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饭上来,这三丝炒肉虽然吃着是普通的家常菜,但适口,是实打实的下饭菜,不配饭吃是没有那个滋味的。
肉串全盛在一个白瓷盘子里,刚刚好一人一串,几人一看这烤肉还不是一片一片的,是拿钳子串着的,更是摇头,看向伙计:“这是什么?你自己看看,这叫人怎么吃?”
“客官,咱们店里的烤串就是这样的,您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筷子拨下来吃。”
伙计把筷子整整齐齐的给他们摆开。
旁边的人摆摆手:“算了算了,你置这个气做什么,吃完这顿就不来,快别啰嗦了,尝个味道咱们就走。”
那人才收了话,几人把肉串拨到盘子里,夹起来尝了一粒,当即就沉默了。
沈翰林居然是吃着这种东西考上状元的?
难怪他能考上状元……
沈翰林的贫寒感觉和他们理解的贫寒不太一样……
羊肉和香料的滋味鲜明,带着一点微焦的油脂,香气在味蕾上一下绽开,让他们当即就有点傻眼了,他们平时算是吃得清淡的,第一次吃这样重口味的食物,香味浓郁强烈且厚重,他们吃了一口米饭压了压,然后又尝了一筷子三丝炒肉,入口清爽爽脆,肉丝混在里面,增添了不少口感和肉香。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有些傻眼,又吃了几筷子烤羊肉,然后叫来伙计,又加了一把羊肉串一把猪肉串,,在伙计的提醒下又加了几个羊排,配上几个烤得酥脆的烤饼。
端上来之后他们一口接着一口的吃,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和感受,配上烤饼又是另一种满足,他们点得有些多了,最后吃完的时候大家都吃撑了,也没有心思再说酸话了,摸了摸肚子感慨。
“真有滋味。”
“香料用得好,吃着喷香的。”
“那饼也不错,画龙点睛之笔,外壳酥脆,里面很软,只薄薄涂了一点油,几乎是干烤的,配着肉串吃也不会越吃越腻歪,那点油滋滋的劲刚刚好。”
他们发表着餐后评价,发现自己有点往赞不绝口的方向去了,赶紧打住,抬头看了一眼伙计正从旁边路过,端过去的一大盆菜,看着鲜嫩清爽,里面有红红绿绿的颜色,香气从旁边经过,也特别勾人,便问伙计。
“你这端着的是什么菜?”
“泡椒兔丁。”
他们有心想尝尝,但奈何实在是吃饱了,便约着:“咱们下次来尝尝这个菜,我瞧着看样子就像是好吃的。”
几人连连点头,起身走出了同喜楼,出去溜达了起来,在路上遇着认识的人,问起来他们自然说在同喜楼吃了,问起好不好吃,他们也不想为同喜楼说太多的好话,只说,味道可以,可以去尝尝。
于是他们口嫌体正直,常来尝尝,隔三差五的来开小灶,同喜楼的生意慢慢便火了起来,客流量也逐渐增多稳定。
林飘时不时到店面里去看一眼,在后厨巡看食材,然后和二婶子商量着:“我看这边也做得差不多了,看着也稳定下来了,我们早点写信去给秋叔,把那边的生意打点好,他们也好来上京,正好这里也有了酒楼,也算有地方磨时间了。”
二婶子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早点来才是好的,不然我这段时间恐怕也要忙不过来了。”
林飘还是第一次听二婶子说忙不过来这种话,一般就算再忙,二婶子也一幅自己可以抗得过去的样子。
“婶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二婶子一听他这样问,就美得笑了出来:“这话我和你说,你可别说出去,你也知道的,上京规矩多,要是人家恼我们不懂规矩可不好了。”
“婶子你说。”林飘竖起耳朵。
“先前你不是介绍了温家的几位嫂嫂给我吗,我闲着没事就过去和她们说说话聊聊天,给她们带点果子,弄点菜吃,她们慢慢也愿意帮着我相看二柱的事了,牵线搭桥的,这两天相看了一个不错的对象,我估计能成。”
“哪家的姑娘啊?”
“也是禁军里的,她爹还是禁军里的小头头呢,二柱要是娶得上她,以后在禁军里肯定日子好得多,文官养出来的姑娘娇气,脑子里都是诗词歌赋,都想要找个文人,不是状元也得是个举子,我也不强求了,文嫁文,武娶武,我觉得很好。”
“婶子见过那个姑娘了吗?”
“还没呢,但都说很好,是个不错的姑娘,夸得跟个什么似的,虽然话肯定有三分虚,但既然夸得高,肯定差不了。”
“婶子。”林飘觉得得戳一戳婶子幻想的泡泡:“不是我泼冷水,媒人的嘴不都那样吗。”
“这不一样,这又不是乡下,这里是上京,很多东西都是实打实的,不是凭嘴就能乱说的。”
“那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女方家里人,先熟络熟络好说亲事,总不能贸然就上门提亲了。”
“自然,要先说好了再上门走明路,免得大家难堪,这点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二柱知道这个事情了吗?”
“他还不知道,我再看看,确实是个好姑娘我再告诉他,免得他记挂着,转头婚事又不成了。”说着二婶子看向林飘:“飘儿,沈鸿的婚事你有打算没有?虽然他现在婚事权由他自己做主,你也不好做他的主了,但他半点都没有要娶妻的意思,真是怪得很。”
林飘:“……”
除了沉默林飘又能说什么呢。
“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人家想和沈鸿说亲,我出去逛一圈,人家知道我也算沈鸿小半个长辈,真是要把话问烂了,就想我帮着也牵牵线,我想着你和沈鸿都还没先打算起来,也不敢接这些话,要是有了打算你和我说,我看看哪些人是能搭搭线的。”
“不过我看沈鸿心里是有主意的,我听到一耳朵,也不知道真假,说太傅想把孙女嫁给他,只是这个事情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他肯定是在等着这事,才一概不应别的。”
林飘惊讶了一下:“还有这个事情?”
“不知道真假呢,要是真的肯定就好了,太傅的孙女,多显赫的人家啊。”
林飘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反正你帮着多把把关,你眼睛毒,咱们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得你帮着看才行。”二婶子道。
“好。”
两人说完这个事情,便在一起开始写寄回州府的信,州府中的同喜楼是他们自己开的,和温家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能再托付给温家,思来想去便只能在信中写道,若是他们在州府有十分信得过的人,可以选三个由他们来掌管着州府的店,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便干脆把州府的店关掉,以免被店拖累着走不开。
两人写好信,将问候也写了进去,第二日差人将信发了出去。
夜里,林飘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太傅孙女的事情。
太傅真的想把孙女嫁给沈鸿?
若真的有这个事。
沈鸿到底是为了他不成婚,还是在等这桩婚事落地?
林飘不想这样怀疑沈鸿,但又不得不把沈鸿想得现实一点,毕竟沈鸿的确不是一个幼稚的小孩了。
林飘压下心里那一丝不舒服,他也没资格因为这种事对沈鸿生气,毕竟这不是他一直都希望出现的事情吗?
总不能他嘴上说着大家各走各路,前途光明灿烂,但沈鸿安排上了亲事他就心里不舒服上了。
一个念头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把林飘吓得都有点冒冷汗了。
他想。
可他也不是很希望沈鸿娶妻。
林飘一下坐了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在想什么啊,我疯了吗,脑残吧……”
坐了一会,林飘又躺了下去,辗转反侧了好一会,那些不舒服的情绪都在提醒他,他对沈鸿也是有占有欲的。
哪怕只是有一些,但也是明晃晃的存在着的。
林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想来想去,不如明天问一问沈鸿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林飘睡下,第二天中午没有急着出门,正好沈鸿今天不是很忙,中午回来吃饭,林飘同他一起坐在桌边。
同喜楼开业后,家里的饭桌上总有两道是同喜楼的饭菜,再加上府里聘的厨子置办的菜,各有各的口味的凑上半桌。
林飘和沈鸿坐在一起吃饭,可能是因为之前谈话的事情,沈鸿的话有些少,林飘一时也话唠不起来,便说了说同喜楼现在的情况如何,聊着聊着把话题往旁边带了一下。
“我听他们说,太傅很看重你?”
沈鸿抬眼看向他:“太傅为官多年,爱护提携后辈,是常有的事情,倒不是因我有多特殊。”
“哦,太傅大人人倒是蛮好。”
沈鸿看着林飘脸上的表情,见他说好话,却不是直率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还有话。
“太傅大人的确待晚辈极好,外面在传些什么?可是说太傅不好?”
“没有,都是在说。”林飘顿了一下:“说太傅要将孙女嫁给你。”
原来是这个事情。
“太傅的确略有此意,但他看重的青年才俊很多,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林飘点点头,没有往深处问,沈鸿看他的神情,倒是又有些恍惚了起来,林飘分明对他无意,但他又觉得,瞧此刻林飘的样子,又是挂心着他的。
沈鸿静静喝了一口茶:“林飘,傍晚里海泛舟,去吗?”
林飘想了想:“去。”想了想之后又问:“只我俩吗?”
“只我俩。”
林飘犹豫了一会,他觉得此刻说去,是不道德的,他明明知道沈鸿是抱着什么心情邀请他的,总不能去了又说,其实这压根没什么。
这明晃晃的就是约会啊。
但要说不去,只我俩我就不去了,他说不出口。
真是奇了怪了,好像嘴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不去两个字那么难开口,那么难吐出来。
他好像太习惯和沈鸿相处了,很难拒绝沈鸿的邀请。
可是这也并不适合当借口。
“我……还是不去了,等大家有空了一起去吧。”
“好。”
等到下午,还没到傍晚,小月和娟儿从外面回来,兴高采烈的跑进林飘的屋子:“小嫂子,我们今天去里海泛舟?”
林飘:“啊?”
“小嫂子你不知道?”娟儿和小月有些惊讶:“沈鸿哥和我们说的,说你和我们要一起出去泛舟,二婶子忙,二柱哥要值夜,就我们和大壮哥五个人出去玩。”
林飘有些错愕,又只能点了点头:“对,今天说好了去泛舟。”
待到出门的时候见到沈鸿,林飘轻声的问:“你搞什么啊。”
“你不是说,要大家一起去吗。”
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吗?
林飘无奈的看沈鸿一眼:“走吧走吧,你这个人。”
看着是君子,实际软磨硬泡这一套也太熟练了。
他们坐着马车到了里海旁,旁边的路上停了不少马车,还有专门的守卫在附近巡逻,他们下了马车,看见日暮西沉,天色一片昏昏暗暗的,只一艘艘精美的画舫浮在黑蓝色的湖面,水面平静得如同一片镜子,只涟漪轻轻泛过。
画舫上点亮烛火,罩着纱灯,有些是莲花形状的灯挂在画舫檐下,仿佛从仙境中驶来,半点不沾人间烟火。
他们的船已经提前备在了岸边,他们一走下去,船上的人便恭敬的唤沈鸿为沈大人,唤他为大夫人。
沈鸿是家里的老二,林飘是沈鸿哥哥的媳妇,比起叫夫人,的确是大夫人更加合适,沈鸿的夫人应该叫二夫人,如此才好分辨他们之间的身份。
沈鸿看了那人一眼,径直扶着林飘上了船,娟儿小月和大壮在后面鱼贯而入。
船驶动,向着湖中心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