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14 章 县府来信。

到了傍晚,码头商船的伙计送来了一大箱的东西。

“是林飘沈鸿家吧?”

林飘点头:“是这里,这是什么?”

“祁县那边送过来的,那边不是有个叫什么淘宝阁的店吗?托我们当家的带过来的,你自己打开看吧。”

林飘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一口大箱子,他们安定下来之后就马上写了信回去,告诉了家里的他们在州府落脚的情况,还告诉了了他们地址,告诉他们有事可以常写信往来,本来以为会等回来一封信,结果没想到居然等来了那么大一口箱子。

待人走了林飘和二婶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他们的衣服,件件都是崭新的,看得出来都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因为他们是夏天来的,虽然是夏末,但夏末秋初依然很热,他们大部分带的都是夏天的轻薄衣衫,秋衣只随便带了几件。

这里面全是秋衣,从入秋的最薄款到寒风起后的加厚款,还有不少他们几个人的帕子,鞋子,日用品里能顾上的都捎过来一大箱。

衣服的表面上还放了好几封信,各自用信封装着,外面写着不同的名字,李灵岳,娟儿与小月,郑秋与大壮。

二柱当先把手伸向了写着李灵岳几个字的那封信:“我倒要看看他能放出什么香屁来。”

二婶子去拆郑秋与大壮那封,林飘便打开了娟儿和小月的信封。

娟儿和小月是合写的,在信中写到。

小嫂子,我们在铺子里做事,每日都很想你们,每天回到家里瞧不见你们,家里一下冷清了许多,也没人和二狗哥斗嘴了,二狗哥最近都总念叨不知道你们要考多久才回来,秋季的新衣服已经在准备了,缝制了许多却见不着你们,不知道沈鸿哥二柱哥有没有长高长壮,怕他们穿不了,所以特意将衣裤做大了一些些,听说越是外面越费银钱,万事都要花销,外面的总不如家里好,便将秋日的一应东西备下了,望小嫂子与二婶子喜欢。

林飘看得差点抹泪,转头和沈鸿说话:“娟儿和小月说回了家看不着我们家里太冷清,咱们这里也是,有时候空落落的。”

沈鸿看着嫂嫂兴高采烈又感动忧伤的样子:“嫂嫂,考完我们便会去了,若是再往上走,稳定下来依然可以一家人住在一起。”

林飘点点头:“嗯,到时候咱们住更大的房子,一人一个大院子。”

二婶子凑过来安慰他,把手上的信和他一起看,郑秋和大壮的信里写着最近同喜楼的经营状况。

在州府可一切都好?我们在县府一切都好,同喜楼又招了两个伙计,大壮已经能管得住场面了,就连算账先生都说他学得好学得快,账面都能叫他捋得清清楚楚,如今县府天气稍微冷了些,不像之前那么热得恼人,爱吃热菜的客人也多了起来,你们在州府花销大,我们听人传来消息说,温家的船被劫了,看见你们报平安的消息,一颗心才落进肚子里,你们在信中只说州府好,却不说险些遭了难,报喜不报忧,不知你们银钱够不够,箱子底那件最厚的衮毛外衫里面夹着五百两银票,望你们在州府一切都好,多加餐,家中一切都好,银钱充足。

二婶子把衣服全都翻出来,找到了那件衣服,在里面一摸,果然摸出了一个缝得整整齐齐的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二婶子把小布包捂在心口,只觉得暖心窝子,这就是过日子的奔头,这日子过得比她过往十年都要暖心,二婶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惦记着,还是那么多人,有些忍不住垂泪。

林飘安慰了他一会,凑过去看二狗的信。

“二狗写什么了啊?”

二柱撇了撇嘴:“他狗嘴吐得出什么象牙?就说他会好好考试,问候小嫂子,问候沈鸿,问候我们,到时候咱们一家子一起发达。”

林飘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动,看到了其中一段。

或许我的确是科举的料子,并不适合做一个奸商,最近闲来无事去同喜楼做了一段时间,我想在外送的时候把菜卖出更高的价格,这是有益的,但重复太多次之后,挨了一顿打,或许是二柱不在的原因,家里没了练武的人震慑,竟也有人会对我动手,我已回到鹿洞山,决定在考中秀才之前再也不下山一步,发愤图强,共勉。

二狗的信是唯一一封能叫人笑出来的,连沈鸿看了都忍不住笑了笑,二柱更是嫌弃得没个好眼神给这封信。

“这臭德行,还装模作样的不肯下山了,被打活该。”

他们几人收拾好箱子里的衣服,各自的衣服各自拿回自己的房间去放着,然后出来围坐在桌边,继续品鉴这几封信,并且就着逐渐昏暗的天光和点起的灯火开始写回信。

林飘看向沈鸿:“娟儿她们喜欢漂亮的布,我这几日去布行看看,这边的布行更大,肯定有更好的花色和料子,到时候我凑些州府里的新鲜东西,也装一箱子送回去。”

沈鸿点头:“这里有一家青竹斋纸笔做得很不错,可以送一些回去。”

二婶子想了想:“这糕点放不住,吃食家里也不缺,不过这边有一种干菜,泡水烫一烫就能吃,爽脆可口,在县府的时候没怎么见过,这些干货可以弄些回去。”

二柱琢磨了一会:“我看街上那些卖小玩意的都挺新鲜的,县府没怎么见过那些样式,弄些回去娟儿小月肯定喜欢。”

他们商量了一会,决定之后几天好好搜集搜集,定好主意之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林飘当夜歇下,结果第二天还没到同喜楼,就听见别人在议论,嘀嘀咕咕的,林飘隐隐约约听见同喜楼几个字,心想同喜楼怎么了?便凑上去偷听。

“你听说了吗?同喜楼的菜吃死人了?我就说这么好吃肯定是有问题,菜里绝对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方子,一闻就要把人魂勾去了,我孩子每次从哪里路过,看见哪里的烤串眼睛直勾勾的都走不动道。”

“小地方来的是这样,什么歪门邪道都敢用,只要能赚银钱,哪有良心可说啊,之前我一个堂兄,病得不行了,来了个游方道士,也是小地方来的,说什么隐居在山里,给他开了一剂药,那可厉害了,一剂下去生龙活虎马上就好了,结果呢?那道士前脚走,没两天人后脚就不行了,这些东西邪着呢!”

“是谁死了啊?”

“好像就是隔壁街的谁,他儿子媳妇孝顺,听说有好吃的就去买给她吃,说是之前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吃着同喜楼的是胃口也开了,饭也吃了,结果吃完当夜就死了。”

林飘:“???”

他就睡个觉的功夫,怎么一醒过来天就变了?

州府的天气这么难把握吗?

林飘快步赶去同喜楼,果然就看见同喜楼四周都被围了起来,不少看热闹的在门口指指点点,同喜楼里的客人也几乎少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坐在位置上还在嘀咕:“奇怪了,今天居然这么清净,外面站这么多人干什么?”

林飘走进后厨,就看见二婶子一边做菜一边愁眉苦脸,一见着林飘才松了一口气:“飘儿,你好歹来了,咱们可遇上事了。”

“咋了?我们的菜没问题啊,怎么会吃死人?”林飘根本不信这一套,想到昨天的事情:“好好的哪有这么多事情,一定是聚鲜楼做的手脚,昨天他们来示威,我们不是没答应吗?”

二婶子心里可难受了:“咱们就开这么一个小酒楼,还没他们那边一半大,有必要这样吗?”

“谁知道他们的,既然说我们的菜吃死了的人。”林飘看向一旁的伙计:“你去打听到底死的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要闹,咱们就来把事情明明阿白白的掰扯清楚。”

伙计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林飘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简直是笑了,那个据说吃了他们家东西死掉的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是什么编出来的故事,但那个人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这个年代都算长寿老人了,本来就缠绵病榻看着要不行了,一直不太吃得下饭,老太条家里的人有孝心,有好吃的都想着老太太,给她送去尝尝鲜,可能是老太太回光返照,舒坦的吃了一顿,还直夸好吃,然后夜里人就没了。

这也能怪到他们同喜楼的头上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结果又传来消息,说聚鲜楼把他们告了,说他们殴打了他们的伙计。

“这都能甩锅给我们?告就告,咱们去把事情掰扯清楚,我就不信这里真的是他们聚鲜楼一手遮天了。”

府衙的衙役来抓人的时候,林飘让人去通知沈鸿和二柱,二婶子则一直拦在林飘面前:“飘儿你别去,我去,我机灵,留在外面好活动。”

“婶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周蔺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的,你也没怎么看着,到了知州大人面前我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问起来这事说不清楚。”

两人说了好一会,二婶子才放开手,扭脸去柜台边取了些散碎银两出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个个塞给那些衙役:“他胆子小,各位爷手下留情,别唬他,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肯定都是误会。”

衙役掂量着沉甸甸的碎银块,想着现在说这些可晚了,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得罪聚鲜楼,得罪了聚鲜楼现在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他们还是点点头:“行,反正案子是知州大人办,我们为难他做什么,肯定不为难他。”

林飘跟着他们走,到了府衙等了一会,眼睛四处的看,看这里里外外,确实是比县府里的县衙宽敞大气了许多,连这柱子都粗上了一号。

衙役收了足够的银钱,也不怎么管林飘,由着他在里面四处看,等了一会知州大人才走出来,在上面坐下。

林飘跪下,打量着这个知州的面色,在想他到底是不是个讲理的,能讲几分理。

然后便是案子的审问,知州在上面愤怒的问起缘由,他做知州这几年最恨几件事就是有人在他的地盘上不守规矩捣乱,尤其是外来人不守规矩,他不是排外的人,整个州府里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但流动人口不老实是最让人心烦的事情了,堂下跪着的人瞧着人模人样的,长得还挺好,但居然是个刁民?叫他如何好脸色?

林飘见他表情不善,便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通,知州怀疑的看着他:“你巧言令色颠倒黑白,你这样一说,你们倒是什么都没做了?”

“大人,我们本就什么都没做,一直在本本分分的做买卖,昨日聚鲜楼的人找过来,说让我们不许卖鱼汤羊汤,说这个只有他们才能卖,叫我们不要不识相,我也是和他们好言相商的,他自己和店里的食客突然打起来了,然后被他认识的人抬走了,一觉起来倒是天都变了,什么都成我们做了的,小民吓得满心惶恐,肝胆欲裂啊。”

知州一听这话,表情逐渐凝重,凝重中还有一丝尴尬:“你说他们打起来了,你在旁边,当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你出言撺掇了?”

“当真没有啊,那个食客本来是聚鲜楼的食客,和聚鲜楼闹了不愉快才过来这边的,结果又在这边撞上来聚鲜楼的伙计,他俩见面就吵了起来,周蔺也没想着让一让客人,直说要他好看,两人一下打了起来,我在旁边劝也劝不住。”

他俩就这点事聊了好一会,最后知州的脸上是越来越挂不住,先退了堂,二婶子已经等在了外面,又拿钱里外疏通了一番,府衙里的小头头一瞧,又想了想方才知州大人的反应,掂量掂量手里的银钱:“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还没定罪呢,先回家等着吧。”

林飘先出了府衙,就见二柱已经等在了外面,他气得怒目圆睁,站在林飘身边一直问:“小嫂子你指,你说是谁,我去撕了他!”

他和小嫂子相处那么久,只见过小嫂子把别人告了进衙门的,没见过别人整小嫂子,害小嫂子被审的,他一想到小嫂子遭了这种委屈,受了这种鸟气,他只想把对方撕了。

“冷静冷静,你当是白煮鸡呢,还要把人撕了,到时候就不是你在外面等我了,得我进去捞你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我看这个知州也不是那种很不讲理的人,估计也没什么事。”

二婶子也白他一眼:“尽说些浑话,书白读了不成?什么撕了撕了,嘴上可不许这样说话。”

二柱只能点了点头。

林飘目光在四周看了一圈,有些意外,又有一丝茫然的失落:“沈鸿呢?如今这么忙,没来吗?”

二柱道:“他来了,已经去府衙里了,小嫂子我们是再等一等他,还是先回家歇歇。”

“你赶来累了?”

“我不累!我是怕小嫂子你累。”

“那我们等等他吧,他既然进去了,想必是打点关系去了。”

林飘他们在府衙的大石狮子外面等了好一会,终于见着沈鸿从那大开的红漆大门中走了出来,他走下阶梯,目光落在林飘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才放下心来。

和早上出门时并无什么差别。

“嫂嫂没遇着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进去把事情说了一圈,你进去这一会是干什么去了?”

“见了见夫人。”

“夫人?知州的夫人?”

“是。”

他们回去的路上沈鸿和他们简略的说了一下他的打算,他准备了一个水头不错的中等翡翠镯子,以林飘的名义送给了知州夫人,想要求知州夫人的庇佑,知州夫人一听林飘是一个哥儿,还自己开了一家店,合伙的人还是一个女人,再加上沈鸿的一些言语上的塑造,知州夫人自然对这样的送礼对象并不排斥,满口答应往后会好好庇佑林飘。

林飘惊讶的看着沈鸿:“这门路就这样给你走通了?就一个镯子吗?”

沈鸿淡淡点头:“一个镯子足矣。”

林飘怀疑的看了沈鸿一眼,心想给官太太送礼哪有这么好送,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更加受大龄女青年怜惜。

不过林飘也知道,他嘴上说简单,肯定话里有很多玄机,不是一两句能道出来。

他们回到家里,同喜楼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便打算闭店两天,他们在家里休息。

因为今天进了一次县衙,沈鸿便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好菜,算是给嫂嫂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林飘吃着他做的凉拌鸡和爆炒羊肉,直竖大拇指:“我们沈鸿真是全能的天才,能读书能交集,连菜都做得这么好吃,以后谁嫁给你,绝对是天大的福气。”

沈鸿看着他:“是吗。”

林飘被他的眼神看着,还有这似乎有些奇怪的口吻,心里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夹着菜过了一会才接上话。

“当然是。”

他们一家团聚,知州的后院自然也没有消停下来,知州先狠狠骂了他家里亲戚一顿,让他们少做点这种没道理的事。

谁知道大掌柜反倒信誓旦旦的说这些事真的是同喜楼做的,咬死了不认。

周蔺昨天被揍晕了,在医馆里晕到今天中午才醒过来,那时候大掌柜已经在挨知州的骂了,大掌柜嘴硬,说自己会再去查清楚,后面在医馆见到周蔺,听他说了事情的向后,依然选择嘴硬。

毕竟事情都弄出来了,他不可能在一个外来的小酒楼面前低头,这样跌份的事情,到时候整个州府都知道了,他还怎么在这里混?

他当时就和周蔺吩咐了:“这事你不要说出去,咬死了是同喜楼的人打的你知道吗?”

“这不成……叔这真不成……这……”周蔺想到在同喜楼看到的那个大掌柜,他就是想着在大掌柜面前争口气才和人呛起来的,这事情清清楚楚的,他反咬大掌柜一口,大掌柜以后还怎么看他,人眼里还能把他当男人看吗?

掌柜盯着他:“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不成,不成也得成!这事都到这里了,咱们丢得起这个脸吗?这事都报到我大哥那里去了你知道吗?这事要是过不去,往后我大哥还能帮我们吗?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他都觉得是我们自己搞的鬼,那以后咱们都别混了!”

周蔺被他说得神色动摇:“叔,真这么严重吗?”

“严重!咱们这是背水一战了!”掌柜一边说服着周蔺,叫他和他的朋友们别说漏嘴,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他今早散播出去的消息,都说同喜楼的菜有问题,这事得一点点的打,要把人打服,等前面半截赢了,再抓住他们菜有问题的事,让他们把秘方交出来检验,这样秘方不也到他们聚鲜楼手上了?

知州才在掌柜那边听了一番信誓旦旦的话,后面又在后院听了夫人的一通抱怨。

“你那什么表弟,整天大哥大哥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大哥呢,就知道在外面闯祸,这可是听见了,他现在都欺负到哥儿女人头上的,人家开个小店面容易吗?不过是一时味道好吃着新鲜这边客少了一点,过段时间不就好了,他竟这样待人。”

知州听她说话,放下筷子,神色有些严肃:“怎么?话都传你这里来了,是怎么说的?”

夫人神色温婉:“大人,现在外面怎么说他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怎么说大人你,都心里不安,在想着聚鲜楼这么惹不得,要成土皇帝了你还护着,这次你护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就怕往后,那胃口越来越大,想着什么事都有你撑腰,做出更难看的事,那林飘家里也不是没有读书人的,他小叔子是沈鸿呢。”

知州听到沈鸿的名字十分意外:“沈鸿?他俩是一家?”

“是啊大人,我看那沈鸿十分的好,仪表堂堂,要说相貌,潘安宋玉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又能读书,能懂进退,有师长扶持,我看他以后能是个有出息的。”

“你倒是很看重他。”

“大人,不是我看重他,你想想,咱们可是有两个女儿的,他唯独不好在什么地方?就是出生不好,但若是他连出生都好了,哪还有咱们来挑拣他的份?不如卖个顺水人情,这要紧关头,马上就要考试了,我看是能中举人的,何苦惹人家。”

她是相当看中沈鸿的了,留意女婿这些年,就没见过比这更叫人满意的了,而且说话也中听,那话里话外叫她想通了不少事,相公一个表亲而已,都能仗着相公的威势在州府这样吃得开,她平日也看的烦,何必惯着,不如取而代之,让这些银钱到自己的口袋里来,添一添妆奁脂粉。

知州想来想去,这事确实不好惯着表弟,但要是直接下了他们脸子,有罪的反倒是表弟了。

于是折了个中,让聚鲜楼给同喜楼道歉,并甩锅在一个没家室的外地小伙计身上,然后给小伙计一笔钱把他开除,小伙计连夜潜逃。

事情安然解决,同喜楼再次开张,聚鲜楼掌柜气得够呛,但知府大哥不站在他们这边,他再怎么气都没用,何况大哥还警告了他,说他们家那个书生应该是能中举子的,叫他少去招惹,他只能把这口气生生咽回去了。

反正大家都没得什么好处,他心想,他气,同喜楼也气,大家各得一肚子气谁都不好过是最好的,派人去打听林飘是不是气得够呛,最好是气病了,看他那个小身子板,也不像身体多硬实的模样,结果一打听回来,人家半点事都没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最近在操心沈鸿考试的事情,哪有心思来记恨他。

林飘不想多横生枝节,尤其是在这个马上就要考试了的节骨眼上,到了最后的十天,基本就是掰着手指在数日子了。

给沈鸿和二柱准备衣服,开考前的各种补脑餐,一应用具,但凡是能带进去的都准备了。

开考当日,他和二婶子起了一个大早,各自去送考,送到贡院门口。

四周都是汇聚而来的学子,在普通和同窗的簇拥下,进门之前都还在互相打招呼恭维,祝对方金榜题名,互相吹捧彼此的才学。

沈鸿到了门口,也有几个和他认识的学子,他们客气的打了招呼,互相问候,沈鸿朝林飘最后认真的道别:“嫂嫂,鸿进去了,这几日不要太担忧。”

“自然,以你的本领,这又算什么。”

贡院修建得广阔,红柱红墙,上面的一层层的青瓦,门扉向两边大大的张开,沈鸿拾阶而上,走上那门廊,抬步跨进了门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飘就在外面看着他,见着他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扬起笑容对着他。

真帅啊。

是个大人了。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把林飘心里的不舍都看出来了。

林飘在贡院外等了许久,看见那道门合了起来,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这就是为什么他想养胡次的原因。

他舍不得。

沈鸿长得太快了,他把沈鸿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非常重要的存在,可是这个世界是很冰冷的,读书,科举,做官,长大了的沈鸿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这个过程的加剧只会让他越来越觉得舍不得。

可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他们之间天生就有鸿沟,虽然他并不认这种荒谬的东西,但在沈鸿眼里一直都是这样。

等到以后,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稳重,他还会是他的家人吗?还是他供在高堂上,一个代表着这个时代的礼义,代表着他的报答和道德,仅称作为嫂嫂的存在。

就像在鹿洞山上住的那几天,沈鸿和他顶嘴,他心里那么生气,即使讲和之后,都不太想理他,沈鸿这样管着他,时不时对一些事露出的在意,好像在把他当做亲人的时候,更多的是把他当做嫂嫂。

所以不是做什么都可以包容的亲人,而是必须得懂点规矩的嫂嫂。

林飘走着走着,在路边找了间茶摊坐下,拿帕子捂住了眼睛。

他多希望沈鸿还是那个十岁的沈鸿,牵着他的手也不会觉得僭越,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对方最重要的人,支撑对方更好活着的存在。

而不是一个会渐行渐远的政治动物。

林飘悲伤的哭了一场,意识到不对然后赶紧去药店抓了药,按之前那个先生给他的药方,回家红着眼睛煎上,喝完往床上一躺,心里舒服多了。

啊……内分泌失调真可怕。

林飘过去从没这么强烈的体验到过什么叫做多愁善感,现在他居然会因为看着沈鸿进贡院,一下想到这么多东西。

“天呐,这还是我吗?”林飘在床上坐起身,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不明白这种情绪影响是哪里来的。

看来这药得好好喝,不能断了,不然突然发作起来,叫沈鸿看见了那不得吓死个人?

乡试一共分场,一场考天两夜,算下来就是满打满算的九天九夜,林飘听二婶子说,二柱那边虽然考的内容不同,但也是差不多了。

这样封闭式的考试,之前县试的时候就已经整得人够呛了,幸好如今沈鸿有个好身体,也难怪书生都得骑马射箭或者开拓一下别的技能来练练身体,不然连考试这一关体力都熬不过去。

林飘和二婶子在外面收集食材,什么药材,干货,听说能补精神补身体的,又囤上了一大堆,等着他们出来好炖给他们吃。

才考到第二天,就听见贡院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有个考生入了贡院,在里面考了第一天就觉得自己高中无望了,心中悲苦,在贡院里面撞墙自杀了。

林飘和二婶子听得胆寒,觉得可怜又可悲,想到这科举中,每个人都是抱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心在往上走,那种孤苦和煎熬,尤其是被寄予重望却可能考不上这件事,格外的折磨人。

二婶子听了这个消息,倒不担心沈鸿,因为沈鸿一直以来书都读的很好,他怕二柱心里想不开:“二柱就是这种,读书也读不好,我们还非要他读非要他考,要是他一个想不开,觉得被逼得难受了,你说这怎么办啊?”

“婶子,你这是当局者迷,二柱哪能想不开,他那脑瓜子可从不想这些事,不乐意读死也不读,乐意读了就翻翻看看,那心态可是好得很。”

二婶子一听:“你这样一说,倒也是,我就是一着急,就爱乱想这些,但他那个人,就是一头犟牛,哪会有考不上就不活了这种心思。”

林飘点头,两人这几日虽然只是等着,但压力也大,同喜楼便只是时不时去看一眼,两人在州府四处逛,买东西,看新鲜玩意,想着自己能用,也能先攒着,等下次继续寄到县府去。

等到第四天,林飘这边就彻底出不了门了,因为上门的媒婆已经把他们家堵得水泄不通,都是想来买潜力股的,想趁着沈鸿的功名还没下来,先定个婚事,到时候不比榜下捉婿来的方便了?

沈鸿这边的桃花朵朵开,已经要把他们家开成桃花源了,不管是奔着人来的,还是奔着沈鸿的功名身份来的,不管来多少人,每天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你可得给他定门好亲事了,不然可耽误了他。”

“这年纪,也该成婚了!”

“这XX家的小姐/哥儿,配他有什么配不得,以后肯定会大力扶持他这个东床快婿的!”

林飘实在没想到,沈鸿居然在进了贡院之后突然变得这么炙手可热,并且一个个好像都已经百分百确定他会中了。

沈鸿在贡院里干了什么?

还是说有监考官对外漏了消息?

最后连知州家的人也来了是林飘最意外的,不过还好,来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算太离谱,话也没有直说,只是不停的暗示林飘,夫人瞧上沈鸿这个女婿了。

林飘不好得罪人,一概的对外说:“他如今大了,我做不了他的主,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我在这里答应了都不算,要是反叫他心里不痛快了,反而不好。”

林飘一通话放出去,告诉众人,就算车轮战逼他答应了婚事,沈鸿出来恼了也是不作数的,反而得罪了他们的好女婿。

这话放出去,众人心想林飘真是个不争气的,守寡抚养小叔子,居然一点也拿不住小叔子,唯唯诺诺的,连婚事都拍不了板,这算什么长嫂?

林飘如此表态之后,来说亲事的人依然很多,但没有再逼他认下婚事的那种了,都是想让他认可自家的孩子,等沈鸿考出来之后在旁边多说点好话,盼着之后说亲的时候他能在旁边帮腔说几句。

林飘自然满口答应,表示好啊好啊,各位的孩子这么优秀,我肯定好好给沈鸿介绍。

反正真到了沈鸿面前,也不可能说人家的坏话,都是捡着好处来介绍,哪个哥儿才情高,哪个姑娘容貌好,总是得聊一聊的。

期间林飘还被邀请到了知州府里一次,夫人摆了一大桌点心给他品尝,吃到一半把两个女儿叫了出来,当然,表面上说的理由是两个女儿恰好想到母亲所以过来拜见母亲,没想到有客人在,于是坐一起聊聊。

林飘被这车轮战打了好几天,心想。

老天鹅,快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