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孩定定的望着他。语调不带任何疑问。
被看出来了。
少女神色变得冷淡起来,她毫不犹豫的抽回了揽着对方的手,朝后,与面前的沢田纲吉拉开距离。在同一刻,少女的脸上又带上微笑的弧度,却不达眼底,显现出与这张脸上截然不同的刻薄味道,整个人似乎变得难以相处。
“彭格列的超直感。”
幻术师微微偏头,双手环胸,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意思,作为黑|手|党的首领,虽然能理解其本质的肮脏邪恶,但是没有想到你已经不被人待见到这种程度。连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上前嘲讽你,真是令人意外。”
纲吉:“没有的事情啦……”
“哦?她难道不是瞧不起你?你瞎的真是厉害。”
棕发男孩沉默,随即有些无奈的摇头:“别这么说。”
“你确实不在意。”术士的眉梢微微挑起,紫色的眼瞳冷冷扫过:“真是仁厚宽容的十代目。”
沢田纲吉并不想在这方面争论什么,他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早上好骸,”棕发男孩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轻声询问:“库洛姆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幻术?”六道骸向他不客气的反问,同时以这一种近乎是评委般挑剔的姿态对面前男孩的坐姿进行了私人评价。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轻声细语,就好像是教科书里面会见到的那种乖学生坐姿,乖乖等待着老师到来。
陈规守矩的姿态和旁边少女肆意张扬的动作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次六道骸见到总会想要嘲讽一番,这样的姿态做给谁看。
对于六道骸的质疑,被评价为乖乖学生沢田纲吉也认真的反驳了对方的话语:“并不,我只是在关心你们。”
幻术师瞥了他一眼:“这具身体不会有事情,所有的内脏都在我的支撑下稳定的运作。”紫发术士勾出一个笑容:“毕竟难得见到这样一个如此恰当的容器……”
“确实,”沢田纲吉点头:“库洛姆很有天赋,而且和你的精神契合度应该很高。当时我差点没有发现你和她的气息变化。”
六道骸:“那说明能够被我完美的利用。自然我也是不会让她出事,否则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沢田纲吉:“嗯,而且她应该接触幻术没有多久吧,能做到昨天那个地步真的很厉害。以后一定会更加强大,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
六道骸:“……你在说什么,不过是一个附身的容器而已。”
纲吉说道:“你们看起来相处的很融洽,总之——”
他真诚地说道:“能够寻找到稳定的锚点真的太好了,骸。”
六道骸:“......”
紫发少女的脸上神情抽象起来。
这家伙怎么回事!?有没有在听人说话,自己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幻术师盯着对方的脸,可偏偏这张脸看起来又是该死的真诚,可笑,自己居然对一个Mafia脸形容了真诚两字,六道骸一时说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神志不清了,还是嘲讽对面脑子有问题,理解有偏差。而刚巧不巧,他又想起了对方那十几分的国语试卷,惨不忍睹的鲜红分数是令人能够想要敲对方榆木脑袋的程度。
诡辞善辩的幻术师张了张口,一时间居然感觉到词汇贫瘠的荒谬难耐。
“找到新的锚点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摆脱你罢了。”他的语调像是干瘪的刺,音调也随着微微拔高。“毕竟为黑|手|党做交易已经足够让人厌恶了。”
“你说的对。”男孩说道,“我很感激你。能够找到新的锚点,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呵,你确实应该感谢我,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我一样可以敌对一个彩虹之子的幻术攻击。”
沢田纲吉没有说话。
六道骸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沢田纲吉说得并不是昨天的比赛。
幻术师的脸猛的盯向对方。
沢田纲吉低着头,面色平淡而自然。他的双手依旧是搭在膝盖上,男孩被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轻柔的摩擦着手掌缝隙的纹理,像是在触碰什么新生植物的根茎。
“大概是因为你使用太多幻术的原因,波动太强了。”纲吉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语气温和:“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楚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六道骸紧紧的盯着对方,手指微微捏紧。不理解像一只快速膨胀的气球迅速上升卡他的胸口,而与之相伴而来的是一种如同泥沼般翻涌——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和怨妒。
他不理解沢田纲吉为什么能够这么平淡的开口,为什么总是这种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
这种鲜明的怒火在面对沢田纲吉时总是冉冉膨烧。上一次则是在知道对方那该死的血脉。
被遮掩住的右瞳带来灼热的疼痛,命运的不公如同岩浆滚过,可怕的温度将每一块接触到的皮肤都炸开的撕心裂肺,它们席卷狂啸一切都被烧尽,灾难过后剩下的只有死与灰。
无数的梦夜行走,从这残留的余烬中拾起的有对世界的怨恨和复仇。
仇恨成为了幻术师定点这个世界的锚。
他因此而存在。
可他不明白——沢田纲吉为什么看起来不在意,怎么会有人不在意,他为什么不恨,这个世界上的人,遇到一点不幸和不公都揣度怨色,轮回之中茵陈与苦胆遍地横生,他企图去窥探,三叉戟应狰狞的撕开这层看起来伪装极好的皮肉,拆解所有枝骨,让他仔细的打量这里面到底是怎样的物质构造而成。
一切都像是处于一种巨大的不确定中,六道骸站在轮回之口看着。
好像面前是一个他前所未见的怪物。
一只飞鸟从天空的边际滑翔而过,坠落在了六道骸的面前。
沢田纲吉低头捡起了这只风筝。
“谢谢哥哥和漂亮姐姐。”
跑过来的小孩将断线重新缠上。
“怎么了?”沢田纲吉看着盯着自己幻术师不解询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脏东西吗。
“……你知道吗?”紫发的术士微微扬起下巴。
“我能看见你的头顶。”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眼前人用的是库洛姆的身体。
沢田纲吉瞬间涨红:“胡说!!明明是因为你现在穿的是高帮鞋!!”
——那么厚的底!!
“b、boss……?”有些惴惴不安的声音从面前人口中传出。
诶。沢田纲吉望过去,音调直接断在了喉咙中。
紫发少女的双手微微握在胸口处,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文弱的脸上神情带着迟疑。
“库洛姆。”纲吉的表情一下顿住,俨然是幻术师在说完话的下一瞬就直接解除了附身能力,可恶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沢田纲吉难以置信。
库洛姆困惑的看了一下周围,显然还没从意识的混沌中清醒,不过在反应过来现在的环境之后神色很快镇定了下来。
男孩忍不住捂脸:“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对你这么大声的……”
“没有关系...刚刚是在和骸大人聊天吗。”女孩轻声问道,“对了,雾战...”昨天的意识在场上直接中断,这才想起后续的状况,库洛姆低头看先自己的手指,一枚完整的戒指正带在指间,是战斗胜利的标志。女孩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昨天指环战已经让我们赢了四场了,”纲吉的眉眼微微弯起,“谢谢你库洛姆。”
库洛姆摇了摇头:“我其实没有做什么,这些都是骸大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六道骸她现如今也不会还能在这里。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boss,再见。”
“诶等等……”沢田纲吉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要走,他本来还想说多了解一下对方,毕竟是新的同伴,沢田纲吉见女孩转过头来,唯一露出来的一只左眼看着自己,一下子又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就是....”纲吉顿了下,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个,骸的话,可能要辛苦你了,就是,如果遇见什么困难或者麻烦的事情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
黑耀里面的那两个男生显然是不太会和人相处的——虽然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好太多就是了,沢田纲吉自我反省,他又想起了六道骸刚刚的话。纲吉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动作有些慌乱。“那个...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还有s。”
“有事的话可以找我!当然,没事也可以!”
库洛姆接过了对方写的纸条。
女孩抬起眼,悄悄看了一眼棕发男孩,又很快的低下头。
很快收好了纸条。
沢田纲吉看着对方快步离开的背影拍了拍额头。直到回到家,看见reborn坐在屋子里面的身影,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我要的东西呢。”杀手看着两手空空的沢田纲吉:“还是说你出门一趟也学会了幻术?”
“……”
沢田纲吉差点跪下来谢罪。
糟糕。他的余光看见了欢天喜地跑过来的小孩。
蓝波的身影立刻僵住,围绕着沢田纲吉转了一圈,眼看就要大哭起来,沢田纲吉赶紧把对方抱起安慰他,然后思索自己究竟把购物清单塞在哪个口袋里面了,回家的路上为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
“和女孩子聊天聊到现在,把家里面老弱妇小全忘了是吗?太让人心寒了。”
“啧,吵死了。蠢牛,给我闭嘴。”reborn听着耳边属于蓝波高分贝的尖叫,拿枪直接打了一梭子。
“诶,什么女孩子?”奈奈妈妈拿着衣篓,好奇的从楼上探出身子:“阿纲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沢田纲吉瞪向自己的家庭教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我明明和对方从见面开始说话还不超过十句啊!”
哦不超过十句啊——
奈奈妈妈拖脸,语调拖得长长。
“什么啊!妈妈你不要听reborn在那瞎说!!”沢田纲吉扭头:“reborn你说句话啊!!”
“你这人前后矛盾,”reborn:“既然我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怎么还让我说。”
没人搭理的蓝波声音更加响破云霄。
“糖果!!我的糖果!!!”
沢田纲吉简直想要夹起尾巴做人。
可恶啊!这一切都怪六道骸!!
——没错,这一切都怪六道骸!!!
狱寺隼人盯着山本武,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与时刻挂念的十代目心有灵犀。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对方出现在中指上的戒指。
银发少年的面色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你这家伙——昨天不是还挂在脖子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