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感觉自己一瞬间被丢进了巨大的水池之中,猝不及防的水流开始从四面八方侵袭涌入而来。
咽喉,呼吸道,他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想要制止住自己再呼吸进更多的液体。
“咳咳……咳。”沢田纲吉猛地冲出了水面。他的咽喉和呼吸道都进了水,火辣辣的感觉让他不停的开始咳嗽,脸上不断地流下水渍,手捂住眼睛上,让淌进液体的眼球努力睁开,视线一片像是镜头失焦般的模糊,全部都是光晕。纲吉感觉到之前进入自己口腔的液体有些奇怪,带着一些异样的咸腥味道。
刚刚……
啊对,刚刚那家伙蓝波拿了什么东西朝我砸了过来。
“乱丢东西是什么坏习惯啊……”纲吉揉擦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因为鼻咽进水而带着一种含糊不清的呢哝感,他嘀咕着从地上站起来,刚刚朝着前面的方向跨动了一步就因为踢到了障碍物而跌坐在了地上。
好痛!
他感觉自己的腰部磕到了尖锐的某个物体上,整个人差点没有叫出来,眼睑终于勉强的睁开,入眼望见的一片杂乱破败。
棕发男孩眨了下眼睛,低头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撞到的腰间,索性没有什么大碍。看了一下自己的右侧,磕到的物品是从墙上掉下来的碎裂瓦块。
“废区……?”纲吉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瘫倒崩塌的建筑墙壁,他的思维好像有些停滞,他赶紧朝着刚刚爬上来的地方望过去,那是一片浅粉色的蓄水池。
里面混沌一片看不太清楚,似乎是有着很多碎石砖瓦在上面刻了一排字,已经模糊不清了,纲吉试图着将上面的字母拼出来,M,illefiore……?什么意思?他的英文水平并不好,男孩很快转移的视线。
纲吉感觉自己脑子有些发蒙了。
这里是哪?不像是自己家附近。
是因为经历地震了吗?还是什么,蓝波砸向自己的十年后火箭筒吧……?
周围可视范围很黯淡,纲吉打量着环境,自己在水池里面看到的上方的光晕是在倾斜天花板上面的长条的白炽管。电线和灯管的钢丝纠缠在一起,组成了这附近唯一的亮源。
而其他没有被灯光照射的地方像是一片黑不见底的虚无。男孩用手腕的位置蹭了蹭眼角的水珠,还有耷拉下来的头发,将湿漉漉的头发弄到一边。往前没有走几步就轻轻的抽了一口气。
“鞋子……”纲吉下意识望向水池,毕竟在浴室里面穿的是拖鞋,“捞不上来了吧。”纲吉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想再下到那个池子里面。只能小心的探索着四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里异常的狭小。
除了眼前的蓄水池,摸索着墙壁后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reborn说十年前火箭筒应该是只有5分钟。”
纲吉感觉有些慌乱,“现在,是已经多久了。”
棕发男孩的脸颊在闪烁的白炽灯光下变有些苍白。时间已经超过5分钟了吧,纲吉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亲眼的见过关于十年前火箭炮的置换场面,只能拼命的回想,reborn当时介绍是说只有五分钟的,那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去?他开始忍不住要咬自己的指骨,但是手上的绷带已经被弄脏,纲吉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感。
除了这个洞口,这边没有其他的出路了吗。男孩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有点像是因为坍塌而出现的开口。他对着洞口比量了一下。
这里特别的狭窄。
纲吉感觉到有些别扭的生硬,他的身高算不上高和健壮。自己的个子似乎也是和他被称作为“废材纲”这个名称一样在男生中属于是比较矮小的类型。
沢田纲吉的发育期似乎总是有些姗姗来迟,但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恰到好处。纲吉弯下腰,刚刚泡了水衣服贴在身上带来一种黏着感,他顺着眼前的洞口开始试图向里面攀爬。
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如果是地震的话,那是被埋在了地底下吧。”
他思考了一下,手臂在粗糙的石块堆积的里面摩擦。
“十年后的我不会这么倒霉的困在了这片废区之中吧。”
虽然是生活在板块交接地带地震频发的国家,但并盛好像完美的规避了遭受这个方面的波及,沢田纲吉从小到大在并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地震。
他感受过其他地方传来的震感,还有新文报纸上面报道的房屋倒塌的画面。可似乎并没有人告诉过他被房屋压垮,掩埋在地下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的空气几乎不流通,他渐渐的感觉到了有些缺氧。灰尘随着他缓慢的动作开始漂浮,男孩的体力算不上好,在这种狭小地方前进的感觉让纲吉觉得自己像是某种生活在地底下的冷血爬行动物。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肯定被磨破皮了,换在平时他应该要抱怨出来。但是现在自己一句话却都没有说出来。
耳边除了属于自己时不时停留下来的低低喘息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生物的声音。
泥土是湿润的。这里的味道好混杂,他只能大概闻出身上的锈水的味道。
有石子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男孩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空间好像变得大了起来。这并不是错觉,从原本只能在地上,开始可以微微的佝偻起身子半蹲起来,越往前走变得更加开阔,他渐渐能够站起来。
纲吉摸了摸周边开凿痕迹的水泥墙面。
又是石子打落敲击的声音。
纲吉的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他将耳朵贴在了右边的墙壁上。冰冷的水泥贴着他的脸庞,男孩侧着耳朵静静的倾听。
“咔哒。”
里面石子敲击的声音好像更加明显了,这个声音似乎是带有着某种规律的。在这片仿佛死寂的环境之中像是具备起来了一种近乎是魔魅般的诱惑力。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纲吉感觉这里仿佛是某种死亡的国度。
棕发男孩迟钝半响:“是……有人吗?”
纲吉还是没有忍住轻声询问道。他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大概是刚刚不小心吞进去的液体使男孩的声音变得暗哑,说出来的话几乎是耳语一般。但即使这样小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之中好像也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
对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纲吉听到那石块的敲击声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救我!”
真的有人啊,在这种地方。
纲吉摸索了一下朝着那边的通道探了进去,这边的通道带上了一股说不清楚的阴冷潮气。原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感觉在这个温度下变得有些刺骨起来,男孩有些退却,但是耳边的敲击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不断催促着他。万一是和他一眼困在地下的人呢,于是他又踏出了脚步。
纲吉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绿色的荧光。逃生通道会有的绿色标识被扯了下来摆放堆积到了一起。
“救救我——”
嘶哑的,奇怪的音调,纲吉弯腰钻了出去,他的脚接触到了一片冰凉,深红色的锈水,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他赶紧腿收了回来。
纲吉蜷缩在洞口的位置。是……在这里吗。
“救我。”
那声音出现了。
纲吉朝着声源的方向望了过去,在昏暗的视野之中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那人似乎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又好像没有,整个人浸泡在这滩水中。纲吉睁大着眼睛试图看的更仔细一点。
男性?
女性?
纲吉不是很能从声音中分辨出对方的性别,也无法判断出对方的年龄。
它声音听起来粗糙而嘶哑,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尖细感。
那个……你还好吗?纲吉准备出声再次询问,但是有着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到不对,纲吉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身影在水池之中不停地进行着敲击。
昏暗的荧光下纲吉好像看见了什么。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男孩原本想要过去帮忙的动作卡在了半空中,他将手微微收回。
整个人开始轻轻的朝后退,朝着原本过来的方向移动。
细碎的石子随着男孩的动作掉到了水池之中。
敲击声停止了。
腥臭的风朝着他冲了过来。他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抓到了脚裸,沢田纲吉狠狠地推开了对方,而同时袭击而来的尖锐的牙齿刮伤了他的小臂。沢田纲吉头也不回的朝着洞口的位置往回钻去。
“救救我!!救救我!!!别走!救救我!!!”锐利的像是嘶吼般的尖叫声传来,男孩翻身开始沿着狭小的通道开始逃跑,他的手臂被身后的怪物刮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流淌飞溅。
“血——”新鲜的气味刺激了那怪物的神经,它舔舐着棕发男孩滴落在通道中的液体,粗糙滑腻的身体布满着鱼鳞和鳃。巨大的鳃不断的张合,吸收着空气中氧气。
它的躯体像是已经适应了这里,于是如同蛇类一般滑行,纲吉感觉到身后的腥臭气味已经逼近,他被绊倒在了地上,又快速来不及呼救的爬起来,这里有人能够回应自己的呼救吗,这里是在什么位置?
他的体力消耗的非常严重,肺部开始传来疼痛。
到底是哪?
“救救我——救救我!”
尖锐凄厉的怒吼声与那巨大的粗壮的身子跟随着男孩一起冲进了这个空间,碎裂的石块砸落在地上。在他停顿下来的这一个瞬间,棕发男孩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鲜明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捅穿了自己的身体。
无数细齿朝着自己铺面而来。但他的脑海中此时却几乎一片空白,甚至“是怎么样长成这个样子的”可笑想法涌上。
棕发男孩的头在冲撞力下与地面狠狠撞击,后脑磕到了残败砖块上,无数粘稠的腥味液体头顶上洒落了下来。
黑色侵袭。
他昏迷了过去。
-
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通常来源于对于光线和周围参照物的变化。当天空的颜色由蓝色变为深黑,由太阳变成为月亮,夜幕降临,行人减少,周围变得静谧,我们将其称之为最容易判断的“一天”的时间。
但是在黑暗的地底下世界里面,人们是怎么样判断时间?沢田纲吉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这里没有钟表,也看不到阳光,他其实并不是很想醒来,只是触觉上感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自己的小臂。不会是老鼠吧?
当意识朦胧而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感还有一种甜蜜几乎到诡异的恶臭。
那种臭味沢田纲吉感觉像是花香和尸块组合到一起的味道。
沢田纲吉缓缓睁开了眼睛,人类最简单的睁眼动作在他的身上也变得费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蒙在自己的脸上。
他往上看去,一滴七彩斑斓的液体砸落下来,男孩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些液体是……纲吉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是那只怪物的。在猎杀自己的那一刻,因为它凶猛撞击而导致从上方坍塌下来的钢筋穿透了它的躯体,它的运气不好,一根钢筋穿透了它的大脑。将它宛如一只标本一样定格在了原地。
沢田纲吉撇过了头,他在一地的血污之中看向自己的左侧。
“你在舔……我的血吗。”他干涩的轻轻的开口。
那埋头将舌头舔舐在男孩手臂伤口的身影顿了顿,随即将脑袋抬起。
“准确来说,我在感受你的基因哦,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啊。”一个属于男性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欢快语调。纲吉感觉到有人将自己的身子抱了起来整个人被半搂起来。
人类吗?救援队?什么啊,要是是地震救援队的话应该不会舔自己的血吧,这种怪异的行为。纲吉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对方托了起来,纲吉不确定对方要对自己做什么。沢田纲吉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
“你失血过多了。”纲吉感觉到对方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男人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是带着几分粗暴,略显粗糙的指腹擦在男孩稚嫩的脸上抹去了那些怪物留下的液体。
被对方触碰到的地方因为用力的动作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想要别过头,但是被对方的手捏了过来。
“我建议你不要乱动哦。”
男人随后俯下了身子,温热呼吸洒落在了纲吉的脸上。
他的手指摸索到了纲吉的胸口位置像是在摸索什么,随后又摩擦了一下男孩的食指。
过于亲密且具有目的性的动作让纲吉感觉到了不适。
“你是,”纲吉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小:“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起来,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失落:“是的呢,但是很可惜……它现在好像还不在你的身上。”
“啊,真的是太糟糕了。”他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随后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他捧住男孩的脸庞,像是发自内心般高兴的说道:
“不过,能见到你也不算一件坏事。”
什么不是坏事……纲吉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快痛死了,他感觉对方说话似乎很奇怪,像是认识自己一样。是认识十年后的自己吗?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这些都不重要——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这些了。
他想要水。
在醒来后的他的喉咙好像被火烧一样。
“你渴了吗。”男人询问道,好像是一个对于客人有些招待不周的东道主,话语带着几分可惜却又完全听不出愧疚之情。
“不过非常抱歉哦,这里的水基本上都被污染掉了。”
“你没有水可以喝哦。要喝污染掉的水会更严重吧,啊,听起来真是糟糕的局面,毕竟你刚刚也看到那些怪物的模样了吧。”男人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他听到怀中男孩的呼吸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
不过随即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指腹按住了男孩柔软的脸。
-
沢田纲吉在急促的呼吸着。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很痛,他的腹部被刺穿了,那里已经没有流血了,可是很痛,神经末梢像是被人揪住,无数密密麻麻的细针在上面蹂|躏摩擦,全身上下的血液被厉火燎伤,火可以在人的血脉中乱窜吗?
在醒过来之后那种尖锐的疼痛感在此时此刻传遍了他的全身。
好难受。麻痹的感官逐渐苏醒,他的手指开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像是人被狠狠踢了一脚的动物开始忍不住的呜咽起来,但是很快又咬紧了牙关。
好烫。好烫。
我的骨头还在吗,它们是不是要被熔化了。一切都在灼烧。
好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如同野兽一般四处乱撞,从头顶钻到了血管,内脏器官,胃……好热好热,好烫!!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痛啊,他想要狠狠将自己砸晕过去,为什么要醒过来,什么东西到身体里面去了,结束掉它。他的眼泪开始涌了出来,却像是反而灼伤了自己。
“放开我——”沢田纲吉想要挣脱开对方,朝着冰冷的地板贴近,但是对方的手按住。
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端详着男孩,面对这份痛苦他好像无动于衷。
他的眼瞳冰冷森寒,带着某种审判的意味。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又开始头晕,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好痛,好痒,之前本来已经康复的脖颈和手腕的位置又开始疼痛起来,纲吉不知道自己的手腕那一圈的红痕是不是又再一次的出现了,但是真的好痒,我要疯掉了。在沢田纲吉近乎开始抓狂的时候,男孩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近了自己,紧接着液体涌进了他的口腔。
在他被灼烧的温度下,更低的温度成为了冰凉。
它们顺着咽喉流入了食道和肠胃,像是冰注入了熔岩,白色的雾气覆盖上了男孩的大脑。他近乎是本能的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像是凶狠的动物搂住了对方似乎想要夺取更多。
一根细长的针头打入了他的脖颈位置,并且将里面的东西注射进去。
“嘶。”对方抽了一口气,捂住嘴。
“你咬我。”
“真是过分,”他带着几分抱怨:“我可是很好心的在帮助你恢复理智。”他的手按住男孩的后颈位置,像是在安抚一个暴躁的病人。
“你,”沢田纲吉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降了下去,他的脑子是晕的,他感觉一种浅浅的咸腥,但是很快好像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了。他的五官变得迟缓起来,身上的痛觉在缓缓的消失。
“你给我喂了什么?”
“嗯……我的血。”他想了下,说道:“对了还有你自己的血,毕竟刚刚还舔了你。”
纲吉微微皱起眉。
“嘛,不要在意啦,毕竟现在让你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看着你就这样直接活生生痛死在这破地方吧,即使是我也会感觉到怜惜的。”青年笑着对着他说道,将手里面已经空了的针管随便丢在地上。
“最后一针麻醉剂给你了。”
“我的名字叫白兰。”男人对着他露出微笑,朝着男孩伸出了手:“这里是密鲁菲奥雷,啊,别看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不久之前确实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建筑之一哦。”
“那么,纲吉君。”他像是邀请对方参加一场舞会发出邀约:
“让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