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给自己的伤口喷了止血白药,又贴好了无菌敷贴。才一边缠着绷带,一边笑着问:“小闻是不是第一次出来啊?”
见闻柏舟点了点头,连生就笑叹道:“难怪呢。不过也没事,多走一走也就知道了。”
他话说得含糊,闻柏舟听懂了。
他站在一旁,直到连生彻底包扎好了,才说:“你觉得我这样很傻吗?”
连生闻言就笑:“谁没傻过啊。我就是觉得吧……你这目标有点过于远大了。”
远大得不切实际,根本不是这一生短暂的时间里可以达成的目标。
可想想闻柏舟那百宝箱一样的战术背心,还有穿在恒哥身上的那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崭新冲锋衣。这么厚的家底,小闻也肯定是某个大地堡里的宝贝疙瘩。
娇养长大的少年人,会有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也很正常。
“万一呢。”闻柏舟眨了眨眼,轻声说,“你看日子都这么难过了,总要有一些梦想。”
连生只是笑。
他将换下来的绷带团成一团扔到墙角,又拍了拍被子:“恒哥那边要弄一阵子,你别站着,来坐啊。”
这张单人床只有不到一米宽,长度也只有一米八。连生靠在床头半躺着,一只脚曲起给闻柏舟让了个位置。
闻柏舟就在他的床尾坐了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着,闻柏舟就觉得有些热了。
他无意识地解开了外套扣子,却依然觉得很不舒服。他左右看了看,问连生:“你有没有觉得好热啊?”
“热吗?”连生穿得比闻柏舟薄,暂时没觉得热。但他也不意外:“那应该是恒哥把电暖线路修好了吧。”
“电暖?!”
闻柏舟震惊了:“这里还有电暖啊?”
“有啊。”连生笑说,“当年重修地铁站做补给点的时候,重点工程不就是电暖铺设吗?不然这个天气,人在外面忙了一天,还找不到一个暖和的地方过夜,那可怎么活啊。”
“难怪那些人都要往补给点里来……”
“嗯。”连生应了一声,笑容淡了下去。
“其实人都有求生欲,会往补给点里聚也很正常。但是吧……他们挤来了,确实让我们这些地面人员的日子变得不好过。”
补给点原本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地面工作人员准备的。
地面工作危险性高,会遇上各种不可测的意外。受伤、丢了补给,都是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补给点给他们补给物资、处理伤口。
但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过夜的功能了。
闻柏舟有些不明白,刚想询问,却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停下话语侧耳去听,却发现锁头哗啦响。比起开门,更像是……撬门?
“谁?!”他紧张道。
门外撬门的声音停止了。
好一会儿都不再有声音传来。
闻柏舟一直提着心悄悄握紧了衣兜里的枪,见外面再也没了动静,就悄然松了口气。
他缓缓松开手里的枪,还没将手从衣兜里掏出来。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咚。”
“咚!”
他猛地回头,见到了一张紧贴在玻璃上的漆黑的脸。
“!!!”
闻柏舟呼吸一滞,这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那是男是女!
下一刻,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女声:“转为攻坚模式,请您保护好自己。”
连生已经跪坐起身,他的枪口直接贴在了小办公室的玻璃上,冷声问:“什么事?”
那张漆黑的脸眼珠上移,看了高能激光枪一眼。他缓缓后退一步,又退了一步,才指了指门的方向。
可那柄枪依然在哪里,完全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出现变化。
那黑脸人举起双手,慢慢往一旁去了。
没过多久,他回到窗边,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你们有药吗?我们有个孩子急需药物。
“没有。”连生果断道,“还有事吗?”
黑脸人摇摇头,收起纸走开了。
闻柏舟却彻底放下了心:“原来是来借药的,幸好恒哥会给孩子发药。”
“是来抢你的。”连生叹了口气,“外面不是家里了,长点心啊小闻。最基础的,候车厅是全封闭的玻璃门,他们怎么走到铁路里来敲窗的?正常借药为什么要撬门,不能敲门吗?”
“啊……”闻柏舟傻住了。
“脸上抹黑灰是为了让你记不住脸,孩子更加只是个借口。如果真的有孩子,他们现在应该在楼上排队领药。”
连生叹着气,缓缓躺了回去:“还有啊。刚来暖气他们就有动作了,应该就是确定恒哥在检查供电系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胆子就大了。”
“可是……为什么是抢我?”
“我是个留下来的伤患,身上没什么东西。恒哥他们一看就知道打不过。”连生这次说得毫不客气,“只有你,一看就是个小肥羊,且好骗。”
闻柏舟垂下了眼,显得很失落。
连生却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小闻,你要记住,地面工作是很危险的工作。那些人,”他的手指向了门外,“他们不会袭击补给点,因为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他们都要依靠补给点领取免费的抗辐射药剂。但他们会攻击我们。”
“会抢药、抢粮食,抢一切需要人力去送的补给。你要来地面工作,就不能因为他们看起来没什么,就放松警惕。”
闻柏舟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你啊,我知道了。”
连生慢吞吞地给自己换了个姿势。刚刚跪坐起身,他的大腿伤口又有些开裂,此时正火辣辣的疼着。
他别别扭扭的换了姿势,又笑了起来:“别太伤心,大家都这么过来的。”
闻柏舟低低应了声,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真的是个很小的办公室。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放下,就只剩下一个小过道了。靠床的玻璃窗是半面玻璃墙,透过它,能看见外面黑漆漆的铁道。铁道里太黑了,黑得他看不见铁轨。
“有时候外面天气的情况太恶劣,天气或者人都太恶劣。我们会选择沿着地铁铁轨,往下一个补给点走。”连生说,“补给点也有拉货小车能顺着铁轨开。不过现在人多了,物资严重不足,小车很久没有开通过了。”
闻柏舟看着窗外点点头。
于是律恒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贴在玻璃窗上的人。
他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
连生回头扬手打了个招呼:“没什么,小闻想看铁轨,我们打着光找呢。”
律恒看向闻柏舟,就见这位小祖宗脸上还有些没掩饰好的失落。他微一挑眉,立刻猜到了:“刚刚有人来过。”
连生闻言就乐,快人快语地把之前的事说了。
律恒走到床边,安抚地拍了拍闻柏舟的肩胛:“你只是经验不足,没事。把衣服穿好,准备走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闻柏舟扣着外套问他。
律恒沉吟了半晌才说:“可能得往回走。连生的伤口有些发炎,需要处理。”
闻柏舟赞同道:“你的伤也需要。我们可以先回去,休整一晚再出发。”
连生已经套好裤子跳下了床:“恒哥有伤?”
“背上,整个背那么长。”闻柏舟比划了一下,“一周根本好不了,还是得去换个药才行。”
连生赞同道:“没错!得换!”
“先回去再说。”律恒说,“能走路吗?”
“没问题。”
三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房间,脚步如常地穿过了满地的单人帐篷,上了楼直接离开了地铁站。
外面有些刮风。一个照面就将地铁站里带出来的暖意刮了个一干二净。
闻柏舟缩着脖子,跟着连生钻上了战车的后排。
余星野还守在车里。等他们上了车,就举起了手边的一个酒精小炉子:“回来得刚好,吃饭吧。”
他那小炉子上放了个碗大的小锅,里面蒸了几个包子。
他一边说,一边插了个包子递给连生:“我专程给你们带的。尝尝。”
“包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连生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包子。没有感染的猪肉,没有变异的种子。这是它们的精华做成的包子!”
余星野说:“我厚着脸皮从一个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没有辐射、吃食任拿的温柔乡里弄来的。”
连生“切”了一声:“你那不是温柔乡,你那叫幻想乡。”
“说实话也没人信啊。”余星野给大家都发了蒸热的包子,自己才叼了个没来得及热的,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回去。”律恒说,“连生的伤需要处理。”
“好嘞!”余星野格外高兴,“连子你等着,我们这就去小祖宗老家。一会儿见了你就知道是温柔乡还是幻想乡了。”
走过一次的路再往回走,倒也算熟门熟路。
一个小时后,他们小心的穿过了来时的树林,没有惊醒任何蝙蝠地回到了熟悉的荒野里。没有了浓雾,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余星野开了几圈,慢慢地放缓了车速:“小祖宗,你看一眼。是这个地方吧?”
闻柏舟看向车外:“是啊,就在这附近了。”
“那我也没开错啊。”余星野心里发慌,他踩下刹车看着律恒,“恒哥你认认,是这里吧?”
车停在一片乌黑的血迹前。
不久前这里躺过一只灯尾人面猴的尸体。还是余星野亲自弄过来的。
后来那具猴尸也是他亲自弄进的小别墅里,供里面的人研究。
现在血迹还在。
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