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文被按住肩膀,直挺挺的跪在了拍卖台上。
这位眉目清俊冰冷的上将一身血污,发丝凌乱,衣服残破,他肩上的臂章由于剧烈的爆破气流而撕裂了,军服布条一样披挂在身上,他抬起眼,眼底一片翳色。
飞行器剧烈的爆炸炸伤了他的眼睛,艾尔文如今目不能视,眼前黑暗一片。
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听身边的看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见鬼,这个军雌到底是哪来的,脸上这么长一刀伤,眼睛还看不见,真的能卖出好价钱吗?”
“据说是帮主他们捡来的,在一个垃圾星上。”
“帕米尔最近天天打仗,估计哪个落单的可怜鬼被老大捡到了吧。”
帕米尔星系地处边缘,又在战区,以黑暗混乱著称,当地帮派林立,常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艾尔文的飞行器遭了敌方算计,头朝下直接坠毁,艾尔文凭借多年的操纵经验勉强停泊在了垃圾星上,然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等他醒来,已经被当地的帮派扣住了。
由于军服的破损和过于狼狈的姿态,加上横贯的刀伤模糊了他的容貌,没有一人认出他是帝国的上将,将他当成了普通的军雌,压到这处拍卖场上。
这是一件好事,荒星的帮派有很多被流放的罪人,恨极了帝国政府,艾尔文的身份抖落出来,会招致更多的刁难。
看守嗑着瓜子:“不过我听说,隔壁帮派有个军师想要个实验品来着,军雌最耐折腾,说不定那个军师想要啊。”
另一个看守问:“你说那个天天捣鼓奇怪药剂的军师?”
他打了个寒战:“听说他在折腾精神海方面的研究,也不知道是搞什么实验。”
精神海是雌虫最隐秘,最脆弱的部分,稍微的波动都可以令他们痛苦万分,帝国的中央审讯室就有不少此类作用的器械,而精神海的研究又是公认最复杂,最难出成绩的,现在一个边陲的,没有任何资质的帮派军师在研究精神海,不用明说,艾尔文也知道他在想研究什么。
他想研究刑具。
帝国的上将是s级别的雌虫,精神海广袤坚毅,然而丧偶后长久没有安抚,艾尔文的精神海也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全凭意志强压,倘若外界施予强烈刺激,他可能等不到帝国的援军。
他冷静的计算,心道:“以我目前的状态,中央测谎仪那个程度的冲击可以硬抗三次,而军部的扫描这片区域需要十天,希望十天内,这位‘军师’的研究不要太过分。”
看守的通讯器响了三声,他提起艾尔文的头发将他拉起来,然后代向前台,随后将他丢在了拍卖场的中心,聚光灯聚焦在了他身上。
艾尔文看不见,但还是在强光下皱起了眉头。
他听见拍卖锤此起彼落,客人们都使用了拟声器,声线有电流涌动的独特沙哑,他敏锐的感知到最前方的客人率先出价,他似乎给出了一个难以超越的价格,最后全场一片寂静,拍卖师一锤定音。
身边的看守喃喃自语:“我操,还真是军师。”
旋即,他被人粗暴的拉了起来,关进了狭小的笼子,接着是滑轮滚动,飞行器拉杆的声音,他被运往了那个军师的家。
*
曲夏坐在沙发上,等待他的实验品送货上门。
他调节了一下脖子上拟声器的松紧,拉开冰箱,对着冰箱里的罐头发愁。
作为一只体弱多病的‘雄虫’,他拧不开这些变形的罐头。
荒星的物资极度匮乏,曲夏虽然混成了帮派的小头目,但住的地方也就是个破烂的小独栋,厨房里的物资全是主星不要的残次品,这些罐头的金属纽扣都被挤压变形,拉开难度极大。
曲夏比划了一下,发现撬不开。
无论是作为帝国的雄虫,还是地球的特级研究员,曲夏的生活技能都是负数,他对这些罐头一筹莫展,最后无奈的将它们放回了冰箱。
曲夏在半年前穿来虫族,原主是个有病的高中生,脑子每隔一个月疼一次,像电钻那样疼,曲夏穿来时刚好遇上发病,险些没给他疼死。
原主家境贫穷,上医院的钱都付不起,每天在饿死的边缘徘徊,曲大学霸忍着头疼,硬是从星网上下载一堆盗版的医学资料,翻看了半个月,学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得出了结论——原主是只雄虫,由于注射压制性征发育的激素,这才引起了头疼的副作用。
他又下了一堆盗版的社会学论文,发现了这个世界失衡的雌雄比例,荒星上的雄虫比宝石还珍贵,加上极差的治安,如果他在这个边缘地带暴露雄虫的身份,就如小儿闹市持金,不多时就会被扒皮噬骨,吞吃入腹。
于是曲夏保留了每月注射一次针剂,但那种疼痛太够难忍,他需要尽快研究出缓解的方法。
曲夏用简易的器材搭建了脑波的检测仪器,头罩的部分是个金属盆,一旦进去就看不见外部环境,他没法一边测试一边观测脑电波,这才想拍个助手回来。
在拍卖场上看见那只雌虫的时候,曲夏愉快的拍了拍手。
容貌俊美,长相坚毅,八块腹肌,是只军雌,还来自主星,曲夏听说主星的雌虫都贤惠顾家,精通各种菜式,把他拍回家就能让他做饭,想到这里,吃了快半个月水煮白菜的曲夏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倒不是军师只有白菜,纯粹是曲夏不会做。
金贵的研究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饭?那是什么高级的技能。
而更让曲夏心动的一点是,这只雌虫是个瞎子。
他是雄虫,这个秘密绝不能暴露人前,一般的雌虫视觉敏锐,很容易发现他后颈的虫纹不对,瞎子就不必担心了。
于是他果断按下拍卖键,将这只雌虫收入囊中。
恰逢此时,门口的门铃响了三声。
曲夏穿上拖鞋,哒哒哒的跑过去开门。
看守毕恭毕敬的将笼子推了进来,对着曲夏点头哈腰,然后将笼子的钥匙递给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军师好,这是抑制环的密码。”
艾尔文的脖子上扣着铁黑色的金属抑制环,压制了军雌的大部分实力,这玩意还是主星淘汰下来的老古董,没有指纹解锁的功能,只能靠密码。
曲夏收过纸条,顺手放好,将笼子拖进了家门。
艾尔文垂下眸子,默记拖动的轨迹。
这是一间不大的双层小楼,‘军师’把他拖向了客厅的中间,地上铺着地毯,地板似乎已经磨损破败了,笼子滚动的时候能察觉到轻微的跳动。
他记下这些信息,猜想‘军师’会把他拖到哪里。
应该是所谓的实验室,实验品应该被关在那个地方。
长久的跪立和出血让上将有些缺水,他依靠着笼子的铁栏杆,心想‘军师’什么时候开始实验。
有了一次实验的经历,他就能推测出还能坚持多少次。
笼子的滚动停止了,前方传来了柜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是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想来是‘军师’拿来了什么药剂。
艾尔文微微皱眉,感到有些棘手。
帝国也会使用药剂,比如提升敏感度,麻痹精神海,比起存粹的物理冲击,这些化学制品会给精神海带来更大的威胁。
必须做点什么。
艾尔文抬起一双空茫的眼睛,抬手握住了笼子,试图和’军师‘交际,他露出一个虚弱无力的表情:“阁下,能否允许我休息片刻。”
他指了指笼底:“只需要这张地毯就可以了。”
适当的示弱能降低对方的警惕心,况且艾尔文真的很需要休息。他虚弱濒死的状态或许会提醒’军师‘,这只雌虫的身体经不起过度的实验,如果不希望雌虫变成消耗品,最好适当修补。
但同时,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希望这个军师需要的不是一只’消耗品‘。
“哦。”曲夏当然不想要消耗品,他想要住家保姆或者男妈妈,不然他迟早要把自己饿死,而这只被买下的雌虫有着傲人的胸肌,还是从雌德圣地主星来的,一看就很适合当住家保姆。
“我把他从拍卖会买下来了,稍微使唤一下不过分吧?”曲夏想:“那些帮众可是砍手砍脚都不眨眼的,而我只想要他帮我收拾做饭而已。”
他不疑有他,啪嗒一声打开了笼子。
艾尔文微微送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这个’军师‘花费来昂贵的价格,并不是想只使用一次的,那么作为他的’实验器材‘,他能得到基本的养护。
艾尔文客气道谢,摸索着走出来,跪坐在了地上,他使用了一种很拘谨的休息方式,在来的第一天,最好不要惹怒这位性格不明的军师。
曲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种跪坐的方式真的能休息好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等一下,先别睡!”
艾尔文浑身一凛,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军师在搞什么幺蛾子,随即,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曲夏略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道:“你是军雌,力气很大吧?”
“帮我把这个罐头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