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太过了。
伊西斯再不复往日从容的样子,他肌肉紧绷,眼尾红成一片,溢满汗水的皮肤在灯光下明晃晃的惹眼,瘫软在床上的样子就像一团化掉的冰淇淋。
楚修很生涩,但他学的很快,金牌调酒师的执业经历让他在把玩物件上极有天赋。
伊西斯能够压制本能,却难以忍受这种过分的刺激,他仰躺着,睁开眼看楚修,视线迷蒙一片,有点无助的叫他的名字。
“treau……”
小朋友神色认真,眉头微微蹙起,视线凝重的注视着某处,像是高考生在钻研最后一道压轴题,让伊西斯恍然有种身份错位的感觉。
这只雄虫,在取悦他。
多奇怪,从来只有雌虫取悦雄虫,为了那点信息素,他们不得不承受鞭笞,虐打,各种非人的折磨……但是这只雄虫,他在取悦他?
treau的态度里不带任何轻慢或者亵玩的意思,他未二次觉醒,不能从这场事情中获得任何愉悦,就像他自己说的,treau只想让他舒服。
这只雄虫连考试都未必这么认真,他用比研究考题还专注的态度研究这件事,只为了让他舒服。
伊西斯很难形容这种感受,他的身体觉得太过,不自觉想要逃离,心脏却暖洋洋的泡在温水里,这种情绪使他全身都不自觉的舒展了,像在冰冷的冬天被包裹进了晒了太阳的被子。
很暖,很安全。
他断断续续的唤着楚修的名字:“treau……”
每一次叫唤,楚修都会很认真的回复:“嗯。”
最后,伊西斯在这种极致的拉扯里头一歪,昏倒在了枕头上。
楚修为他擦干汗,拉好被子,然后出门洗手。
凯里眼睁睁的看着楚修从卧室走去来,走去洗手间,然后传来了水流冲刷的声音。
他坐立难安。
伴随着老式合页门一开一关,楚修走出来,和沙发上的凯里四目相对。
凯里端坐在客厅,手中拿着本书,好久不翻一页,他抬眼看楚修,视线从他的脸上掠过,停顿在他湿漉漉的手指上,欲言又止。
他不明白乖戾的楚少爷为什么忽然带了人回家,不明白伊西斯为何是一副中了药物的样子,也不明白楚少爷为什么要在婚礼前夕给伊西斯下药。
为了折辱吗?
为了在婚礼上当众点出婚前的事情,给伊西斯难堪?
雌虫在婚礼前就和雄虫有信息素交缠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哪怕这只雄虫是他的雄主。
伊西斯的婚礼定然会来很多达官显贵,如果雄虫在这件事上发难,群星掌权人苦心孤诣经营半生的名誉就会沦为笑柄。
凯里从伊西斯和楚修进卧室就坐在客厅,他差点把手里的书揉烂了,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进门阻止雄虫的施暴,他竖起耳朵听门里的动静,但是什么也没听见。
伊西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哪怕他全身绷成了一张弓,商人的克制被他用在了奇怪的地方,除了几声模糊不清的treau,其余一个字也不说。
凯里主要想听楚修打骂的声音。
楚家金贵的少爷擅长折腾人,指点江山发号施令,但他听了半响,楚修也没什么声音。
凯里有点迷茫。
告诉楚修那件事不能怪伊西斯?他已经说过了。说伊西斯身体不好,让楚修少折腾一点?楚修好像也没折腾。指责他不该下药?凯里没那个胆子。
在他纠结的时候,楚修已经越过了茶几,走到他身边,他低头拿起了沙发上塑料袋,低头看了看:“虫草花,香菇和鸡肉?雌父,你出门买菜了?”
凯里拘谨道:“是,门口刚好有菜市场,就去买了点东西。”
楚修笑了笑,将袋子放下:“雌父,我虽然和楚滇说要你来照顾我,但是这些事情你没必要做,吃饭可以点外卖。”他指了指凯里的手臂:“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吧?”
昨天凯里开飞行器的时候左手就姿势扭曲,今天好了一些,却也没完全正常。
凯里摇头:“没关系。”
楚修递给他一张体检单:“你的自愈能力好像出了问题,我刚刚帮你预约了医院体检,如果你方便的话,下去一趟吧。”
凯里接过体检单,上头有不少昂贵的项目,他一愣,雄虫已经帮他拉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快去吧,刚好是医生上班的点。”
凯里神色复杂的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楚修哐当关上了门。
他给凯里开诊疗单据的时候没多想,反正伊西斯给的钱有多,他大雌父又倒霉撞上了雄父那样的人渣,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但是现在,他无比庆幸开了这张单据。
这意味着,他能名正言顺的让凯里出去,和伊西斯共享这个小公寓。
公寓租的匆忙,面积不大,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家具也布置温馨,楚修提着塑料袋进了厨房,打开砂锅开始煲汤。
很多人不知道,treau做的饭比他调的酒更好,只是前世的那些客人没有一个吃过他做的饭,因为楚修每次都推说不会。
对楚修而言,调酒是工作,做饭是生活,他喜欢酒液缓缓混合叠出口味层次的感觉,也享受食材在蒸煮煸炒下变得软烂的过程,但但他不喜欢将工作掺入生活,这才屡次推脱。
他将鸡肉用料酒浸泡去腥,焯水后铺入砂锅底,加入虫草花和生姜,然后开小火烹制。
要想汤清澈透亮,就得文火慢煮。
伊西斯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他躺在陌生却柔软的床上,身体被柔软的被子簇拥,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年。
激素水平的骤然变化带来了近乎昏厥的效果,如同喝醉了酒,伊西斯记得他失控,记得treau控诉的眼神,记得treau带他回了家,还记得少年无辜柔软的眼神,他的身体也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但是更多的,他想不起来了。
treau用了手,然后呢?
伊西斯在床边摸索片刻,摸到了他的眼镜,他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清了屋内的程设。
房间的装修略带田园风格,用了米黄色的被子,樱桃木色的衣柜和床架,窗边是百叶窗,阳光正透过缝隙撒进来,飘窗上养了两株绿植,刚刚浇过水,都枝叶舒展,长势喜人。
对比伊西斯自己的房子,这屋子的程设略显老旧,没那么多高大上的概念和设计,但很温馨,很有烟火气。
这是treau的家。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身,他的西装外套被叠好放在衣架上,皮鞋不知所踪,床尾放了双棉质拖鞋。
伊西斯踩着拖鞋起来,拖鞋的款式是超市常见的毛绒小熊,棕色的,毛茸茸很可爱,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treau。
treau的家,treau准备的拖鞋,那treau在哪呢?
他打开门,视线扫过客厅的布置,不由顿住了脚步。
treau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发呆。
少年的视线落在空茫的远处,仿佛和伊西斯一样,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困惑。
他的年纪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有二次觉醒,对这些事情茫然是正常的,伊西斯叹了口气,他同样为方才的经历困扰,但作为一个年长者,安抚小朋友的情绪更为重要。
伊西斯走到楚修面前,半蹲下来,和他平视:“treau?”
楚修嗯了一声。
他低着头,不让伊西斯看见自己的眼神,免得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破功。
事后装愣,这是楚修和同事学的办法。
“你们记得一定不能欢呼雀跃,也不能大献殷勤,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沙发上装愣,这样别人就会觉得你从来没经历过,是第一次,无辜纯洁又可怜,进而升起一种保护欲,然后豪车名表手到擒来啦。——某银牌调酒师。”
当时楚修对这些歪门邪道嗤之以鼻,听过就忘,但这回他煲完鸡汤,在客厅无所事事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同事的话。
于是楚修决定实践。
只不过他想要的不是豪车名表,他想要伊西斯的关注。
试想一下,看见青涩的雄虫少年呆坐在沙发,伊西斯也许会心软,也许会产生保护欲,说不定还有些微的爱情,这样等楚修说出真实的身份,抖落干净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时,他们之间就能有一个缓冲。
这个目的显然达到了,伊西斯明显非常关注他。
他半蹲在楚修面前,表情略微有些迟疑,片刻后,伊西斯语气轻缓的开口:“treau,我刚刚有点失控,而且细节我记不清了。”
楚修不说话,继续低头装乖。
伊西斯伸手放在了少年的发顶。
他顿了顿,揉了揉那头栗子色的毛毛,像是怕吓到他一般,很轻很轻的问:“你看上去不太好,我欺负你了吗?”
楚修这回真的愣住了。
他不清楚那位同事用这种方法装过多少次乖,也不知道那些被装乖的‘对象’都是什么表现,但他知道,绝不会有伊西斯这种,蹲下来满含忧虑的问:“我欺负你了吗?”
别说他才是雄虫,而且也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算他是承受的一方,这又算什么欺负?
他猛地摇头:“没有!”
去他娘的装乖,面对伊西斯,楚修根本装不下去。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傻叉的主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匆匆扯过搭在一旁的围裙,冲进了厨房。
“汤好了,晚点要糊了,我去舀起来!”
整个公寓就那么大,一眼过去一览无余,雄虫在厨房干什么,伊西斯看得一清二楚。
treau反手系上围裙,然后一手拿过汤勺,一手拿着砂锅盖,他的动作飞快,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悦动,好像有猛兽在后面追。
他急躁的往汤里撒了把盐,想尝尝咸淡,于是用汤勺舀了清透的鸡汤,猛的喝了一口,然后被烫的嘶了一声。
伊西斯道:“小心。”他走到厨房门口:“我来吧?”
楚修大幅度摇头,呆毛和他一起晃:“不用不用,马上好了。”
他一把关上厨房的玻璃门,把伊西斯拦在外面。
伊西斯隔着磨毛玻璃,只能看见小朋友模糊的身影,他被拦在厨房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treau真是一只奇怪的雄虫。
一只在酒吧打工赚钱的雄虫,一只给他准备拖鞋的雄虫,现在还是一只……系着围裙做饭的雄虫?
很难说这几个词条哪个更诡异,饶是冷静如伊西斯,一时也顿住了。
“好了好了。”楚修说着,一把拉开门,将砂锅端到桌子上:“我的雌父去做身体检查了,没空做饭,所以我做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给伊西斯递了勺子。
伊西斯奇异的想:“似乎合理了一点。”
从雄虫的话里分析,他也不经常做饭,家中还是雌父在做,只是他们家比较穷困,点不起外卖,幼崽才不得不学,而雌父今天刚好有事,于是treau挑起了做饭的重任。
他对雄虫的手艺不报希望,但已经准备好了夸赞的词句,幼崽的尝试总是需要鼓励的,无论他做成了什么样子,伊西斯都能面带微笑的喝下去。
但汤碰到唇舌的霎那,伊西斯就顿住了。
鲜香浓郁的味道在味蕾绽开,鸡汤的厚重和虫草花的清甜互相调和,配上香菇的滑嫩,treau的手艺丝毫不比五星酒店的大厨差。
他抬头,treau正紧张的看着他。
楚修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但再好的大厨也会遇到不感冒的食客,譬如湘菜的大厨遇见了从不吃辣的客人,淮扬菜的厨师遇见了讨厌甜食的顾客,楚修不知道伊西斯会不会喜欢他的手艺。
伊西斯点头,他原本准备了很夸赞的词句,群星的掌权者能将奉承说的像赞美诗一样优雅,但面对眼睛亮闪闪的treau,伊西斯只能说出三个字:“很好喝。”
真的很好喝。
于是treau笑了起来。
这个笑和他们在酒吧初遇时treau端着的微笑不一样,他漂亮的眼睛上扬,苹果肌带动嘴角,露出整齐的牙齿,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伊西斯顿了顿,无声捏紧了手中的汤勺,手背绷直,指节发青。
他不可遏制的想:“如果更早遇到。”
如果更早遇到这只雄虫,如果那场惨烈的车祸没有发生,如果不是结局已经注定……
那他一定会给treau买最新款的飞行器,买地段最好的宅子,请他喝最好的酒,去最漂亮的地方旅游,然后问他:
“treau,你能接受17岁的年龄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