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扭头看他:“我们可以走了吗?”
林秘书如梦初醒:“走,走走走。”
鉴定所离这里不过一站之路,楚辞在星网上提交预约申请,林秘书一脚油门开的飞快,不到十分钟,飞行器便平稳的停在了鉴定所的上方。
来这里做测试的多是一次觉醒的虫,还有极少数二次觉醒的,因为除开这两次觉醒,虫族的等级少有变动。
楚辞环视一周,其他虫都是来测等级的,他们大多眉目青涩,年纪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由雌父或者老师来陪伴测试,像楚辞这样的成年雄虫还真没有。
他刚一下飞行器,就收获了不少隐晦的打量。
楚辞的这张脸现在可太有名了。
星际上俊美的雄虫本来就少,俊美成楚辞这样的更少。
昨天楚辞一战扬名,帕米尔机场里无数高清摄像头怼脸拍摄,反光板把机场照的和摄影棚一样亮,但就是这种情况,楚辞愣是一点没崩。
他那时穿着烟灰色的长款风衣,气质冷硬锋锐,硬生生将身后的基建跑道和军部飞行器化成了布景板,将个新闻封面拍出了时尚大片的质感。
于此同时,楚辞身上的故事感和神秘感也帮助了他的脸出圈。‘叛逃少将的雄主’这个身份本来已经极具戏剧性,加上楚辞出现在战时的荒星,以及他在帕米尔机场上不同寻常的发言,还有他风格莫名的个人账号,都极大的吸引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网民们对楚辞的好奇心空前高涨,将他的新闻截图传播的到处都是,到现在为止,星网可能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脸了。
当下有人偷偷拍摄,并上传星网:“在鉴定机构门口看见了楚辞阁下,他有崽崽要鉴定吗?”
“……楚辞阁下成年没多久,结婚不到一年,哪来的崽崽?”
“那他是来干嘛的,总不会是自己鉴定吧?”
不怪星网上想不到,成年之后等级提升的虫凤毛麟角,像楚辞这种摔破脑袋摔开窍的,更是绝无仅有,概率低于祖坟冒青烟,谁也想不到他是来做等级鉴定的。
有人提出了这个可能性,很快淹没在了诸多讨论中。
小鹿桑桑:“我说,A级雄虫当不了诺维尔少将的引导者,楚辞阁下是不是来试一试S的?”
“不是,楼上在做梦吧?楚辞阁下成年了。”
“星际都几百年没出过S雄虫了,就算远古时期也没几只啊。”
此时,鉴定所内,小鹿桑桑关掉评论区,抬起脸,和楚辞打了个照面。
楚辞点开光脑上提交的表格:“你好,我想试一试晋级。”
小鹿桑桑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站起来:“好的阁下,这边请。”
他引着楚辞走入检测室,帮他带上头戴式头盔,在额角贴好电极贴片,这是用来检测雄虫的精神波段的。
在测试及即开始时,小鹿桑桑有些不安的和他强调:“阁下,我们机构的机器绝对客观,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测试出错的情况,无论结果如何,请保持冷静。检测所内的机器价格昂贵,如果您殴打机器,导致仪器受损,检测所可能像您发起赔付。”
这种事件在检测所频繁发生,从小众星捧月的雄虫怎么能接受自己的等级是个平庸的C或D,当等级出来后,不少雄虫会撒泼打滚,勃然大怒,在鉴定所里闹事。
楚辞的等级不会低,但升成S的概率不说没有吧,那也是希望渺茫,工作人员害怕他暴起发怒,这才提前强调。
楚辞点头:“不会的,开始吧。”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只雄虫果然如传闻一般温和守礼。
然而,他以为楚辞说的是‘不会恼羞成怒’,但事实上,楚辞说的是‘不会留在A。’
楚辞在人族就是极为出众的学霸,到了虫族,他也依旧能力不俗。
检测舱有点像人类的核磁共振仪,楚辞躺在诊疗床上被推进去,然后他闭上眼,听见哔了一声,检测正式开始。
无数的波在他的精神海中叠荡开来,扫过精神海的每一处角落,光点在他的脑海中升腾,机器提示:“请追踪光点的路线。”
……这玩意不就是3D版本的‘太空大战’弹道追踪吗?
楚辞太熟练了,太空大战几乎被他玩成了楚辞小游戏,和很多雄虫面对精神波的暴躁易怒不同,楚辞泰然处之安之若素,随着时间的推移,测试舱外代表等级的进度条越来越高,工作人员的嘴越长越大,最终在他们的注视下稳步迈过了A与S的分界线,并持续向上提升。
于此同时,一条系统自动消息推送到了检测所的网站。
“主星B区-17号等级检测所讯,我所新测出一位S级雄虫阁下,祝愿这位阁下前程似锦,大有可为。”
这是检测所的恭贺模板,每测一个,不管等级,都会发“我所新测出一位X级XX,祝这位XX前程似锦,大有可为。”这样的话,一般情况下,这话很快就会淹没在信息海中。
但现在,有无数的网友蹲守在检测所的主页。
虽然他们都不认为楚辞是自己去检测的,也不认为他能升级,但万一呢?
饶是如此,等这条消息刷到了首页,他们还是静默了片刻。
S级,雄虫,这样的组合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在检测所的网站上了。
“啊这?啊这?”
“草草草草真的假的?”
“楚辞阁下?楚辞阁下?楚辞阁下是你吗?是你吗楚辞阁下?”
“到底是楚辞阁下还是其他雄虫横空出世啊?急急急急急死我了。”
楚辞从工作人员处接过他的纸质检测报告,上头落了检测所的抬头,楚辞抬起光脑拍照,随后上传个人主页,配字:“新的检测结果。”
随后,检测所的账号转发此消息,并配文:“恭喜楚辞阁下晋级为S级雄虫。”
消息越短,事情越大,两条消息短短二十来个字,信息密度大的惊人,吃瓜群众们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得出了统一的结论。
楚辞阁下是真的晋级S了。
于此同时,他们又不免有些恍惚。
……楚辞阁下,是真的很想救诺维尔少将啊。
一只雄虫为了雌君远赴荒星,顶着铺天盖地的压力重测等级,还成功了?
这是最浪漫的爱情小说也不敢写的内容。
星网民众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丝玄幻,仿佛他们参与到了某场跌宕起伏的歌剧,而他们是参与其中的群演。
他们想,无论楚辞最后成功还是失败,这都将是个会被流传下去的故事,也许等他们垂垂老矣,还会对着子孙后代津津乐道,说那荒星上战败的少将,说那铁幕苍穹下的雄虫,说那雄虫突破了S,执意成为引导者,在审判台前对少将伸出了手。
他们或许将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于是前一天的舆论悄然转移,从看诺维尔的笑话,吃楚辞的瓜,以及揣测他转发的目的,种种舆论汇集到一起,最终化成统一的期待。
他们想要看楚辞当诺维尔的引导者。
无论最后测出诺维尔是不是背叛,无论楚辞会不会成功,他们都想要看楚辞当诺维尔的引导者。
于此同时,楚辞再一次在个人账户@审判庭,并公开询问:“请问我现在的精神力,够不够给诺维尔当引导者?”
审判庭尽职尽责的装着死,完全不回复楚辞的询问,但耐不住想看结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各种@审判庭,铺天盖地的消息甚至挤爆了星网的服务器。
但审判庭依然没说话,他们不敢拿一只S级别的雄虫冒险。
而就在这个星网各种沸腾,对远征的不满,对艾尔文愤恨,对军部质疑,对楚辞和诺维尔的态度模糊不堪的种种情绪叠加的档口,楚辞接受了一场采访。
他往油锅里又添了一把火,在采访中公开质问审判庭:“少将荣誉等身,曾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劳,如今他无法自证清白,一切结果要等测谎之后,但现在测谎本身就会让他面临生命威胁,审判庭明明可以降低这种威胁,却如缩头乌龟一般,这对少将,对军部,对所有曾经为虫族奋战过的军雌而言,难道是公平的吗?”
雄虫依旧一身烟灰色风衣,他一改往日懒散温和的态度,挺拔的如同一柄烟灰绒套包裹的利剑,在采访中质问出声。
“这难道是公平的吗?”
这当然不是公平的。
星网上很多雌虫曾经参军,他们回想起那段令人血液沸腾的炮火和烽烟,又想起诺维尔如今的处境:明明事实真相还不明晰,他也还没有被定罪,却不得不被自己人架在火上烤,被迫参与一场可能致死的测谎,甚至唯一降低风险的办法,审判庭还不允许。
这让本就沸腾的情绪更加炸裂,审判庭收到了无数的诅咒和斥骂,再装了一会儿缩头乌龟后,最终不得不松口。
允许楚辞当引导者可能会出事,但是不允许现在就要出事!
权衡之下,审判庭公开联系楚辞,表示愿意接受他作为引导者,但同时,楚辞同样需要签署同意书,表明在引导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小到头疼脑热大到死亡,都是他楚辞自己的责任,审判庭对此概不负责。
楚辞毫无异议。
他在林秘书的陪伴下驱车前往审判庭,两方签署协议,在刻着审判庭纹样的纸上落下铁画银钩的姓名,然后盖上鲜红的证章。
楚辞站在乌木的签字台后,对着摄像头抬起右手:“我起誓,我自愿成为诺维尔审判仪式的引导者,和他精神海相接,为他的安全保驾护航,在审判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情况,从神经连接障碍到死亡,皆是我自己的责任,和审判庭无关。”
摄像头忠实记录下了他的每一句话。
‘从神经连接障碍到死亡,都和审判庭无关’,这是多么重的誓言,星际的雄虫连擦破皮都要哭半天,谁曾经发过这种誓?
楚辞是全星际唯一一个这么做的雄虫,也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做的雄虫。
况且雄虫这么做,还是为了个等级跌落的,污泥缠身,可能终身起复无望的少将。
无数人暗暗咂舌。
在这种情况下,星网对楚辞的报道更加铺天盖地,甚至有媒体取标题,称他有“远古雄虫遗风”。
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赞誉,总所周知,远古雄虫和现在的雄虫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和雌虫一样坚韧,一样强大,面对着一样的枪林弹雨而毫不露怯,他们对伴侣忠贞,愿意相伴到生命的尽头。
楚辞也是这样的雄虫。
星网的沸腾更胜往昔,各种讨论铺天盖地,而这一切都未曾惊扰审判庭内的诺维尔。
入住审判庭的当天,诺维尔的光脑就被没收了,外面电光火雨,呼啸雷霆,他对此一无所知。
审判庭内的日子如白开水一般寡淡无趣,诺维尔时常发呆,对着同样惨白的天花板,回想起他在教管所的日子。
真奇怪,明明是同样糟糕的处境,甚至是更加糟糕的处境,诺维尔的心境却有所不同。
在教管所时,他心如死灰,只求速死,但现在,他却想要活着出去。
因为不管在审判庭遭遇了什么,只要他出去了,楚辞就会窝在懒人沙发上等他。
想到雄虫那副矜贵慵懒的模样,诺维尔便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
他的雄主那么好,诺维尔想要牵他的手,想要和他并肩散步,还想要和他睡在一起,为他生一个蛋,或许是两个,甚至是三个……反正不管是雄崽崽还是雌崽崽,他相信楚辞都会疼爱他们的。
他的雄主那么好,光是想想这些场面,连带着往后余生,诺维尔都不自觉的有了期待。
今天便是审判的日期,许多犯人极度恐惧着一天,他们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但诺维尔一切如场,仿佛只要想着外面的那只雄虫,他便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楚辞说了的,不管他跌到什么等级,只要他活着出去了,他都是那个温馨小房子的主人。
诺维尔这么想着,任由工作员为他扣上手拷,带着他往审判台的方向走。
只要不死,只要不死……
只要不是那1/4……
但是走到审判台前时,诺维尔还是迟疑了。
他像是花了眼睛,然而手铐束缚着,又不能揉,只能眨眨眼,再眨眨眼。
做完这一切后,幻像仍旧没有消失,诺维尔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了两分疑惑。
他的精神海崩坏到这种程度了吗?
否则,他怎么会看见他朝思暮想的雄虫站在台下,遥遥对他伸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