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要凯尔.诺恩当雌侍吗?”
这条消息出现在楚辞的光脑上时,楚辞正在泡咖啡。
他从三三手中接马克杯,倒入研磨好的咖啡豆,然后满上一杯热水,冷不丁瞧见光脑上的消息,险些把开水泼出来。
三三跟在他身后:“家主,请您小心,这是刚烧开的热水,容易烫伤您的皮肤。”
“好的。”楚辞把咖啡杯放在三三头上,在沙发上盘腿坐下,点开一闪而过的消息。
他的雌君给他发了个什么玩意?
“您想要凯尔.诺恩当雌侍吗?”
明晃晃的一句话出现在光脑上,楚辞确定他没有眼花,他将这十个字从头读到尾,又从尾读到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凯尔.诺恩是谁?”
虽然楚辞才和凯尔医生分开没多久,但雄虫的脑袋都是不记事的,医生也不会闲着没事向雄虫介绍自己的姓名,凯尔最后递了张名片给楚辞已经是偌大的勇气了,但是楚辞压根没看,放进口袋就不管了。
他点进对话框,输入:“凯尔是谁?”又觉得稍微不妥,把这几个字删除,打开了星网未婚雌虫的匹配界面。
于此同时,诺维尔将光脑放在一边,扣着桌面的手指微微震颤。
他不知道他是否做了个愚蠢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否会惹怒雄虫,使他收回这几天的善待。
光标小小的跳动了一下,雄虫显示正在输入中。
诺维尔秉住了呼吸。
片刻后,光标消失,雄虫退出了输入状态。
消息栏空空荡荡,没有新的消息输入。
诺维尔怔怔看着光脑,顿了顿,无声地绞紧了双手。
楚辞运指如飞,迅速地点进了匹配官网。
虫族的雌虫有个专门的匹配界面,他们没办法看见雄虫的信息,雄虫却可以随意浏览雌虫的,堪称一个大型的雄虫选秀网站。当然,也有一定的限制,雄虫最多能浏览到高一阶的档案,比如C级的雄虫最多能看见B级,却没办法看见A级的。
楚辞是个珍贵的A级,他能浏览帝国所有待婚配雌虫的文件,他点开搜索栏,输入凯尔.诺恩,然后看见了医生蓝底白边的证件照。
楚辞虽然记不得医生的名字,但还记得医生的脸,也记起了对方塞过来的名片。
事到如今,楚辞要是还不知道他的雌君在闹什么幺蛾子,他就白当了那么多年的人类了。
他看着诺维尔那句含糊恭敬的问话,又看见他掌心掐出的血印子,几乎能想象雌虫如何暴力的掐下痕迹,又是如何字斟句酌,谦卑谨慎的敲下这句话。
楚辞几乎要被气笑了。
雌虫喜欢胡思乱想就算了,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折腾自己,就凭那几个痕迹的鲜艳程度,楚辞绝不相信这是雌虫无意中掐出来的,而是下了狠手,然后还嫌不够,又掐了一把,才能留下这么深的印子。
他点开通信,找到通话界面,直接点击视频邀请。
诺维尔被吓了一跳。
他本来意志消沉,无精打采,双手交叠在一起,指节用力到发青发白。在雄虫退出输入以后,诺维尔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雄虫根本不理睬,然后等回家之后,再追究雌虫多管闲事的罪名。
但他没想到,楚辞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诺维尔慌忙带上光脑,点击确定,雄虫的脸就投影在了半空中。
楚辞面带薄怒,他长得风流俊美,即使发怒也不显凶狠,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睫毛投下狭长的阴影,唇角抿成直线,看着冷得很。
诺维尔本就有三分忐忑,看见楚辞的表情陡然涨到七分,他无措地站起来,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抿唇道:“雄主,我知道错了。”
楚辞也没想到他上来就认错,微微顿了顿,顺着问:“错哪儿?”
认错是雌虫最擅长的事情,诺维尔一板一眼:“根据雌君手册,无故不得叨扰雄主,我在您休息的时候打扰您,是我错了。”
楚辞更气了。
他的雌君是一根漂亮的木头,油盐不进的,楚辞沉着眉目:“站起来。”
“……是。”
诺维尔想说请罪的时候应当跪着,但雄虫的脸色实在难看,他微微犹豫,还是站了起来。
楚辞道:“把你的手给我看。”
诺维尔只得对着镜头摊开手。
楚辞道:“拿近一些,躲那么远干什么,你现在知道怕了?”
诺维尔只得将腕子递得近了一些。
他的耳尖有些泛红。
掌心虽然不是什么隐私的部位,但平常做事也好,征战也罢,都是手背在上,诺维尔上次这样摊开来给人看,还是被艾尔文用戒尺打手心的时候。
况且雄虫的表情实在严肃,他的目光在雌虫的手心上巡视,仿佛挑剔的古董商人在打量待售的古玩,形状,色泽,温度,都要被他一一查看。
诺维尔一时以为他的掌心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正在接受雄虫的检视。
楚辞终于看完了,他抬起眼,语调平平:“你是不小心掐的吗?”
诺维尔:“……是”
“说实话。”
诺维尔仓促抬头,又慌忙低下:“……是。”
欺骗雄主乃是大罪。
楚辞没说话。
半响,诺维尔率先顶不住了,他垂头丧气:“不是。”
楚辞问:“那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掐的。”
楚辞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想敲开雌虫的头看看他在想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作,诺维尔那边哐当一声,又跪下了。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姿势比站军姿还标准,咬着唇不说话的样子可怜又可爱,偏偏楚辞就是能从雌虫丧眉耷眼的样子读出他的潜台词。
“欺骗了您,请惩罚我吧。”
他这个姿势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膝盖和脚尖上,加上肌肉绷得紧,楚辞什么都不罚,只要让他在这跪一天,就能让雌虫全身酸软难受。
他幽幽叹了口气:“我没让你跪,起来,以后都不用跪。”
诺维尔摇头:“欺骗了您,不敢。”
这根漂亮的木头像驴一样掘,楚辞被他噎得不上不下,提高音调:“让你起来!”
诺维尔抬眸看了楚辞一眼,乖乖的站起来。
楚辞莫名觉得他有点委屈。
楚辞微微叹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等诺维尔落了座,楚辞缓和了口气,表情也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好好的,怎么这样掐自己?”
但是诺维尔没看楚辞,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因为您说如果有问题,掐破了,可以找您。”
楚辞道:“不是有问题,掐破了,才可以找我,是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掐破的问题,就来找我,有个先后顺序的,明白吗?”
诺维尔:“嗯,我明白了。”
但是楚辞觉得他不明白。
他也没了办法,微微上滑聊天界面,在雌虫发给他的照片上停顿了很久,轻声细语地哄:“下次有问题,也不要掐的这么狠,微微发白也可以找我的。”
诺维尔:“嗯,我明白了。”
他虽然乖巧的应了,但楚辞莫名觉得,诺维尔再不会找他了。
楚辞一时没说话,诺维尔就更不说话,在这片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楚辞无意识的转动滚轮,然后聊天界面忽然刷新,楚辞一顿,发现在除了这份聊天记录外,他和雌虫还有一份聊天记录。
这段对话来自于他们刚刚匹配的时候,那时的楚辞还没有清醒,还是个毫无底线的虫渣,说话暴躁又自我,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星历七月二十一:
楚辞:“虽然主脑把你匹配给了我,但我并不喜欢你,只是看在你是少将的份上。”
诺维尔:“嗯,我明白了。”
楚辞:“我不会限制你的工作自由,但你要上交财产,我也不会碰你。”
诺维尔:“嗯,我明白了。
楚辞:“我不喜欢出席宴会,太吵,我们不办婚礼,你签完文件发给我,这么就行了。”
诺维尔:“嗯,我明白了。”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不反驳也不辩解,不争取也不追逐,只是安安静静的接受所有的安排,然后平铺直叙的重复:“嗯,我明白了。”
但木偶毕竟不是木偶,诺维尔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心啊。
楚辞一顿,发现他完全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他本想让雌虫吃个教训,省的下次又用自伤的方式询问,但他不应该对诺维尔说重话,更不应该摆脸色,诺维尔才刚刚愿意从安全的壳里探出一点头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吓回去,更何况是来自雄主的狂风暴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雌虫从出生开始处处都被打压,他被这个世界规训的太过,雌虫要遵守的规则也好,艾尔文上将的教育也好,诺维尔受过太多越界的惩罚,只愿意在划好的范围中活动,所以他那么的遵守雌君指南,将楚辞的承诺当成金科玉律,就连问问题前,也一定要先掐出记号才行。
但凡能被绵软的爱意包裹着好好长大,谁愿意自我伤害来引起注意呢?
这不是诺维尔的错。
楚辞心疼了。
他的心脏在胸腔剧烈的搏动,一股不知道是酸楚还是后悔的情绪充斥全身,楚辞将光脑拿近了些,用最温柔的语气诱哄低着头的雌虫:“诺维尔,抬头看着我好吗?”
诺维尔恍然抬眼,真对上雄虫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冷意已经消散干净,只剩下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雄虫的眼睛注视着他,眸子里只有他的身影,诺维尔仿佛要溺死在这片琥珀色的海洋里,他微微恍惚:“好的。”
楚辞道:“你先乖乖待在办公室不要动,我来找你好吗?”
“……好的?”
为什么要来找他?
楚辞觉得三言两语已经说不清楚了,诺维尔现在的状态什么也不会听,他伤害了刚刚探出脑袋的兔子,他得去他身边,好言好语的哄,才能再将诺维尔骗出来。
楚辞飞快地套上衣服,冲进了飞行器。
昨天楚辞把银河还给了诺维尔,现在车库里只剩下那些奇丑无比的飞行器,但雄虫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有那么几件事无比的迫切,迫切到他无法思考飞行器的样子。
他迫切地想要牵诺维尔的手,想要道歉,想要告诉他凯尔的事情,还想说不是故意要冷脸的……
他还想要吻那片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