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康斯坦丁·瓦尔多问。
“九个世纪又七十五年。”罗格·多恩说。
禁军元帅点点头,就此不发一言。
耀金长靴在泥浆中涌动,他手持长矛,走在所有人身前。哪怕是罗格·多恩也不能将这项职责从他肩上夺走——他是先锋,但也是引路之人。
没有人能代替他的职责。
此时此刻,这支队伍的人数仍然不多,然而,相较于刚刚他们刚刚找到罗格·多恩时,队伍实际上已经扩大了一些,他们又多了三百四十一人加入。
这些后来者中有盔甲漆黑,拥有十字徽记的,也有和如今的帝国之拳看上去并无多大区别,却肃杀许多的,亦有蓝金混合,人数稀少的
有趣的一点在于,他们之间的区别并不只是流于表面,盔甲的涂装仅仅只是他们之间最为浅显的不同。
而多恩对此没有问出哪怕一个问题。
他表现得漠不关心,甚至没有主动地去询问每个人的名字。有些人向他自我介绍,而顽石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另一些人则对他行注目礼,于是他也回以同样的礼仪。
没有多余的事,半点也无。他好像在突然之间成了一面镜子。你给他什么,他就给你什么。但是,阿莱西奥·科尔特斯注意到,罗格·多恩没有遗漏下任何一人。
他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行过礼,他身上没有半点身为基因原体该有的傲气。
意识到这件事让阿莱西奥变得有些不安,直到今日,他才真的见到他的基因之父。然后他发现,自己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他看过很多有关于他的描述、或是历史,以及诸多留存下来的珍贵画像.然而,当真的和他见面之时,阿莱西奥却发现,这些东西都只是罗格·多恩的一个侧面。
它们甚至无法精确地表达出原体所拥有的那个侧面到底有多么惊人。
但是,如果要选用一个唯一的词来概括他的性格,形容他所做的事,阿莱西奥会选择‘坚不可摧。
罗格·多恩,坚不可摧。
他们继续前进,在禁军的带领下再次走进了黑暗。又是一段相同的、抽象的旅程。万事万物都在黑暗中呈现出了另一种模样,一种截然不同于它们真正模样的丑陋形态。
石头长出嘴,空气变成呛死人的尘埃,树木生出眼睛和长舌,孜孜不倦地讲述一万年来的每一段故事。恶意在其中蔓延,毫不掩饰。
这些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但它们也仅仅只能做到‘窥视了,那些话语没能动摇任何人,畸变的形态也仅仅只是让诸多战士面上泛起了厌恶。
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它们失败了吗?
或许吧,但这段路还很长,它们还有的是时间来做那些它们想做的事——直到康斯坦丁·瓦尔多举起他的长矛。
“退去,死灭。”禁军元帅冷冷地命令。“以祂之名。”
金焰在矛尖上一闪即逝,黑暗中传来数千声——或者数万声的尖叫,然后是肉体被烧灼过后的臭气,以及油脂在高温下的嘶嘶作响。
从这一点来看,不管它们到底如何亵渎,其形体仍然需要遵守某些最为基本的规律。比如,它们无法抵抗火焰的伤害。
黑白色盔甲的多恩之子们开始大声礼赞‘神皇,赞美祂对恶魔的无情,赞美祂对人类的保护.
他们的狂热让其余的多恩之子立刻变得有些不安,但他们的父亲仍然一言不发,表现得非常平静。
实际上,他也的确非常平静。他只是记下了‘神皇这个单词,以及康斯坦丁·瓦尔多所用的‘祂字。
在他的儿子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多恩开始思考。
首先,他想到自己。
他是罗格·多恩,他是人类之主花费几个世纪乃至十几个世纪殚精竭虑的最终成果,是一项工程的完美结局。
帝皇在实验室中创造了他和他的兄弟们,而在他们被寻回后的数十年间,战争便是他们唯一的职责。
银河间有些人称呼他们为半神,多恩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神明在他的印象里通常和得不到任何惩罚的极端享乐主义有联系。
他看了许多神话,在那些珍贵的古泰拉神话故事中,神明有时像人,有时则过于像人,有时却表现得毫无感情,只是一种规则的显现
那么,他们呢?
如果他们真的是半神,他们又会得到何种评价?是玩忽职守,让大地焦焚,凡人民不聊生的恶神,还是宁肯牺牲自己,也要退治洪水,或为凡人带去火焰的义神?
不。
多恩摇摇头——还是当个人吧。
他暂时将神皇一词扔之脑后,而康斯坦丁·瓦尔多也已经完成了他的职责。他们离开了黑暗,回到了泰拉地面——至少看上去像是泰拉地面。
天空仍然在燃烧,在飘着黑色的尘埃一样的雪。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灰烬,惨死者难计其数。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天空中充斥着金色的光辉,以及本该遮蔽大地,却不知怎的没能投下任何阴影的庞大战舰。
“我该走了,罗格·多恩。”康斯坦丁·瓦尔多对他说道。“主君还有另一个任务需要我去完成。”
多恩看他一眼,从那微妙的站姿改变中看出了瓦尔多的刻意留白。
他再次惊讶了一瞬间,就像他看到瓦尔多的微笑时那般惊讶,于是他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伱有些过于直接了,罗格。”禁军元帅轻轻叹息一声。“只是.”
“什么?”
“主君让我自行决定此事。”瓦尔多略显犹豫地开口。“他想让我自己决定,我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于你。”
“我为此感到疑惑,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奇特,他不再那么冰冷了,但我能感到他的痛苦,他在尖叫,每一秒都是,罗格我.”
感情外露。多恩扼住他的叹息,想道。你从未有一刻如此像人。
“你在感同身受,瓦尔多。”他说。“这大概也是他为何会想让你自己决定这件事,人生本就由无数选择构成。”
“感同身受?”禁军统领怔住了。“但我——我没有情感,除了愤怒以外,我任何情感也没有。悲伤、快乐等诸如此类的强烈情绪对我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冰冷的学术单词。”
“但你刚刚就在悲伤。”多恩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件事。“而如果我们不在这里,我确信你会哭泣。”
“.”
“以及,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禁军元帅沉默片刻,方才将话说出口:“主君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他想让我去为另一个人引路,那个人叫欧尔·佩松。一个无耻的背信弃义者,一个叛徒。”
“哪种叛徒?”多恩问。
“曾背叛过他的叛徒。”康斯坦丁·瓦尔多皱起眉。“他的存在和名字都是机密,但主君在刚刚将这些事告知了我,没有半点隐瞒”
多恩点点头,表现得了然于胸。
“然后,他让你来问我。”
瓦尔多点点头。
“那么,很明显,他知道你会对这件事产生疑惑和不满,他想让你在我这里寻求一点可能用得上的建议或支持。我必须指出一件事,瓦尔多,你在从前可从未对他的命令表现出质疑。”
“.偶尔也有那么一两次。”康斯坦丁·瓦尔多十分不情愿地给出补充。“好吧,算上这一次,是四次。”
“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多恩说。“他想让你质疑他,进而理解他我想我们谈得够多了,瓦尔多。”
康斯坦丁·瓦尔多沉默地颔首,无言地转身离去。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迷惘,那是一种属于新生儿般的疑惑,就像一个孩童不明白父母口中的‘上学是什么意思——请原谅我,瓦尔多。
多恩抿住嘴唇。
我实在是没想到更好的比喻。
“父亲.”
就在此刻,他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多恩转过身,喊出那人的名字:“阿莱西奥,你有何事?”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阿莱西奥·科尔特斯面带迷茫地问。实际上,不仅仅只是他,多恩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情绪。
多恩几乎笑了。
何其相似啊.
“我们战斗。”罗格·多恩严肃地说。“仅此而已。”
他拔出风暴之牙,他们紧随其后。
——
“我们战斗。”佩图拉博说。“仅此而已。”
他结束演讲,一万张相同或又不太相同的脸开始欢呼,饱受振奋。
他们从前或许有名字,有身份,有家庭。而他们现在只是一个又一个归属于帝国的忠诚士兵,当然了,就在刚刚,他们还获得了另一个全新的身份,即钢铁勇士的辅助军。
刚刚收编的辅助军。缺少补给,亟待培训,军事素质需要提高,但士气高涨。
佩图拉博点点头——这就够了。
“您在演讲。”他的一连长弗里克斯说道。“我很惊讶。”
佩图拉博瞥他一眼:“你在试图和我开玩笑,我也很惊讶。”
“我发誓我没有这个想法,原体。”
弗里克斯立刻举高双手,以表他的恭敬与从顺。佩图拉博不耐烦地将他按下,却又转手从身后拿了一把工程铲过来,塞进了他的一连长手里。
“战壕,弗里克斯。”
面对弗里克斯略微出神的表情,钢铁之主冷淡而强硬地开始为他解释。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谈话,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挖掘战壕。哪怕在敌人到来前多挖一米,我们守住这里的可能性便大上一分。”
“.遵命,原体。”一连长绷住表情,伸手拿过工程铲,转身离开。
佩图拉博微微颔首,同样迈动脚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他的战甲没有向他传递任何信息,这是不同寻常的。昔日,佩图拉博所进行的任何一场战争都应当伴随着大量的实时信息,以及战局的总览。
但泰拉的情况有些特殊,通讯设备在这里似乎被‘禁止了。你可以尝试着和人进行沟通,若你足够幸运,或许一百句话里能传出去三五句,而这就是极限了。
钢铁之主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关注的重点并非还在往下派遣支援与火力的各艘战舰,也不是那道在云层深处若隐若现的巨大火柱.
他只是盯着那些黑色的雪。
“康拉德·科兹。”他头也不回地说。“你找到他了吗?”
“很敏锐啊,阿博”他身后的那个影子轻笑一声。“但是,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钢铁之主平静地转过身,把手里的战锤轻轻地放在了一块石头上。
“不是敏锐,而是你根本就没想着对我隐藏你自己。早在演讲的时候我就在人群里发现你的踪迹了,又是孤身一人行动?你明明是个原体.”
他一面说,一面皱起了眉,开始数落他的兄弟。
“你就这样放心你的军团?我明白夜刃在面对恶魔上的特殊战斗力,但泰拉上的这些怪物绝非寻常恶魔可以比拟,你见过连发自动炮命中五发之后都打不死的恶魔吗?”
夜之王无奈地举起双手,尽管他的脸已经被那副骷髅面具彻底遮蔽,但他的神情大概和不久前的弗里克斯没有多大区别。
“你还是别担忧这些事了,阿博——”他用右手食指点点面具的右眼眶。“——我建议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为何?”佩图拉博问。“我已经夺回了皇宫西线的六个阵地,只需重建战壕与阵地,便可将战争转化为我们最熟悉的那种形式。我有信心在十二个小时以内夺回整个皇宫西线,我不认为我有些什么事需要担心。”
“但是,罗格和他的子嗣也在往这儿赶呢。”康拉德·科兹放下手,促狭地耸了耸肩。
“所以?”佩图拉博平静地看着他,伸手握住了战锤。“我需要担心什么?”
夜之王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离去。佩图拉博跟随着他的移动而转身,他一直看着他消失在目所能及的最远处方才罢休。
然后,就在短短的二十七分钟后,康拉德·科兹一语成谶。
佩图拉博见到了罗格·多恩,以及他身后那群涂装陌生到令人诧异的阿斯塔特。
两名原体之间的会面本该振奋人心,但是,考虑到他们的身份,以及名字,这种会面便带来了一种极其震撼人心的沉默。
在他们会面超过五分钟后,钢铁与顽石都未曾说过任何话,他们只是面对面地站着,沉默地观察着对方。
在被紧急叫回来的战争铁匠丹提欧克看来,他的父亲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正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发难。而在阿莱西奥·科尔特斯看来
好吧,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只是感到惊讶和荣幸,能在今日看见帝国的钢铁与基石共同站在一个战壕内。
“多恩。”
丹提欧克悄无声息地绷紧神经,并提醒自己——公牛发难了!
但他父亲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很高兴见到你。”佩图拉博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个问候。
丹提欧克转头看了看弗里克斯,后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回答了他沉默的问询,手中的工程铲突然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
当然,为此感到疑惑的人并非只有他们两个,就连罗格·多恩本人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困惑。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佩图拉博。”多恩顿了顿,方才完成这次寒暄。
佩图拉博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发出一声鼻音,算是回应了他的话。这种冷淡的表现让丹提欧克和弗里克斯长舒一口气,却也让佩图拉博悄无声息地转过了头。
“我认为,一次简单的会面并不需要这么多高级军官旁观。”他忽然说道。“你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我要在一个小时以内看见至少五座火炮阵地被建起,明白吗?”
“的确如此。”罗格·多恩微微颔首。“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阿莱西奥。”
人群就此被驱散,至少也是远离了此处战壕。黑雪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战甲和泥土上,带来一片又一片晕染开来的墨色。许久的沉默之后,是罗格·多恩率先开口。
“你变了。”他谨慎地说。
“的确如此.”钢铁之主冷笑着回答,对多恩的谨慎完全无动于衷。
顽石几乎以为他要口出嘲讽之语,让这次谈话变得像是曾经发生过的数百次一样无疾而终——但佩图拉博没有这么做,他奇迹般地用后半句话将气氛变得非常.奇特。
“就像你一样,改变了许多,多恩。”佩图拉博缓缓说道。“你们在泰拉上都经历了什么?”
多恩再次沉默。
“.挣扎。”他皱着眉说。“还有牺牲。”
“详细一点。”
“好吧。”多恩点头,就此开始一段长长的叙述。
“我沿着太阳系布置了诸多堡垒和战术上的陷阱,以及多达十几万的紧急预备方案。我将我的军团以及太阳系守备军的大部分力量沿途布置,做好了我能想到的完全的准备。”
“但敌军没有选择使用常规方式发动战争,他们的到来悄无声息,快若雷霆,仅仅只在一瞬之间,战争便立刻降临。起初,局势还可被控制,但是,随着复仇之魂的降落.”
他沉默了,这是一段绝对的宁静。没有呼喊,没有迷雾中传来的咆哮,也没有火炮阵地的试射带来的轰鸣。只有微风缓缓吹拂而过,将顽石的脸在风雪中变得痛苦。
尽管短短半秒,但那痛苦绝对货真价实。
“在战争内,局势的改变只在一瞬间。”沉默结束,多恩继续讲述,声音仍然平静。“敌人做好了准备,至少是算到了我的反应。”
“它知道,我在开战的前几个小时内还是会使用对待寻常战争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战争,我可以预测战场形势,但这是有前提的。”
“我无法对这种我没有经历过的战争做出合适的安排,它用这段因我的失败而诞生的时间让局面变得岌岌可危,并在第二十五个小时使用了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战术。”
“就战略层面上来说,这是一场绝对的惨败。我身为主帅,势必要为那些死去的军人和平民负责。我说完了。”
“还不够详细。”佩图拉博缓缓开口,接过了这场谈话的接力棒。
钢铁之主的脸仍然没有半点波动,冷寂如冰,在寒风中显露出一种非人的坚定与冷硬。仿佛他真的是由钢铁铸成,那皮肤下掩埋的并非血肉,而是货真价实的熔铸之钢。
多恩看着他,再次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陌生。
“你要总结出失败的原因,并加以改正,罗格·多恩。”佩图拉博如是说道。
他的话语听上去好似一种指责,一种‘你做的还不够好的可怕批评,但他的语气却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面对这些东西,你必须在第一次失败后就总结出原因,并且,你要做到永不再犯。我们的士兵都非常忠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主帅的任何命令,因此我们必须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哪怕是面对失败,也必须如此。”
“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得到这场惨败,根本原因完全可以被总结为一句话——即观念上的陈旧。你对此有意见吗?”
“没有。”多恩迅速地回答,表情非常专注,完全没有在意佩图拉博那过于直接的用词。
“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简单直接地承认道。
“而我们都犯了这个错误。”钢铁之主再次冷笑起来。“是的,和你一样,多恩,我也犯了相同的错误。”
“我曾在伊斯特凡星系直面那个所谓的荷鲁斯与他的狼群,我本有机会咬下他的一块肉,但我却因为一个错误而葬送了胜利,舰队,大部分有生力量,以及”
他将笑容收敛,并吐出一个名字。
“莫塔里安。”
罗格·多恩的瞳孔猛缩。
“亚空间的邪物缠上了我们。”钢铁之主平静地叙述。“或许不该称之为邪物,而是邪神。你见过捕蝇草吗,多恩?”
“我在奥林匹亚上的动植物还原工程有在结合泰拉古籍进行逆向推演,这种植物就是我们的成功之一。它是一种极富耐心的狩猎者,它的叶片就是它的牙齿,以及为猎物精心打造的牢笼”
佩图拉博伸出右手,缓缓张开,待到一片黑雪落进其中,他便迅速合拢手掌。嘎吱作响的声音在金属手掌之间缓缓响起,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颤栗。
“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被这种植物在一瞬之间咬成两半。而它只要感知到了猎物的出现,就绝对不会在那以前离去,或是将它的叶片闭合。那个东西就是以这样的耐心对待莫塔里安的,但祂的目的并不在于吞噬他,而是要他屈服。”
佩图拉博用低沉的声音和时常到来却又瞬间消弭的冷笑将他的痛苦全盘托出。
“但他没有,他一直反抗到死。若不是他,你不会在这里看见我,以及伏尔甘。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多恩,我让兄弟惨死,让旗舰失落,让胜利变成惨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我以为我吸取了教训,但这教训还不够。至少对当时我的来说还不够。”
他摇摇头,就此闭口不言。多恩却开始以绝对的耐心观察这个昔日暴躁易怒,且总是对他没什么耐心的兄弟。
他将惊讶抛去,将作为兄弟的那部分感情也一并赶走,只留下了‘观察的能力。用这种抽离的第三方视角,他就此看见了佩图拉博隐藏在冷笑、眨眼或偶尔的深呼吸中的莫大痛苦。
一个问题紧随其后地诞生,并被他自己问出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佩图拉博?”
“失败。”钢铁之主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词。“仅此而已,就像你在泰拉上所经历的这一切。”
“一路走来,我看见很多具尸体,凡人的,阿斯塔特的,坦克的,泰坦的——他们的一切就此终结,不管曾经怀揣着多么伟大的信念,具备何等不可动摇的勇气,他们也都已经死去。”
“他们在生前是精锐中的精锐,却像是稻草一样倒下,在泥泞中被尘埃覆盖。而现在,我又看见黑暗笼罩泰拉。野蛮的邪教徒洋洋得意地炫耀他们抢来的战利品,将忠诚者的皮裹在身上,将饱受折磨的守军钉在可笑的逆十字架上缓缓竖起。”
“他们没有所谓的纪律,除去野蛮的本性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可以约束他们的人也已经成了这份堕落的野蛮的一份子。所以,根据以上事实,我不得不推导出一个结论——这不是战争,罗格·多恩。”
“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场战斗不足以被称之为战争,战争应当是两方军队对垒,是战术和战略的互相碰撞,是勇气与毅力的比拼。而且,它会结束。”
“但那些东西呢?祂们是不会罢手的,哪怕我们全部死光,他们也不会罢手。所以这不是战争,而你我身处其中,应当早日抛下昔日的经验与骄傲,从头学起。我们什么也不是,只是两个失败者。”
“葬送友军,破灭希望却还是厚颜无耻的活着。”
佩图拉博不屑一顾地举起他的战锤。
“但我们活着。”他厉声说道。“因此我以古老的法典要求你和我并肩作战,罗格·多恩。”
“我回应你的召唤。”多恩缓缓说道。“但是,哪本法典?”
他伸出一只手,摆在半空中。数秒后,这只手被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
在他们身后,火炮开始轰鸣。
佩图拉博狞笑起来。
“复仇的法典。”他说。“天经地义,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法典。”
7.3k,只有一章,牙髓炎犯了,明天去医院拔牙。
我算算,我已经根管过两颗牙,然后还有两颗智齿没拔,现在又是牙髓炎,可能还得拔颗好牙然后种
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