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4 是蜜糖也是砒霜

量好了房间尺寸,董锵锵飞奔下楼,在街角找了家土耳其人开的网吧,很快打印好中意的荷花图案。又驱车赶往离办公室最近的OBI大型建材连锁超市按图索骥,轻松买到所有装修用的材料。

时间紧任务重,解决了刷墙问题,他顾不上休息,又马不停蹄奔赴万福餐馆。

离下午17点营业还有段时间,平时这时后厨通常都在休息,但今天的后厨却是一片忙碌。

他问餐馆老板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晚饭,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告诉他:餐馆之前向市政厅申请,委托有捕捞证的渔业公司对从易北河大举进军汉堡的螃蟹进行合法捕捞。申请顺利通过了批准,在现代化捕捞设备的轰鸣声中,上万只大闸蟹被擒了回来。

据说螃蟹是一战时引入德国淡水水域的,没有天敌的螃蟹在德国全境疯狂繁殖,直接导致河道堵塞、河床损毁、内河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加上德国人始终没有吃螃蟹的传统,螃蟹数量与日俱增,很多城市不堪其扰,汉堡就是其中之一。

董锵锵好奇三月怎么会有这么多螃蟹,餐馆老板笑答每年这时德国螃蟹都会向汉堡港迁徙,德国专家认为可能是入海口的盐分更高,利于螃蟹产卵。

由于收获太过丰盛,除了自留一部分,老板把多余的螃蟹卖给了其他中餐馆,狠赚了一笔。

趁着老板心情好,董锵锵也不兜圈子,直接提出想挑几个万福淘汰的中式家具,不知老板还有没有,价格能否打个折扣。

没想到老板大手一挥:只要你董锵锵看上的搬走就是,钱就免了。董锵锵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老板还能如此念旧,惊诧之余不免感动,头脑一热地坚持钱不仅要给,还一分不能少。

老板看出他年轻人脸皮薄易冲动,把他拉到存放旧家具的房间,指着一屋子歪七扭八杂乱叠放的旧家具表示:之所以不收钱,并不只是念旧,或和董锵锵假客气,一言以蔽之:送董锵锵旧家具他并不吃亏。

这话引得董锵锵更加好奇,追问之下,老板娓娓道来:第一点自不必说,董锵锵当初的雪中送炭义举他到现在都还铭记于心。其次,除了董锵锵的朋友偶尔会过来捧场,乐白的旅游团只要是在汉堡或附近城市,一定会选在万福用餐,尤其是去年,团餐的收入是前年的近三倍。第三,在德国处理旧家具也是要花钱的,万福这么多旧家具不可能往街上一扔了事,就算扔了人家一看便知是他万福餐馆的东西,说不定补收他清理费之余还得再罚他一笔,董锵锵搬走也是帮他省钱、省心和省力。最后一点,这些老物件如果在其他地方能继续发挥余热,尤其是能帮到董锵锵,他心里会非常开心。

见老板虽是商人却不市侩,言谈诚恳毫无虚情假意,董锵锵就知道老板肯定不会收他的钱了,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但无功不受禄也是董锵锵的做人准则,既然老板不要家具钱,那他就多定些饭菜打包带走,毕竟他每天也要吃饭。

他想定几个最贵的菜,却被老板一眼看穿,笑着反问他有这么好的螃蟹干嘛还吃别的?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拿走十斤尝尝,不够再来。董锵锵笑说我连做饭的家伙事儿都没有,你给了我也做不了。老板也笑了,那就每天来吃新鲜的,你来肯定管够。

他很快挑好适合捕蝉办公室又能入他眼的家具,老板又送了他一套淘汰下来的茶具,几个精巧的陶瓷摆件,一副字画和一个财神爷,只财神爷收了他66欧,其他分文不取。和老板约定好拿所有东西的时间后,董锵锵带着蒸好的螃蟹和小料,重新杀回办公室。

等端木晚上给董锵锵过来送睡袋时,推门一看吓了一跳。董锵锵不仅把办公室的所有垃圾收拾干净,墙也刷完了一面,正津津有味地捧着螃蟹腿儿嘬。

“可以啊,效率够高的。”端木用手指小心地点了点墙壁,“这么快就搞定一面,明天是不是就可以都出来了?”

“你觉得屋子里有味儿么?”董锵锵头也不抬地盯着打印好的荷花问道。

经董锵锵这么一提醒,端木这才察觉屋里还真没什么呛鼻的味儿,他忍不住把鼻子贴到墙边使劲嗅了嗅,确认董锵锵所言非虚后忍不住赞道:“还真是,你怎么弄的?”

“水性油漆,味儿小,48小时后用水洗也不掉色。”

“不错不错,不便宜吧?”端木略有些心疼。

“那我明天搬两桶便宜的回来?”董锵锵边啃蟹黄边把盛着一盘子螃蟹的盘子推向端木,“自己来。”

“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赶紧刷出来得了。”端木也不客气,学着董锵锵席地而坐,顺手抄起盘子里个头最大,也是最膏肥肉香的一只自顾自地边吃边表扬起来,“嘿,这螃蟹真不错,怪不得人家说‘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哪弄的?哎,先说好哈,这属于你个人享受,公司不能报哈。”

“万福老板给的。”琢磨清楚怎么画荷花的董锵锵放下螃蟹,边擦手边道,“家具也搞定了,等刷完画完就进家具。”

端木忙得顾不上说话,一个劲儿点头。

“有个事儿白天忘说了,以后尽调德国或美国企业我不去了。”

“为什么?”端木停下啃螃蟹腿,“吃了闭门羹碰了硬钉子就气馁了?”

“跟气馁不气馁没关系,主要是意义不大,跟以前一样,正门正主都见不到,那还调个屁?不如你找跟咱们合作的律所直接去跟上市企业聊,说不定收获还多些。”

“你以为我没找过?”端木很快干掉一只,又拿起一只,“没比你好多少,律所还得花钱。”

“你找过?什么时候?”

“你回来之前两个星期。”

“那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怕影响你。”端木干掉了第二只,拿起了第三只,有些嫌弃地和第二只的壳比了比,又扔回盘子里捡起了另一只继续啃。

“律所也进不去上市公司的大门?我以为德国律师会便利些。”

“这种尽调配合不配合全在上市公司,德国上市公司跟美国上市公司在这方面的文化差异很大,美国公司相对来说配合度更高些。”

“但造假多的通常也是这些积极的。”

“也不能以偏概全。”端木纠正道。

“可如果门儿都进不去,我们就只能自说自话,臆测很多事了。”

“我们摆事实说自己进不去,律所也进不去,再加上我们基于数据的分析就够了,至于分析的对不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让投资者产生好的或者不好的预期。”董锵锵和端木异口同声道。

“嘿嘿,你终于开窍了,孺子可教。”端木点头称赞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抓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螃蟹,“就像对中国人来说,螃蟹是美味,但对德国人来说,更像是毒药。很多股票也是如此,那些有问题的股票是普通投资者的噩梦,对我们来说,却是美味的蟹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