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德国人进行的谈判比张英芳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在此先简单介绍一下张家现有公司的情况。
张家在国内成立时间最久远的总公司在张全福隐退前是由他作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几个子女各占一些小股份。
但随着张全福退休,他的股份也都转给了张英芳的大哥张英旺,并由张英旺管理运营总公司的业务。总公司旗下还有若干个小公司,但业务体量都不大,不能跟总公司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兄妹几人名下还都有各自的独立公司,但都脱离在总公司的管控之外。
德国美特熊鲸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股权结构本来也和国内总公司一样,由张全福任大股东,子女各占一些散股。但随着他退休,他也需要转让股权给其中一名子女,来代替他继续为家族做贡献。
但大哥已经继承了张全福国内公司一把手的位子,如果再把国外公司的大股东也给他,势必引起其他子女的不满。
虽然老二张英华肯定不用考虑。但给老三张英芳还是给老四张英飞就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这次到德国来,张全福就是来做决断的。
他本想借着这次跟德国人的谈判,好好考察一下两子女的表现。
谁知道张英飞竟无故失踪,这让他颇为难过。
那就只剩张英芳了。这似乎也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这次谈判是关于德国人投钱占国内总公司部分股份的事,并以此换取总公司的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
按张全福和张英芳的设想,德国人除了可以提供资金,还可以提供技术和部分的欧洲客户给国内的总公司。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德国人既不愿意提供技术,也不愿意分享欧洲市场,直接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那多投些钱也可以,张英芳退了一步。
但德国人也不愿多投钱,他们的方案是先借钱给国内的总公司。如果总公司的财务和业务都发展顺利,那就保持债权,让国内总公司按时付利息,只是利息会稍微高一些。如果总公司的发展不顺利,那德方就及时收回贷款,大家一拍两散。
这跟之前中介向张全福和张英芳介绍的情况大相径庭,张英芳越谈越搓火,加上路易斯中间又来折腾了一出,她的心情变得十分恶劣。
德方负责谈判的是一个瘦高个的小胡子男人,他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德方的优势,张英芳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继续往下说:“先休息十分钟再谈。”
小胡子已经看出来张英芳的不耐烦,他知道这时最适合趁热打铁,趁对方头晕脑胀之际最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
“我们刚才已经休息过一次,不用再休息了。”小胡子拒绝了张英芳的建议,“而且这件事我们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必须现在就做出决定。”
对方催得越急,张英芳就越不想接受对方的条件。
趁着另一名德国人打电话的功夫,她快步走出了会议室。张全福跟在她的身后也走了出来,两人径直来到了茶水间。
张全福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芳儿,你为什么不想接受他们的条件?这不就是我这次来德国的目的吗?能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吗?”
“爸,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德国人根本不想投资,只想占便宜。日本人跟我们谈的时候至少还会假意承诺提供技术支持,但他们德国人甚至都不掩饰就直接说不提供技术,不提供市场,那我为什么要他们的钱?那点可怜的钱还是贷款,是要还利息的。”
张全福慈祥地望着张英芳:“你忘了你最早跟日本人谈的时候,他们的条件也特别苛刻,可那时你为什么都接受了呢?”
“那时如果我不接受藤野的条件,咱家的公司就完了。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即使没有德国人的钱,咱们也可以过得很好,无非就是走的慢一些而已。”
“可我听说,你文叔,希叔他们也都到德国来拓展市场了。德国人刚才不也说了,如果咱们不要他们的钱,这钱就会投到咱们的竞争对手那里去。这一点你想过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祝福文叔他们能一切顺利了。”张英芳目光如炬地看着张全福,“你相信我吗?”
张全福了解张英芳的脾气,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胡子对张英芳的婉拒显得很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张英芳会不要他的钱。
“简直是可笑至极!”小胡子摇着头,带着随从走出了公司大门。
还没等他们走到电梯处,一个棕色卷发戴眼镜的瘦高个男人突然从走廊的拐角处蹭地蹿了出来,直接把话筒怼到小胡子的面前:“你好,我是安通尼,《法兰克福娱乐报》的记者。现在能采访你一下吗?”
记者安通尼的身后跟着一个扛摄像机的人,硕大的摄像机镜头对着张英芳和小胡子就开始拍摄。
小胡子一惊,急忙捂住脸,然后不满地回头瞪了张英芳一眼,转身疾步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英芳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反应慢了半拍,立刻被安通尼和摄影师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安通尼把话筒递到张英芳的面前:“你好,请问你是张英芳女士吗?”
张英芳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诧异地用英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们是干嘛的?”
“我是《法兰克福娱乐报》的记者,我刚收到线索,说你们公司严重违约,给另一家公司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请问有这回事吗?”
张英芳急道:“这是谁说的?我问你这是谁说的?”
“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或者你默认了?”
“无可奉告。”张英芳转身朝公司走去。安通尼一闪身,跟在她的左右:“请问这是你们公司第几次违约?你们是经常违约吗?有传闻说你们之前就有故意欺诈的商业行为,对此你们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滚开。”张英芳怒不可遏地爆了句粗口,但她还没完全地丧失理智,这句话她是用自己老家的方言骂的。
“请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能再用英语或德语说一遍吗?或者你对着摄像机再说一次也可以,我们可以去找翻译来能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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