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汉斯。你好你好。”董锵锵忙不迭地回道,“抱歉我马上要练车了,你有事吗?”
“练车?你现在是在学开车?”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路。”董锵锵兴奋地说。
“ok,那我长话短说,你还记得上周你卖我的那头野猪吗?”
“当然没忘,500马克,你还给我写了收据呢。”
“昨天你没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打的时候,你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董锵锵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因为看股票睡着了,忘记看手机:“不好意思,昨天事情多,我忘了。”
“我问了几家餐馆的老板,那头野猪最后卖了1200马克。”汉斯说价格的时候,董锵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是说……1200马克吗?”董锵锵吃惊地问道,“就一头野猪?”
“没错。”汉斯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得意,“那个餐馆老板说他之前还从没有碰到过醉酒的野猪呢,所以也不太确定怎么做。但活野猪对餐馆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所以他才愿意付一个高价。”
“真是……没想到啊。”董锵锵感叹道。
卡丽娜的车稳稳地停在董锵锵的面前,看到董锵锵正在电话,卡丽娜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两下自己的手表,示意董锵锵学车时间已经开始计时,董锵锵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走到车尾。
“之前咱俩说好的价格是500马克,现在卖了1200马克,按道理应该都给你,但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不少工作,所以理论上我也应该分一些。”汉斯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我的劳动量,我认为这1200马克里应该给我400马克,剩下的800马克才是你的。”
董锵锵没料到汉斯会这么说,他完全可以独吞了这笔钱而不让董锵锵知晓,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董锵锵。
董锵锵想了两秒,拒绝道:“我不同意你的分配方案。我认为应该……”
“为什么?”汉斯恼怒地截住了董锵锵的话头,他本来以为董锵锵会很愉快地接受自己的建议,“难道你认为我的工作不值这么多钱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董锵锵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我认为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平分这笔钱。”
“平……分?”这下轮到汉斯傻了眼,他完全没想到董锵锵的“不同意”竟然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一人一半?600马克?”
“是的,我认为这样才合理。”董锵锵平静地说道。
虽然董锵锵也很需要钱,但他做人的一个优点就是:他愿意和他认为值得的人一起分享胜利果实,而不是选择自己独占利益。
“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按你说的办。”汉斯立刻顺坡下驴,他的语气里透着开心,“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这1200马克是要缴税的,税后就没有这么多了。”
“我愿意缴税。”董锵锵实话实说,“但我完全没做过,不知道该怎么缴啊?”
“缴税的事我问明白了就会告诉你。但现在我有件着急的事要问你,你愿意捉猪吗?”
“捉猪?那是什么?”董锵锵听得一头雾水,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说的是扑克牌里的“拱猪”游戏,“你是说打扑克牌吗?”
“扑克牌?什么乱七八糟的?”汉斯被董锵锵说糊涂了,连忙说道,“这个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卡丽娜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车窗,又指了指手表,示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董锵锵抱歉地冲她弯了下腰,表示自己的电话马上就打完了。
“有。”
“你知道电器超市diaarkt对面那个肯德基吗?”
“知道。”
“那咱们下午14点在肯德基门口见。”汉斯挂断电话前又补了一句,“别忘了带我给你写的收据。”
冬一晴一走进门,立刻看到面前墙上挂着的蓝白相间的logo,logo下用中文写着公司名称:德国美特熊鲸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中文下还写着一排德文。
冬一晴还在观察,前台的德国姑娘面带微笑朝她走来,同时用德语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你好。”冬一晴不假思索地也用德语回道,“我来面试展会翻译的职位。”
“请您跟我到这边来。”前台姑娘把冬一晴引到一间小会议室里,给了她一张表格和一份试卷,“您一共有30分钟的答题时间,时间到了我会过来叫您。”前台姑娘说完走出了房间。
冬一晴迅速从包里拿出纸笔,三两下就填写完表格,然后马上投入到笔试答题中。
笔试内容的难度不小,个别题还需要画图说明。但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很多内容冬一晴刚在马桶上复习过,脑子里还有印象,她边想边写,做了差不多22分钟就完成了笔试答卷。
她坐在会议室里小心地向外望去,只见办公区里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有的格子间的位置上坐着中国人,有的则是德国人,看起来是个国际化的公司。
就在她观察之际,会议室前方十几米外的一道门忽然打开,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中国女生皱着眉头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女生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冬一晴正在打量她,忽然看到门里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张硕。
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女生,想去拽女生的手臂却被女生甩开,他又尝试了一下才拉住女生。他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女生红着眼睛和他说了两句就哭着走了,张硕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张硕朝会议室走来,冬一晴连忙低头假装看试卷。张硕也没敲门,径直走进了会议室。
“怎么样?”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试卷,“难吗?”
“嗯。”冬一晴应了一句,仍旧低头检查试卷。
“这次就看你了。”张硕看起来很紧张,“我找的人除了你以外都被淘汰了。”没等冬一晴问他就自己解释道,“昨天淘汰的,刚才这个我估计也没戏了。”
冬一晴本来挺有信心的,让他一说,也变得忐忑起来。
见冬一晴没搭理自己,张硕以为她还在做试卷,连忙挥了下手,沉声道:“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做吧。一会儿会有人来叫你。记得面试的时候别紧张,千万别说‘我不会’或‘我不懂’。重点是中间位置坐着的那一男一女,那是我叔和姑姑。祝你好运。”
冬一晴看到远处的门忽然又开了,张硕飞也似地跑出了会议室。
前台姑娘果然是30分钟收了卷子。冬一晴又等了10多分钟,才被领进了面试的房间。
董锵锵接完电话上了车,卡丽娜这时已经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表情严肃地看着董锵锵,用严厉的口气说道:“董锵锵先生,我需要和你说明:你约的练车时间是9点到10点。如果我们约好了是9点开始练车,那就必须是9点开始。如果因为你打电话或其他什么原因造成你驾驶汽车的实际时间不满45分钟,也就是不满一课时,那我们就不能算你完成一课时的练习,你还需要继续交钱学习,直到你学够一课时的时间。我希望你记住我的话。”
董锵锵带着歉意说道:“很抱歉,卡丽娜女士。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以后我会注意。”
卡丽娜盯着董锵锵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学车这件事。”她把目光投向仪表盘:“现在你好好想想咱们第一节课都讲过什么,然后就可以开始了。”
董锵锵几个月没摸车了,手有些生。他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检查了一下汽车的仪表盘,然后发动汽车,打左转向灯,同时扭头观察了一下左侧有无来车,正准备放下手刹后踩离合器,卡丽娜忽然大喊一声:“停。”
董锵锵被她喊得心里一毛,紧张地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先把火熄了。”卡丽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好好想想。”
董锵锵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他印象中自己在国内就是这么学的,那天上课时卡丽娜讲的内容里似乎也没讲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见董锵锵一脸茫然,卡丽娜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忘了检查副驾驶有没有系安全带。”
董锵锵低头一看,卡丽娜果然没系。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请您系好安全带,我要发车了。”
卡丽娜顺从地系上了安全带,董锵锵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轻轻踩了脚油门,小红车稳稳当当地驶入了主道。
房间约莫有50多平米,一面是落地窗,三面是墙。一张宽大的白色方桌摆在房间的中央。
金色的晨光透过窗子直射进房间,照在桌上,也照在地板上,又反射到米白色的天花板上。房间里一片明亮,明晃晃的光线甚至有些刺眼,冬一晴一时没看清自己对面的情况。
隔了几秒,她才看到自己前面的方桌后,并排坐着两男三女一共五名考官。
在她正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留着一头花白短发,让人一时无法判断她的年纪。她的发际线微微靠后,显得额头有些高。眉毛又短又淡,带有浅褐色斑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浅棕色的眼镜,看起来眼睛似乎也不是很大。脸颊两侧的肉很少,衬得颧骨有些高,两道法令纹从鼻翼两侧向下延伸到薄嘴唇附近,嘴角微微向下。
冬一晴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中年女人放下手中拿着的冬一晴的简历,扭头看了坐在方桌边上一个30多岁的男人一眼,男人立刻对冬一晴用中文说道:“欢迎你来参加今天的面试。首先请你用英语做一个5分钟的自我介绍。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冬一晴之前已经料到对方可能会让她说英语,她刚要开始作自我介绍。坐在中年女人身旁的一名看起来差不多岁数的中年男人忽然说道:“我们既然是跟德国人做生意,那首先还是应该考察候选人的德语水平才对。老问英语算怎么回事?德国人难道说英语吗?小吴,让她用德语做自我介绍。”
被称为“小吴”的30多岁男子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没等他开口,就听中年女人冷笑一声:“我们参加的是全球展会,哪个国家的客人都有,光说德语你卖的出去产品吗?卖不出去产品,拿什么付你那么高的工资?用英语。”
“我说用德语。”中年男人恼羞成怒,用接近咆哮的声音吼道,“必须用德语!”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没有人再说话。
冬一晴孤零零地站在他们的对面,感觉自己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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