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一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同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见偷袭没得逞,张硕悻悻地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然后一边拿掉墨镜,一边嬉皮笑脸地看着冬一晴:“怎么每次看你都这么漂亮呢?跟你一比我那些女朋友就像丑八怪一样。”
冬一晴不想跟他说话,她向旁边走开了几步。就在这时,外管局的大门一开,她连忙闪进门。
张硕撇了撇嘴,迈步跟了进去。
董锵锵睡眼迷离地站在市政厅的门口,手里拿着一堆材料。
如果不是昨晚雷兰亭提醒他,他彻底忘了自己应该到市政厅登记的事。不过好在他到德国还不到一周,时间上还绰绰有余。
德国政府规定,到德国留学的外国学生,必须尽快到所在城市的市政厅报到,以便政府及时了解当地的人口情况。
市政厅八点就开门了,董锵锵还没睡醒,他晕乎乎地走进了市政厅,在排号机上随便扯了个号,转身猫到一张椅子上等着叫号。
冬一晴领到的是1号,她拿着号牌边走边看签证办公室门上张贴的纸,德国很多机构都是这样:按照申请人的姓氏来划分业务负责人。
冬一晴走到门上贴着“a-e”的办公室的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几秒后,听见门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请进。”
她推开门,只见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德国中年妇人,她留着花白的短发,戴着一副浅棕色的眼镜,脸庞瘦削,看起来有几分苍老。藏蓝色的修身长袖衬衣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材,一枚金色胸针别在胸口的领子旁。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好,请坐吧。”
“你好。我办延签。”冬一晴边说边从皮包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大牛皮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材料,一样一样地摆在对方的面前。
签证官伸出纤瘦的手臂,将冬一晴的材料挨个拿起查看,不时地与她电脑里的信息核对,办公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墙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时间慢慢过去,她终于拿起了最后一份文件--冬一晴的银行存款流水单。
“这笔钱是怎么回事?”签证官比对了几张账单后,用手点指着最近的一笔存款记录问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冬一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是我父母托人从国内给我带过来的生活费。”冬一晴连忙解释。
“托人带过来的?”她面露疑色,“一个人吗?”
“不不,几个同学,正好他们都回国探亲。”冬一晴补充了一句。
“除了这笔钱,我看到这一年你都没有其他的稳定收入?”签证官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你完全依靠父母的生活费在这里生活吗?”
“是的,每年都是我的父母给我学习和生活上的支持。”冬一晴小声说,“他们不想让我在学习上分心。”
签证官板着脸,一句话都没说,不知在想什么,屋子里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一样。冬一晴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能给你一年的签证。”签证官冷冰冰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给?”冬一晴感到费解,“我有注册证明,保险证明,租房合同,账户里还有存款。”
“你只有这笔存款而没有其他收入,这是很不稳定的。”签证官严肃地说道,“而且这笔钱没有转账记录。我无法确认它的来源。如果这钱是你借来的,那它很快被转走也是可能的。”
“可这明明是我的钱啊。”冬一晴委屈地说,“去年阿思乐先生就给了我一年的签证啊。”
“现在政策有所调整。我们会严格审核每一名留学生是否具备在德国学习和生活的能力,而且,”她顿了顿,“阿思乐先生已经退休了。”
冬一晴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两眼呆呆地望向窗外,一声不吭。
签证官飞快地在冬一晴的签证申请表格上盖了章,然后又在她的护照上盖了一个戳,在她马上要将护照塞到机器里打印新签证时,冬一晴忽然灵光一现。
“那个……如果这笔钱在我的账上呆一年呢?你能给我一年签证吗?”
签证官摇摇头:“我已经说了,你的存款只是一方面,你如果想延更长时间,就需要提供一份稳定的收入证明。”
“那每个月400马克那种迷你工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只是一个月的收入是不行的,需要连续的收入。”签证官开动机器,新签证缓缓被激光打印在护照的一页上。
“三个月后再来一次吧。”签证官把护照还给了冬一晴。
“那如果我在三个月之内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呢?”冬一晴咬着嘴唇。
“那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改签。”签证官把护照放到桌上,又低下头继续审查其它的材料。
冬一晴拿起护照,郁闷地走出外管局的大门。刚一出门,就看到那张让她厌恶的脸。
“走啊,大美女,天气这么好,咱们喝咖啡去?”张硕笑嘻嘻地邀请道。
冬一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朝着车站走去。看来这笔钱留在她账户里的时间要比她想的更长一些,她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和董锵锵说这件事。
她在前面走着,保时捷缓缓跟在她的身边。车里的人高声喊着:“走吧?别装了,多累啊!”
冬一晴心里正烦,她站住身形,转过身,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有钱了不起啊?还不是你家里的。有本事自己挣去!”
“呦,”张硕咧开嘴一乐,露出一口的黄板牙,“美女终于肯赏脸跟我说话啦?”
“离我远点!”冬一晴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她心底一直看不起张硕这种富家公子哥,又不会读书又不能挣钱,像寄生虫一样扒在父母的身上吸食着血液。虽然她也是从自己父母那里拿生活费,但她认为自己和张硕这种人本质还是不一样的。
“急了急了……”张硕嬉笑着回应着,似乎习惯了冬一晴对他的态度。
冬一晴加快了脚步,但在汽车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我听说你平时也不打工,那你不也是啃老吗?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张硕一边开车,一边阴阳怪气地嘲笑说,“装什么女神啊……”
“你……”冬一晴刚想反驳,突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不禁愣在了原地。
董锵锵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人推自己。
“醒醒。”市政厅里的一名工作人员推了他肩膀一下,“这里不能睡觉。”
“哦,我……是……来登记的。”董锵锵还没睡醒,说话有些结巴。
“你是多少号?”工作人员看到他手里还攥着号卡。
“嗯?9号。”董锵锵翻看了一下号码。
“早过了,现在是17号了。”
“那怎么办?”
“重新拿号,再过一会上午就不办公了。”
董锵锵站起身,懒洋洋地走到号机旁,无意中往旁边看了一眼。
一个皮肤黝黑的欧裔男子看到董锵锵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连忙侧过头欣赏市政厅里的文物古迹。
汉诺威的市政厅始建于1900-1910年之间,在二战中曾经受到炮火的“热情招待”,战后经过重新修缮,重新对外开放。
在一层大厅里,除了有介绍汉诺威及其市政厅历史的文字、画作和雕像外,还有三组分别模拟了汉诺威在二战前、二战后以及当前最新的城市建筑风貌的大型沙盘,沙盘上还有行人,车辆和动物的微缩模型,惟妙惟肖。
通过楼内的旋梯或电梯还可以直达市政厅的顶楼,凭栏眺望整个汉诺威市的风景,特别是马狮湖的景致。也因为如此,每天都有很多远道来的游客会专门到市政厅参观浏览。
董锵锵取了新号,一步三晃地走向长椅。他似乎见过那个欧裔男子,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见过。
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自己曾在传送带下见过对方。可当他再次回头时,男子已经从座位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