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极为齐整,甚至发丝都梳的极为整洁,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此时形象全无。
听着老人的话,在场文官都是面色微震。
这位老人是堂堂秦国上卿,掌宗庙祭祀礼仪的奉常。
名为巩保,年逾六十。
也是秦国唯一一位三品儒修,从稷下学宫学成而出。
他的论断,自然值得在场众人相信。
他们可是清楚不足弱冠的三品儒修,而且还是能勾动文曲星光的儒修,到底代表什么。
部分文官也是同样的满脸怒容,直接起身。
他们都是儒修。
而儒修,在秦国几乎没有什么扛鼎的人物。
法修与墨修在朝堂之上尤多。
之前知道那白家的白止学的是儒道,甚至踏入了四品境界,就已经让这一众习儒的文官极为激动。
毕竟这种岁数踏入四品,那三品境界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二品也有极大的可能。
那秦国朝堂之上,儒修起码也有了和墨修,法修争锋的底气。
尤其是现在,那白止居然有可能已经踏入了儒修三品的境界。
这哪是另一个武安君白起,这分明是下一个圣贤种子!
“九天一脉脉主何在?!
天人二宗宗主何在?!”
高台之上,诸多文官厉声开口。
齐齐看向台下,九天玲珑塔所在之地。
于渊听着呼喝声,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身处光束照射之下的摇光,又将目光转向了卫音。
而此时的卫音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于渊轻叹一口气,正欲上前一步,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
一身黑白二色交织的修身道袍,面如冠玉,下颌有一缕长须飘扬,仙风道骨。
始一出现,便面带微笑的轻声开口:
“贫道天寻,见过秦王!”
赢则面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天寻道长既然亲自来了,为何不直接现身一见呢?”
天寻道人身形翩然而起,来到了高台之上,躬身做了个道揖。
面带微笑的开口道:
“贫道这些时日一直都在闭关修行,所以一不小心误了时辰。
贫道怕失了礼数,故而也就未曾面见秦王,只是一直在台下待着,还请秦王见谅。”
赢则似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不过天寻道长却是多想了。
修行无岁月,就算是道长没来,孤也不会怪罪什么。
不过。”
赢则双目微眯,轻声开口:
“道长对于这天人之争,可有什么想说的?
孤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九天一脉的两位魁首,居然都带了些小物件进去。
甚至,对我秦国,武安君后代,痛下杀手?!”
声音明明极为舒缓,但是语气越来越冷。
天寻面色不变,微笑道:
“禀秦王,这天人之争,无论哪一方胜利,贫道作为九天一脉的魁首,自然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只要这一次的天人之争能圆满举办,便足以。
而对于摇光她们在秘境之中,携带小物件痛下杀手一事,贫道也不甚清楚。
既然摇光和卫音都参与了此事,摇光正在接受这一次天人之争的奖励,不便打断。
卫音!
你过来,当着秦王的面,说清楚界域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寻扭头,看向了下方的卫音,轻声开口,面色漠然。
卫音身躯轻轻一颤,起身,来到了高台之上。
低头,开口道:
“小道卫音,见过秦王,见过诸位大人!”
“卫音,既然那王翦说你和摇光,都对那白止出手了,还动用了不允许出现在天人之争中的手段。
此事,你,可认?!”
天寻看着低首的卫音,面带微笑地开口询问,但是眸子极冷。
卫音抿了抿嘴唇,恭声道:
“禀脉主,禀秦王。
界域之中发生的事情,的确和王翦所说的差不多。
但是细微之处有些差别。
摇光,并没有动用什么其他的手段,只是自爆了自己的法器。
而小道,的确提前准备了一件封存着高人手段的玉珏。
但是当时,小道并不知道那周王就是白止。
小道只是想着赶在摇光的前面,获得本次天人之争的胜利。
小道,认罪!”
“卫音,你好大的胆子!”
天寻神色冰冷,直接一指点出,道纹跌起。
这一指,杀气四溢。
居然对着卫音的额头直接点落。
卫音依旧恭敬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抗拒的行为。
一股气血勃发,天寻的这一指,被阻住了。
赢则身边的老人,面色微冷开口道:
“天寻,虽然这卫音是你道门中人。
但是,她既然身处秦地,那便得按照秦律行事。
王上还没有发话。
天寻,你急什么。”
天寻道人也不恼,而是叹息了一声:
“是贫道冲动了!
这天人之争此前从未出现过这种境况,是贫道处理不周!”
赢则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却还是淡然开口:
“卫音是吧。
你说你有一枚封存了高人手段的玉珏。
倒是不知,玉珏何在。
你那背后的高人,又是什么人?”
卫音深吸一口气,迅速道:
“禀秦王,我那玉珏用完一次之后便自动破碎了。
至于小道背后的高人”
卫音抿了抿嘴:
“小不能说,还请王上恕罪!”
但是卫音的目光,却向着高台上的某地轻轻扫了一眼。
眼中似是歉意,似是忐忑。
有心人顺着卫音的目光瞅了一眼,眉头紧皱。
听着卫音的话,赢则自然也注意到了卫音看的地方,却全然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继续道:
“不说?
卫音,孤且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说出是谁指使的,孤便恕你无罪。
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怕是免不得要去廷尉署走上一趟了。”
卫音没有出声,低着头,明媚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
而此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禀王上,那玉珏中的手段,是微臣所留!”
一道声音淡然开口。
王子渊面色如常,起身,行礼。
赢则扭头,死死地盯着王子渊,开口道:
“王卿?!
你作为法修,如何同这卫音扯上了联系?!”
王子渊迅速道:
“禀王上,微臣同这卫音的双亲乃是故交。
她在初来咸阳的时候,便一直住在微臣的家中。
微臣担心她在天人之争中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便给了她一枚玉珏护身。”
群臣哗然,赢则眉头紧皱。
而他身旁的赢柱同样面色有些不善。
这王子渊,怎的在这时候跳出来了?~!
本来就是弃子,就算侥幸从界域中回来了,也同样是弃子的命。
王子渊却在这时候直接相护是什么意思?!
不对,居然是他给了那个弃子一枚护身玉珏?!
赢柱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极为难看。
如果此次天人之争没发生什么意外。
要是按照之前那样,假如天寻没有给摇光准备后手。
说不得此次天人之争的胜者,就是这卫音!
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全被打乱了?!
这王子渊,他到底站在哪边?!
而此时的白仲,目光闪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嘴唇微动。
一边的王翦,神色微变。
刚刚白仲已经传音问询了王翦,当时的场景到底是如何。
此时白仲的发声,却让王翦有些发蒙。
赢柱心中念头不断盘旋,却听到一道声音愤然响起:
“不可能!
当时明明护持在白止身边的,是那个踏入二品的妖修,褒姒。、
可是她却在那个大字的镇压下无力护住白止。
王大人应该还是三品修士吧?
你怎么可能有这等手段?!
而且,当时绝对不止卫音出手了。
我分明看到了摇光崩碎了自己的法器罗盘。
随后出现了一双大手,威压吓人,直接捏爆了一片虚空!
而当时,卫音在同我对峙!”
是王翦。
他紧握双手,牙根紧咬,迅速开口。
神情极为激动。
“而且,我当时就在白止身边。
我能感应到卫音催动的玉珏上散发的气息,不是王大人的。
而那个大手,给我的感觉,分明和这位九天一脉的脉主一模一样!”
听到王翦的话,高台之上,诸人议论纷纷。
王子渊和白家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白止之前还在朝堂之上状告过王子渊。
王家一直是紧跟着白家的步子走,按理说王翦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过王子渊。
毕竟,王子渊自己都承认了!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王子渊神色微动,看向了王翦所在。
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
而此时的赢柱是真的犯迷糊了。
这王子渊,到底有没有出手?
亦或者说,这个卫音用的那个玉珏,不是王子渊给她的那块。
而她这么做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有人故意想坑害王子渊?
这王子渊的确是三品法修,也的确应该没有这等手段。
赢柱突然想起了刚刚卫音似是无意的抬头看向王子渊的动作。
如果她真的不想把王子渊供出来,那也不该这么做。
这样,更像是在逼王子渊表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站在卫音后面,有着二品实力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害王子渊?
卫音,九天一脉,法修。
赢柱脑海有些混乱,轻轻摇了摇头,骤然间看到一直默默喝酒,没有开口的蔡泽身上。
又轻轻调转视线,看向了端坐高位,眉头微皱的赢则,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而此时,一道剧烈的轰鸣声响起。
所有人都是被这道响声吸引了注意力,齐齐看了过去。
那座九天玲珑塔上,骤然逸散了一缕缕轻烟,直上高天。
伴随着轻烟蒸腾,九天之上有雷音鸣彻。
随后响声如擂鼓。
天际之上,云层翻涌,将炽烈地阳光彻底封死。
黑云重叠,紫光闪烁,整座咸阳方圆数百里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
只有天际的雷声越发宏大,不时有雷光轰鸣。
而校场之上,只有一道光柱从那九天琉璃塔顶端的琉璃珠射出,笼罩在摇光的身上。
一屡屡玄妙的气韵从一直闭目的摇光身上缓缓倾泻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端端的白天变成黑夜了?”
校场之上,有人低声开口。
在这滚滚浩荡的天威之下,身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有恐惧在众人的心头滋生。
赢则皱眉,挥了挥手。
一道道火把亮起。
天寻抬头看了看天光,眼中金光闪烁。
而他看到的,不是这漫天雷光乌云。
而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屏障,笼盖在九天之上。
屏障之上,文气苍茫。
而此时,这个屏障正在轻微的震颤。
伴随着轻烟蒸腾,那巨大的屏障似乎在缓缓地变淡。
天寻道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向赢则迅速开口道:
天寻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赢则迅速开口道:
“禀秦王,天人之争结束,天道有感。
或有天人降至。
还请秦王,依礼法行事!”
一边的赢柱迅速压下心中的想法,开口道:
“父王,如果真的有天人降临,那便代表天道认可了我秦国的地位。
此事事关重大,而那白止,和王子渊大人的事,不如等此间事了,再行论断?”
赢柱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赢则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依你的意思。
天寻道长,看好你九天一脉的人!
巩卿,祭祀一事可曾安排妥当?”
那个丢了一只鞋的老人恭声开口:
“禀王上,微臣已按周礼准备好了祭祀事宜,只等王上令下。”
赢则点了点头:
“那便开始吧!”
赢柱附和道:
“禀父王,有些东西是儿臣同奉常大人一起安排的,可能需要儿臣亲自去一趟。”
赢则挥了挥手:
“去吧!
勿要出什么纰漏。”
“儿臣省的!”
而赢柱在侍卫的护拥之下,迅速离开了高台。
转身便入了校场旁的马车内,四处打量了一下,眉头微皱的看向那位美妇人:
“那个周国王室的孤女呢?”
中年美妇立刻惶恐地跪伏回道:
“妾身收到命令之后,便联系了暗柱。
但是没一会儿,便失去了暗柱的信息。
就连联络的玉佩也崩碎了。”
赢柱的脸上极为难看: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