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正要往下说,却看到了易晚眼神微微示意。
她不赞同他现在说。
小团子犹豫了一瞬,凑到易晚身边耳语道:“霍利那边没露出马脚,我觉得事情不对,要早些告诉爹爹。”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陈金华的事。”易晚迟疑道:“师父只有一个,总不能分心这么多。”
“我们马上就回灵仙宗了,到时候还能继续查证。”
“霍利从一开始就和九头蛇勾结了!”小团子沉声道:“蛇妖什么都能做出来。”
“若不早些告知爹爹,万一霍利通过灵仙宗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我们来不及阻拦啊!”
易晚心下骤然大骇。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从前她不知道九头蛇的身份,经过种种事情后,她当然清楚九头蛇和帝谌在千年前就有恩怨!
“说吧。”易晚深吸一口气:“是我一时间没想那么多,竟是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
得了易晚的允许,小团子一股脑将霍利穆晨晨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帝谌。
帝谌越听,脸色越是黑沉。
周身的寒意,似乎要沁透整个黑夜。
不仅为了霍利等人在明知道易晚是他弟子的情况下,还敢对她出手。
更为了九头蛇的谋划!
没想到九头蛇竟然如此厉害,它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手伸进灵仙宗!
“爹爹,事情就是这样了。”小团子终于把话说完了,深吸一口气,道。
“若我和小晚晚还留在灵仙宗,我们肯定会查到什么,只是临时去了望鹤门,没法子继续追查。”
“加上这件事特殊,涉及霍利,也没个能托付的人。”
帝谌视线掠过小团子的脸,转而停在易晚身上:“此前为何没跟我说?”
“此前我们不知道九头蛇和师父之间的恩怨。”易晚叹道:“况且,九头蛇乃是大妖。”
“灵仙宗作为第一大宗,和妖物势不两立,谁也不会想到能勾结在一起。”
帝谌点点头,沉声道:“灵仙宗和望鹤门勾结,不管那人是灵仙宗的什么人,一旦消息传出去,势必要影响灵仙宗。”
“更严重些,对我的影响更多,失去信任,定然会有不少蠢蠢欲动的人出手!”
以他的能力,不怕别人前来挑衅,所有宗门之中,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这只是冰山一角。
没了对灵仙宗和他的忌惮,颇有野心的人一旦效仿,都和妖物联手,那肯定会乱套!
帝谌继续往下道:“霍利此人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些许关于大长老的事。”
“他们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文章,这灵仙宗上下只怕已经有不少龌龊和黑暗了。”
“此番回去,必要好好肃清!”
易晚迟疑着打量他的脸色:“要不,师父现在就回去?”
“陈金华那边也和妖物有关。”帝谌紧绷的脸色松懈,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一趟必去不可。”
“哪怕知道背后有人在引导,我们也要去看,弄清楚陈金华身上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在花楼折腾两趟,夜已经深了。
一大一小三人继续隐身,朝陈家而去。
陈玉娇早就等待多时。
哪怕易晚曾叮嘱过,叫她早些睡,不用等着。
屋内燃着一盏灯,她着急之下不断来回踱步,叫人注意着陈金华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第多少趟的汇报后,终于引来了陈家二房夫人,也就是陈玉娇的娘亲。
“娇娇,你大晚上不睡觉,让人注意你大堂哥那边做什么?”陈二夫人带着宵夜进门,试探着问道。
“娘,您,您不是睡下了?”陈玉娇大惊之下,忘了回答陈二夫人的问题。
陈二夫人冷哼一声,放下宵夜后,将屋内的婢子全部支走了。
她舀了一碗膳汤递给陈玉娇,道:“自打你晚上回来,带着大夫去了你大堂哥那儿一趟,整个人都不对劲。”
“您怎么知道?”陈玉娇心不在焉的接过汤,疑惑道:“您叫人盯着我?”
“不需要盯着你吗?”陈二夫人语重心长道:“易市那一回给我吓得不轻,别人来汇报,我差点没撑住昏死过去。”
陈玉娇骇然的瞪着眼:“所以,那日后我所有的动作,您都知道?”
“当然了。”陈二夫人直接承认了:“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一旦有个差池,我怎么活儿?”
“我带银子灵石去灵仙宗,您也知道?”陈玉娇着急追问。
陈二夫人看出她的惊骇,自顾自舀了一碗汤。
她没着急回答陈玉娇的话,而是叹道:“陈府门口挂着陈家的牌匾没错,但这陈家是我和你爹一手撑起来的。”
“我们必须知道府内的一举一动,因为这府上不止住着我们一家人,还住着不少蠢货。”
“他们嫉妒怨恨,巴不得我们一房出事后取而代之,你外祖父说的没错,权钱迷人眼。”
“我害怕你和你哥哥年轻天真受到算计,只能用我们的法子护着你们,娇娇,你别怪我。”
“我从未干涉你去找灵仙宗那个槐生,也没阻拦你把人带到府上来……”
陈玉娇一口汤没咽下去,闻言一口喷出:“娘,你你你!”
“我都知道,你带去看大堂哥的大夫,就是你说过的救命恩人槐生。”陈二夫人给她拍着后背,声音一点点沉下来。
“我远远看了眼,长得妖冶迷人细皮嫩肉,太过于白净了,而且明知道你是未出阁的女子,行迹间没有避讳。”
“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也不足以托付终生。”
“什么啊!”陈玉娇放下碗,着急道:“她是槐生没错,可她是……”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灵仙宗的人对吧?”陈二夫人一脸了然,苦头婆心相劝。
“一筐子菜还有好有坏呢,灵仙宗的弟子又能如何,有好的就有不好的。”
“他若真是不错的人,怎么会单独跟你相见,又怎么会接受你的赠与?”
“哎呀,娘亲,您听我说完!”陈玉娇急急辩解,道:“我刚才话说一半被打断了。”
“我只想告诉您,她是男扮女装,真身是灵仙宗老祖宗的弟子易晚!”
这一次,惊骇的人变成了陈二夫人:“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陈玉娇打着包票,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男子,对其倾心。”
“可能是我的爱慕太过明显,易晚不忍心看到我泥足深陷,所以主动告诉我她伪装的身份。”
陈二夫人显然还在存疑:“倒是我虚惊一场?”
“当然了。”陈玉娇叹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要相信我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会有分寸。”
陈二夫人点了点头,慈爱的瞧着她,道:“你是我女儿,我当然相信,再说从易市回来,你显然在一点点改变。”
“我和你爹还曾私下说起过,你天真无邪,从前做事坦荡却有莽撞,终于学会冷静带着脑子思考了。”
陈玉娇脸色微红,撒娇道:“娘,我是亲女儿吗,怎么能这么说我?”
“说你好呢。”陈二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不用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我改变也是因为易晚的提醒。”陈玉娇并未隐瞒:“娘,她是个不错的朋友。”
“嗯。”陈二夫人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问道:“那,支走你堂哥乃至整个华安院护卫的主意,也是她说的?”
陈玉娇点点头,低声道:“娘,您没发现堂哥的病不寻常吗,哪有人越发憔悴,肚子却大成那样的寒症?”
“我正是因为怀疑,又恰好遇到了易晚,这才请她相助。”
“这件事您不要管了,就当不知道,有结果了我会告诉您的。”
“金华那孩子的病的确有些问题。”陈二夫人沉沉点头:“你们兄妹情深,你帮金华是不错。”
“但你大伯和大伯母不是吃素的,既然我能察觉你撤走护院,他们也能。”
“这会儿你大伯母正在发脾气,甚至于闹到了老太爷面前,句句字字都在说你任性妄为,仗势欺人呢!”
陈玉娇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什么?!”
“要不我会来找你?”陈二夫人叹着气,道:“你爹已经去老太爷那边了,你也跟我去瞧瞧。”
“只怕这个时辰,其他房的人也全部赶过去了。”
陈玉娇急的跺脚:“亲娘哎,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周旋了一大圈才说出来?”
“你是我女儿,我哪能进门就跟审犯人似的?”陈二夫人嗔怪道:“跟你委婉些。”
“等了解事情真相,也不至于冤枉你,难道我的思量还错了?”
“没错没错。”陈玉娇着急道:“可易晚吩咐过我,要尽量低调,不要被人知道。”
“大半夜的如此折腾,岂不是全毁了?”
“先别管易晚了。”陈二夫人拉着陈玉娇的手,道:“既然你没错,等下跟老太爷一五一十说出来。”
“还有那易晚,既然是灵仙宗老祖宗的弟子,身份尊贵,给你堂哥看诊那是你堂哥的福气。”
“叫她光明正大进门,用不着偷偷摸摸!”
陈玉娇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偷摸摸的事儿吗?!
易晚再三叮嘱不能叫人注意,更不可打草惊蛇。
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
“哎呀,娘!”陈玉娇来不及解释,急急道:“您先去应付祖父,我得去找易晚。”
“还有,我刚才跟您说的事,千万不准叫大伯母那边知道,更不可以叫其他人知晓。”
陈玉娇说完,不等陈二夫人再问,慌慌张张出了门。
此时,易晚三人已经到了地方,浮在上空观察着整个陈家。
好家伙,说好的低调,陈家竟是灯火通明,比她此前来还要明亮!
小团子都惊呆了:“小晚晚,你不是说跟陈玉娇说好了,怎么这个时辰,陈府还亮如白昼?”
易晚苦笑:“定是陈玉娇那边出问题了。”
“我们还去吗?”小团子疑惑道:“这么亮,就算跟你说得一样,那妖孽必也忌惮,不会出手。”
易晚头疼的按着太阳穴:“要不改日吧。”
“不用。”帝谌的眼睛,朝陈金华所在的院子看去。
他从未来过陈家,不知道陈金华的住处,一眼看中,必然是察觉了什么。
易晚赶紧问道:“你看出问题了?”
帝谌指了指天空。
是夜,月色高悬。
上弦月虽比不得满月明亮,却也足以洒下银光。
“初八了。”帝谌迎着两人不解的眼色,小声道:“算起来,这应该是陈金华得病的第十二天。”
“他腹中既是蛇,每六日需要新鲜血液为养分,今晚陈金华必然有所动作。”
易晚听着他的话,视线却被底下慌张的身影吸引:“陈玉娇?”
“她步态匆忙,是去找你吗?”小团子歪着脑袋,试探道。
易晚看到她朝门口的方向,点头道:“或许如此。”
“你先去问问她。”帝谌低声道:“按照你所言,陈玉娇多半不知情。”
易晚点点头,找准机会把陈玉娇拦在了假山旁的小径。
“啊!”陈玉娇被忽然出现的易晚,吓得魂都飞了,下意识尖叫。
易晚一把捂住她的嘴,沉声道:“是我,别乱叫,再引人来了!”
“易晚?”陈玉娇看清楚人后,慌张道:“哎呀,出问题了,我本以为引走护院一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都知道了。”
“眼下大伯母,也就是那孙氏,不管不顾的在大半夜闹起来,折腾到老太爷跟前指控我呢。”
“我也刚知道此事,正打算出去跟你报信。”
“猜到了。”易晚顿了顿,问道:“陈金华那边如何?”
陈玉娇赶紧回答道:“我一直叫人盯着呢,还算正常。”
易晚想到帝谌刚才说的,又问道:“对了,之前忘问你了,陈金华那边最近可有人失踪?”
“亦或者你们府上,有没有人莫名消失?”
陈玉娇摇头:“我能保证堂哥院子没人失踪,至于府上,嗐,我们陈家奴仆大几十,我哪能关注?”
“就堂哥院子,还是我在发现他的病不对后,专门叫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呢。”
易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我去陈金华那边。”
“哎哎哎。”陈玉娇叫住她道:“瞧这样子,老太爷肯定会叫人去陈金华那边看。”
“你现在过去,只怕不合适。”
易晚没有回答,直接利用隐身符在陈玉娇面前,来了个活人消失术。
“我天!”陈玉娇眼睁睁看着易晚消失在眼前,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人呢?”
得不到回应,她又对着空气赞道:“不愧是老祖宗的弟子,啧啧啧,有点东西呢!”
易晚回到了帝谌身边,说起了陈玉娇的话。
帝谌嗯了一声:“按照原计划进行,陈金华要想补充能量,不需要陈玉娇,他也会想办法支走身边的人。”
几人落在陈金华院子里。
一个多时辰前刚来过,易晚轻车熟路引着帝谌和小团子来到门外。
院子里很安静,屋内更是寂静无声,门窗紧闭。
帝谌在房门口站了一瞬,蹙眉道:“进去吧,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
三人皆是隐身的状态,门缓缓推开,就像是被风吹开一样。
屋内的药味依旧很浓,夹着一股说不出的腥味。
“好臭啊。”小团子一手拽着易晚的衣裳,一手捂着口鼻,闷声道:“怎么和蛇妖有关的东西,都这么臭呢?”
“或许,蛇本就腥臭吧。”易晚握紧小团子的手,跟在帝谌身后:“师父刚才说没有活人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我给陈金华把过脉,他脉象显示寒症,没有死态啊!”
“他没在屋内。”帝谌环顾一圈,径直走到内屋。
原本应该在榻上躺着的人不知去向,只留下凌乱的被褥。
帝谌掀开棉被,腥臭味更浓,棉被上湿润的黏液映在几人眼底。
“这是什么?”易晚已经猜到了几分:“他肚子里的蛇,不会出来了吧!”
“不会。”帝谌眯着眼,神色不太好:“还不到时候,只是,快了……”
“那我们赶紧找到陈金华吧!”小团子退后一步,嫌恶的看着床榻,道。
“要把人恶心死了,那些个讨厌的蛇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陈家老太爷发怒,孝顺的儿孙们都在老太爷院子里。
除了病重休养的陈金华。
这也是他觅食的好机会!
帝谌顺着那股子讨人厌的气息,一路追到了柴房。
尚未靠近,浓郁的血腥味先一步飘了出来。
“就是这儿了!”易晚也嗅到了那股血腥味,她面色发沉:“这还是陈家,陈金华胆子竟然这么大。”
“死了人,难道陈家不会发现?”
帝谌眯着眼,哼道:“若那人尸骨无存呢?”
话音落下,他猛然推开柴房门。
看清楚门内的景象,小团子和易晚对视一眼,都差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