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息时间,林啸山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
众人的目光,仿佛一寸寸剥下了他的伪装。
但,就这么承认,他毁了不说,还会连累逍遥宗!
林啸山牙关紧咬,抬眸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质问他的鸣空山门主身上:“向门主慎言!”
“灭魂丹的确是我们逍遥宗的天才丹师炼制,那位丹师祭天后,灭魂丹仅剩下三枚。”
“如那位姑娘所言,一枚被灵仙宗带走,两枚在逍遥宗存放,由历代宗主保管。”
“但我们身为宗主,不会有事没事去开密匣察看,要不是今日被大家质问,我早就忘了这回事!”
“你的意思。”鸣空山向门主沉着脸,哼道:“你继任逍遥宗宗主以来,从未去看过灭魂丹?!”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明显,大家不相信这个说辞!
林啸山在大家的质疑中,从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苦涩:“的确如此,说个不怕大家笑话的事实。”
“要不是紫衣姑娘展示,我连灭魂丹什么样儿都不清楚。”
说话间,林啸山看向灵仙宗五长老:“被灵仙宗带回去的那枚灭魂丹,肯定也不会经常示人,对吗?”
五长老眉蹙的更紧了,照实道:“对,灭魂丹威力强大,经常出现会引起别人的邪念。”
“此前我也就看过一次,第二眼是在望鹤门诊出易门主中灭魂丹后,回去确定灵仙宗的丹药是否还在!”
五长老说完,视线不由自主看向人群外的易晚。
当时易峰恳求他作证,指证林啸山以灭魂丹害人,他直接拒绝了。
原因和今日一样。
哪怕知道灭魂丹出自逍遥宗,哪怕知道林啸山以灭魂丹害人,也无法给林啸山定罪。
毕竟林啸山之前,还有几任门主。
他大可以现在的说辞推脱,反正死无对证!
易晚看出了五长老的意思,她不慌不忙的抱着小团子,对此毫无反应。
林啸山的狡辩,明显在她意料中。
但,帝谌能让五长老带着紫衣前来,想必也会预料到林啸山的狡辩。
她猜想,帝谌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出现,多半是去找让林啸山辩无可辩的证据了。
思及此,易晚更显淡定。
五长老看出易晚的从容,无声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在自信个什么劲儿。
林啸山这般狡辩,谁也无法给他定罪。
用勒令棋召唤大家前来又有何用,除了证明林中月残害易峰易晚外,没有任何用处!
姜啊,还是老的辣,林啸山这只老狐狸,岂是轻易能被扳倒的?
得到灵仙宗五长老的回应,林啸山心里的紧张逐渐消失。
他无奈的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那人为何这般陷害我。”
“先是以我女儿做的事为主,后又有外孙女指证,哪怕有灵仙宗五长老的话,我也没法子洗干净身上的罪责,唉!”
林啸山的说辞,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经过前面易雅兰和易峰的指认,又有灭魂丹一事,大家肯定还是怀疑林啸山有问题!
不过,也有对林啸山品行深信不疑的人。
两拨人激烈议论,几乎吵起来,整个大厅比菜场还要混乱。
林老夫人早就被这阵仗吓到了。
她小心翼翼扯了扯林如月的手,没有说话,面上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如月同样紧绷着脸。
林中月就算了,一旦坐实林啸山参与了这些事,林啸山名誉扫地,宗主是做不成了,还会影响到她!
娘家垮台,她在秦家如何立足!
秦家家大业大,几房叔伯妯娌早就盯着她的主母之位了,一旦逍遥宗出事,她必然狼狈下台!
林如月身边的秦长青意识到这点,心里同样不好受。
但他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对林啸山和望鹤门的事一无所知!
“娘。”秦长青忍不住,小声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帮帮外祖父吧!”
“你我长时间都没在逍遥宗,怎么帮?”林如月心乱如麻。
早知道这样,她应该提前跟林中月联系!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林如月咬着牙关道:“还不到最坏的时候,我们不知内情就别瞎参合,你外祖父应该有应对之策。”
秦长青看向林啸山,想了想,又道:“外祖父是好人,绝对不会陷害别人的,我相信他。”
“一定是姨夫……”话没说完,就看林如月锐利的眼神扫过来。
秦长青后知后觉的改口,道:“一定是易门主为了某种目的,陷害外祖父!”
林如月没回答。.c0
她到底是林啸山的女儿,和秦家联姻前,林啸山的叮嘱历历在目。
此外,林中月出嫁前她们见过一面,虽然妹妹什么也没说,可趴在她怀中哭的委屈,显然有难言之隐。
再看易峰,废了多年,骤然以勒令棋召唤,必是抓到了把柄。
林如月可没秦长青乐观!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后,转而落在就说了四个字的易晚身上。
易晚仿佛置身事外,正抱着灵仙宗的小祖宗,两人在猜中指呢!
“不对劲。”林如月脑中闪过一个可能,拉着林老夫人轻声质问:“我回来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什么还发生了什么?”林老夫人被她的反应闹得摸不着头脑:“你回来这些时间,我不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娘说的都是林彦时兄弟的事,捎带着说了易长赫的遭遇。”林如月蹙着眉,道:“关于易峰和易晚的事,只字未提!”
林老夫人不悦哼道:“易峰忘恩负义,易晚就是个不尊长辈的白眼狼,有什么好说的?”
她倒不是故意不说,而是易晚有些行为,说出来简直是打她的脸。
林如月从她躲闪的样子看出端倪,沉声问道:“你和林中月都得罪了易晚,对不对?”
林老夫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悦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是长辈,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林如月也不耐烦了,索性直接道:“娘,你要再拖延狡辩,等下爹被众人围攻,我不知道里就,没法子帮忙了!”
林老夫人目光弱弱投向林啸山。
林啸山尽量挺直了腰背,可她还是一眼发现了他的紧张。
林彦时兄弟的事,她恨毒了林啸山的无情无义,但他们对外一体。
林啸山出事,她和子女们也完了。
林老夫人心里不甘,却不得不叹了一声,压着沙哑的声音把事情尽量精简,说给林如月听。
与此同时,易峰提高声音,打断厅内的哄闹:“大家且安静,我敢让各位前来,必然还有证据。”
“什么证据?”林啸山冷嗤,道:“你早就预备好,要对付我!”
易峰一顿,唇边漫过讥诮:“林宗主此话差矣,指使林中月害我和我女儿,一场局做了十几年,是你要对付我!”
说着,他转向占星楼的长老,道:“大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休,这么下去没有结果。”
“我知道占星楼的时光镜可以回溯时间,是不是可以请吴长老帮忙,还大家一个真相?”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吴长老。
“对啊,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万凤谷谷主恍然道:“还请吴长老帮忙,结束这场闹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吴长老却是为难:“摘星楼的确有时光镜,可以让大家看到以前发生的画面。”
“不过,那面时光镜并非我的身份能用,且启用一次,耗费的修为不少。”
“你可是长老!”易峰蹙着眉,道:“连你都不能用,还有谁可以?”
“谷主大人。”吴长老无奈道:“且时光镜是我们的镇谷之宝,不可外借。”
“且不说谷主大人于一年前闭关,带走了时光镜暂且没出,就算谷主答应,也需要诸位移步万凤谷!”
望鹤门距离万凤谷很远,折腾一趟足要大半日,何况人家谷主闭关,去也无用!
紧绷着的林啸山,骤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老天爷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易峰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又能如何,还不是没法子定他的罪!
林啸山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惋惜道:“可惜了,我还以为万凤谷谷主能帮忙,还我的清白呢。”
“易峰,我实在是累了,林中月做的事和我无关,我日理万机不知情,你泼脏水就算了。”
“这场闹剧也该有个结果,我不与你计较,算了好吗,唉!”
“林宗主大度!”立刻有人夸赞道:“林中月作为出嫁的女儿,做什么事您也管不着。”
“要我说,既然没结果,的确不如就这么算了,易门主,林中月做错了事,可人死债消。”
“林宗主到底是你岳丈,当初也帮了你们望鹤门不少,你跟林宗主道个歉,大家也不追究勒令棋的事,如何?”
易峰冷冷看着林啸山。
这只老狐狸,隔着人群远远和他对视,看似疲惫,实则眼底带着嘲弄和挑衅!
他的倚仗,就是死无对证!
小团子边和易晚玩耍,还分心听着厅内的动静。
闻言,他阿欧了一声,靠着易晚道:“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易峰没办法证明林啸山指使林中月,林啸山仗着他没办法,啧啧,破不了局咯!”
易晚捏着中指,笑道:“不到最后呢,急什么?”
小团子被她捏的发痒,咯咯笑了两声,疑惑道:“你难道还有办法?”
安静的厅内,小家伙清脆的笑声格外清晰,众人难免朝他们看来。
不过,大家都清楚小团子的身份,谁也不敢提出质疑。
秦长青刚回来不久,没和易晚接触过,更不知道小团子的身份,只当是易晚亲友的孩子。
听到笑声,他心里的憋闷到达了,下意识呵斥:“这不知礼数的东西哪里来的,很好笑吗?”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看向易晚:“还有你,没娘教的东西,带出来的孩子也毫无教养!”
小团子神色瞬间冷了:“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人小小一个,周身气息瞬间凌厉,竟是不容小觑。
“你敢如此……”秦长青哪里肯退缩,下意识就要教训小团子。
话没说完,林啸山和林老夫人终于回神,同时拉住秦长青。
“对不住,小祖宗。”林啸山讪讪赔笑道:“长青是白云城的人,不知道您的身份,冲撞了您。”
林老夫人也赔笑道:“小祖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秦长青再傻,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反应,也猜到了小家伙的身份不同寻常。
但,要他跟小团子道歉是不可能的,再说他骂的是易晚。
这小东西站起来还没他腰高呢,经得住老人家左一个您,右一个您吗!
小团子自然看出了秦长青眼底的不服气和轻蔑。
他保持着坐在易晚怀中的姿势,冷哼道:“我自然不会和傻子一般见识。”
林啸山和林老夫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尚未呼出,就听小团子冷声道:“但有前提。”
林啸山赶紧讨好笑道:“他冲撞了您,您提什么要求都是应该的。”
“跪下道歉。”小团子肉肉的小手一指,轻笑道:“他冲撞的不止是我,还有小晚晚。”
林啸山看到小团子脸上的笑意,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骂都骂了,收不回来,他只能尽量顺着小团子的话来:“应该的,小孩子不懂事,您要他怎么道歉都行。”
说着,他回头瞪了秦长青一眼:“还不赶紧跪下,给小祖宗和易大小姐认错?”
众人的目光仿佛滚烫的火,灼烧着秦长青的每一根神经。
他是秦家的长子,在白云城被人处处恭维,哪里遇到过这个阵仗!
道歉是不可能的!
秦长青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外祖父,我何错之有?”
“易晚的确有娘生没娘教,而且我们在说正经事,这孩子骤然发笑,简直没把大家放在眼里!”
“混账!”林啸山面色骤变:“还敢狡辩,你真是作死!”
林如月刚听林老夫人说过,也知道小团子的身份不容置喙,赶紧呵道:“长青,休要胡言。”
“赶紧给易大小姐和这位小公子道歉认错!”
“娘!”秦长青既是觉得没面子,也是委屈,嘟嘟囔囔道:“我不道歉!”
林如月沉默的那会儿,已经看出小团子是在为易晚出气。
她看向易晚,讪讪道:“易大小姐,说起来你要叫我一声姨母,长青呢,自然是你表哥……”
“打住。”易晚冷笑道:“我娘死的早,我没姨母也没表哥,林大小姐还是别乱攀亲戚。”
“何况,易门主和易雅兰亲口指认是林中月害死我娘,我这人不仅记仇,还容易连坐。”
“林大小姐有空说些有的没的,还是赶紧让你儿子道歉,今日之事,我并非主角!”
林如月也闹了个没脸,只能看向秦长青:“看你,还不赶紧给易大小姐还有小祖宗道歉?”
没一个人帮腔,秦长青骨头再硬也不得不低头,他不情不愿含糊道:“易大小姐,小祖宗,我错了。”
“毫无诚意的道歉,我们不需要。”小团子冷嗤,道:“你倒是有娘生有娘教,依旧不知礼数。”
“下跪认错已经不能平复小爷的心情了,林啸山,你看着办!”
林啸山头皮发麻,偏还不能反驳,只能小心翼翼询问:“小祖宗,念在他不懂事的份上,磕头认错之外,再打十板子如何?”
小团子正要说不够,易晚接过话,道:“就这样吧,赶紧的。”
小团子不解的看向易晚,小眼神仿佛在说这怎么够呢!
易晚轻声道:“别让这人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耽搁太久,重要的是林啸山的事。”
小团子恍然大悟,哼了一声:“我家小晚晚心善,便宜你了!”
林啸山松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易晚:“多谢易大小姐高抬贵手。”
十板子看似简单,有小团子瞧着,行刑者不敢偏袒。
秦长青跪下,先给易晚磕头:“易大小姐,我错了,不该辱骂你。”
又给小团子磕头:“小祖宗,我错了,不该胡言乱语。”.oM
紧跟着是整整十下板子,秦长青的腚皮开肉绽,鲜血很快氤湿了他的长袍。
林如月心疼坏了,好不容易熬完了十板子,赶紧上前道:“小祖宗,请您允许我带他去找灵医。”
“他去,你不能走。”小团子脑子好使,立刻回绝:“何况五长老在这。”
林如月想搬救兵也不行,只能应下。
五长老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出面,还骂骂咧咧:“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我亲自出手了?”
“劳烦五长老。”易晚眨眨眼,拿出紫玉令牌晃了晃。
五长老哼了一声,带着秦长青去了偏殿。
易晚看向众人:“别被小插曲打断了,既是在说林宗主残害易门主的事,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