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月到底是经历过多年风雨的,哪怕再害怕,心里也十分清醒。
短短一瞬间,她已经想到了对策。
她要赌,赌易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被拆穿!
这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不论是声名狼藉,还是其他下场,终归不会要她的命。
铤而走险,才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至于以后,等这一劫过去再说!
想清楚后,林中月赶紧开口道:“老祖宗明鉴,我断不敢欺瞒,更不敢做手脚。”
“实在是因为我不想闹得太难看,易晚到底是望鹤门的大小姐,名义上也是我女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似乎有些敌意,这我都不放在心上,小孩儿嘛,性子奇怪了些也不要紧。”
“现在最关键的是她爹,唉,门主病了多时,因为长赫受伤的事,本来就加重了病情。”
“应时的事我还得瞒着他,更不想闹出其他事情来了,还请老祖宗谅解。”
帝谌看穿了她的伪装,哼了一声:“你闹到灵仙宗,口口声声以蛇群说事。”
“怎么,调查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要了,不想给易长赫讨回公道了?”
林中月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想,而是觉得峰哥的身体要紧,望鹤门的大局要紧。”
说到这,林中月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万般无奈道:“望鹤门被众人盯着,我刚才仔细想过了。”
“无论我们查出什么,好歹是先夫人墓里出的事,肯定都要被外人讥讽嘲笑。”
“如此,更要以大局为重,有老祖宗在,这蛇群肯定不会再来了,事情也就这么算了吧!”
帝谌蹙着眉,视线看向易晚。
他是来给易晚撑腰的,易晚怎么说,他怎么做!
易晚故作为难,叹了一声,道:“我很想给我娘讨回公道,但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和望鹤门断绝了关系,我娘的墓却还在这,排位也供在易家祠堂。”
“既然易夫人选择算了,那就算了吧,等林应时和这些弟子磕头结束,整件事就算收尾了。”
不等林中月窃喜,易晚又冷声道:“不过,这件事算了,却没有下一次。”
“要是让我知道,谁还敢以我娘做局,就不要怪我心狠!”
林中月被她平静语气里面的森冷,吓得抖了抖:“你放心,绝对不会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不是,是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易晚哼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林应时等人磕头结束后,帝谌带着易晚几人回了云顶。
刚进门,小团子就按耐不住好奇,道:“爹爹,你还没说为何回来呢!”
“回来了以后还走吗,我最近很乖的,小晚晚也很乖,我们没有惹祸哟!”
帝谌看了眼易晚,摸了摸小团子的头,道:“你先带着慧嬷嬷回思晚庭。”
“我有些话,要跟晚晚单独说,等说完,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小团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了他的话:“那好吧,爹爹不准骗人,一定要等我过来,别偷偷走掉啦!”
“不会的。”帝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小团子和他击掌,这才放心。
看着门缓缓合上,帝谌的目光,也随之看向易晚。
他很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日,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娘亲的坟墓肯定保不住了,不仅如此,林应时那狗东西还起了杀心!
饶是这么惊险,她依旧没有朝他求救。
帝谌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酸楚,还夹杂着丝丝说不上来的怨怼。
他怨自己,没有早些寻到她魂魄的碎片,没有及时发现她,害得她在易家受了十六年的苦楚!
易晚和他对面站着,心中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她回想着最近的事,想不通有什么能让帝谌忽然间改变行程回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七长老被她送进了临崖渊。
她有些许心虚,避开他的视线,垂眸道:“师父是不是知道了七长老的事,所以才赶着回来?”
帝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在想关于她的点滴,在心疼她。
她竟然一丝一毫都没发现?
帝谌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道:“本座回来,是因为你,却不是因为七长老的事。”
“七长老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收买弟子想对付你,进临崖渊都算好的。”
这话,他没说谎。
要是他在灵仙宗,七长老的下场便是挫骨扬灰!
帝谌叹了一声,如实道:“本座感应到你有危险,这才赶紧寻你。”
“啊?”易晚诧异的抬眸,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但也只是一瞬,那欣喜就随之不见了。
他能感应到她的危险,只怕是因为她体内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一刻,易晚竟是有些许的小失落。
她再次低头,垂着眼眸,视线落在蓝色的裙摆上:“是我不好,叫师父担心了。”
帝谌伸手,想和摸小团子一样,摸一摸她的黑发。
可想到她的抵触,他刚伸出去的手,又克制的收回:“不,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主动去害任何人。”
“是那些人不好,他们嫉妒你,怨恨你,想着法找你的麻烦,易晚,你不需要自责。”
易晚依旧垂着眸子:“师父,或许他们说的没错,我只是运气好了些才有幸被师父选中。”
“或许,我现在遭遇的事情,就是我这份运气带来的弊端,有得有失,我得到了不该属于我的,自然要承受它带来的伤害。”
帝谌闻言,眉头紧紧锁住:“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你自己都觉得,当初本座选你为弟子,是因为年年喜欢你?”
易晚没有说话,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帝谌心绪复杂,像是凭空出现的藤蔓,纠缠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易晚。
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有用吗?
易晚现在对他戒备十足,已经先入为主的防备,以为他的好都带着目的。
他所有的解释,在她眼中都不会是答案,只会是狡辩!
帝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念头,声音无比笃定:“易晚,本座从来不会因为裙带关系去做选择。”
“要真如此,灵仙宗长老们的儿子和弟子,大有天赋高的人存在,本座选择你,也的确是因为你在白芒境。”
“白芒境前所未有,他们没见过,以为是本座杜撰出来给你遮掩实力的借口。”
“实则不然,你若问过小团子就该知道,白芒境是真的存在,你若不信,云顶的藏书阁中有记载,可以随便去翻看求证。”
易晚犹豫着,终于抬头:“师父说的,都是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帝谌神色坦荡,完全没有一点儿遮掩的意思:“本座素来实话实说。”
易晚还是不确定:“可,可我的实力……”
她有灵池的帮忙,到现在还没有突破筑基,进入开光融合的阶段,算什么天赋?
师父只怕还是在宽慰她吧?
帝谌叹了一声,无奈道:“易晚,本座知道你心里很多疑惑,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师父,我想现在就知道。”易晚抿了抿嘴,小声道:“我有很多疑惑。”
“为何明明林中月他们给我用了散灵丹,我年年都是紫二的天赋,却还是能在短期内重塑灵根灵台。”
“为何我还没突破筑基,试炼石却说我是什么白芒境,为何师父会如此肯定我,我想知道答案。”
她的视线,直直对上帝谌星海般的眼眸。
“还不到时机。”帝谌侧向一旁,盯着屋内的屏风:“等你真正突破之后,就会明白现在的一切!”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易晚闭了闭眼,道:“我一直在自我怀疑,求师父指一条明路给我。”
“不然接下来的路,若还是危险重重,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
她眼尾带着一抹微红,闭上眼后长睫微颤,像要碎了一般。
回想着她一路来的坎坷,也的确难为她了。
帝谌心疼不已,自然松口:“好,本座告诉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易晚睁眼,眸中水汽盈盈:“多谢师父。”
帝谌看了她一眼,又别开脸,轻声道:“你天赋比任何人都要高,可不知为何,你魂魄缺了些许。”
“这,既是你用过散灵丹,依旧能快速重塑灵台的原因,也是试炼石测出白芒境,你却修为不不及旁人的原因。”
“什,什么?”易晚脑中回想着那句魂魄缺失,觉得很离谱:“师父说的当真是实话吗?”
“魂魄缺失,这又是为何,我一个小小宗门之女,没有任何东西觊觎,怎么能缺魂少魄呢?”
帝谌沉沉点头,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悲悯:“本座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本座可以对天发誓!”
“若本座有半句虚言,半句欺骗,愿削去一切修为,成为废人!”
说话的同时,一股澎湃的气息萦绕在他周围。
那股气息很淡,易晚离得近,却觉得十分明显。
师父他,竟然动了言灵术!
这下,易晚能确定师父没说谎了,她,是当真少了魂魄!
易晚不知道缘故,惊的后退一步:“为何,这又是为何,难道又是望鹤门的孽债吗?”
“你别害怕。”帝谌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宽慰道:“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
“你的魂魄,本座会想法子寻回的。”
易晚摇头,同时脑中想起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不由悚然一惊。
她不敢问出来,心里越发惊骇——难道,师父知道她魂魄缺失,想把她心上人的魂魄填进去?!
时间久了,她会不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越往下想,易晚越觉得害怕。
帝谌看到她整个人害然的发抖,以为她在担心魂魄的事,继续宽慰道:“易晚,本座不会骗你、。”
“包括此番出去,也是为了寻你丢失的魂魄,已经有眉目了,最多三日,本座能带回至少一魄。”
“不不不。”易晚遏制住心头的惧意,赶紧拒绝道:“师父,我这样,这样很好。”
“缺失魂魄,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我不要那些魂魄了!”
不等帝谌再说,易晚慌张的转身:“师父,时间到了,我该去灵池了。”
看到她仓皇的背影,帝谌眸色逐渐暗淡。
易晚对他的防备毫不隐藏,她在害怕!
帝谌捏紧了手中那枚尚未送出的玉佩,一点点收紧。
玉佩上并无棱角,但此时的帝谌,却觉得掌心被硌得生疼。
那股子疼,从手心一直绵延,直至心间。
但也仅仅是一瞬,帝谌就调整好了心态——现在的易晚,没有属于和他一起的记忆。
她害怕,戒备,都是正常的。
只要找回剩下的魂魄,她一定能想起和他的曾经!
帝谌想到这,抬腿就要出去。
可刚走几步,又想起和小团子的约定。
若是之前和小团子相处,他头也不回就走没事。
现在不行,小团子极有可能是他和云晚意的孩子,是他亲儿子!
退一步说,将来若是晚晚抵触,还得靠这小子斡旋呢!
于是,他调转脚步,去了思晚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