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坐在铜镜前,心里没来由觉得烦躁。
一个桑田镇,有魔物作祟就罢了,竟然还敢闹到白云镇来。
那个老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人就死了。
刚想到这,立秋叹了一口气,道:“那老妪也是奇怪,之前胡言乱语,大寒就曾叫江大夫去诊脉。”
“还给她开了些药,人也没别的大碍,可莫名其妙就给死了。”
云晚意一顿:“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人莫名其妙就死了?”立秋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是这句话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转头和立秋对视,问道:“可昨儿谷雨说过,老妪是被柏顺带的人去诛了的!”
立秋蹙着眉,摇头道:“柏大人还得抓到老妪,审问她杀人一事,怎么可能把人弄死?”
“谷雨在说谎?”云晚意眉心蹙的越发紧了。
“未必。”立秋想了想,道:“老妪出事的时候,谷雨和寒露在忙铺子的事。”
“向掌柜说,铺子门口有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两个一直在紧跟此事。”
“老妪死后,他们二人才得到消息赶过去,或许,谷雨也不知道老妪怎么死的。”
“事发后,谷雨和寒露忙着去柏大人跟前了解案子,又要安抚那些受惊吓的千金小姐。”
“奴婢大胆猜测,该不会是柏大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有误吧?”
最后这一句猜测,恰好是云晚意现在的想法。
谷雨和寒露不可能说谎。
老妪满身是血风言风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如此情况下,还有两个不同的死法传出,云晚意下意识眯起眼:“老妪死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有。”立秋眼前一亮:“她一路从偏远的客栈跑过来,恰好路过你和爷新开的铺子。”
“冲撞小姐们也是在那边,紧跟着官差来拿人,把老妪按到在隔壁的胭脂铺门口!”
胭脂铺,那不是向春荣的吗?
果然,立秋又道:“向老板素爱热闹,亲眼瞧见了,听说也受了惊吓,这几日都在家养病。”
云晚意立刻起身,道:“准备早膳,吃完了去看看向掌柜如何了。”
走了几步,又后知后觉,问道:“爷去哪儿了?”
立秋回道:“爷一早就起来了,说是去找柏大人询问情况。”
常景棣洗漱用膳后,一早就
出现在了县丞府。
柏顺知晓常景棣的身份,不敢怠慢,迎上前道:“帝老爷来,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常景棣浑身清冷,态度也不甚好:“听说前几日出事了?”
柏顺通透,知道他在说老妪的事:“是,帝老爷想必也听说了,自桑田镇来的老婆子疯魔。”
“杀人放血,当街狂奔,胡言乱语,吓坏了不少百姓,是我为官失职……”
常景棣不想听这些官腔,蹙眉道:“人是我从桑田镇带来的。”
柏顺被噎了个正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桑田镇出了些事,只剩下老弱病残。”常景棣不管他尴尬的表情,继续道:“这些人无依无靠。”
“我和夫人商量之下,决定先带来白云镇照料,才短短两日时间,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柏顺面色尴尬,低声道:“帝老爷,那老妪的确是疯了,事后我派人去客栈问过桑田镇来的人。”
“据说老妪一直寡居,没有亲人,自年轻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
他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试探着商讨:“所以这种事……要不……就算了?”
“人既然是我带来的,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常景棣眯着眼,道:“我需要知道,你那日带人去抓捕,又发生了什么?”
柏顺一顿,旋即苦笑着道:“那日我接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老妪就在您铺子门口,又哭又叫有笑。”
“那声音,就跟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似的,叫人骇然,我叫官兵上前把人抓住。”
“谁知道刚接触老妪,她便浑身抽搐,倒地几息时间就没气了,事后衙门里的仵作看过,说是发病导致。”
“帝老爷,这件事便是个无头的案子,老妪是个孤家寡人,被她杀的那个同样是个鳏夫。”
“依我看,这件事不如算了,拖下去会让其他百姓越发害怕。”
常景棣目光如炬,盯着柏顺,没有接话。
柏顺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道:“帝老爷,实在不是我敷衍。”
“您出去打听打听,昨日的事情闹得多大,不尽快给个交代,我也很为难啊!”
常景棣冷哼道:“柏大人,你是父母官,和林沛明那种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蠢货不同。”
“那老妪不可能无缘无故发
病,还闹出杀人的事情,其中必有内情。”
“要想给百姓一个交代,认真仔细寻找线索,早些找出老妪忽然发狂的原因,这才是关键。”
柏顺苦着脸,道:“是,我知道了。”
常景棣顿了顿,眸中带着狐疑,又道:“还有,我刚才说桑田镇出事了,你似乎不好奇是什么事?”
柏顺长大嘴巴,旋即赶紧解释道:“桑田镇自有他们的官,我只要料理好白云镇这一亩三分地。”
“是吗?”常景棣起身,道:“那,我就等着看你是如何解决此事的,相信,你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柏顺千万个保证,总算把人送走了。
柏夫人见人走了,从屋后面出来,给柏顺地上茶水,道:“老爷,那人谁啊,你对他为何如此恭敬?”
“上头的人。”柏顺不敢告诉柏夫人事实,愁眉苦脸道:“原以为,能搭上这条线。”
“可没想到刚上任,这尊活阎罗给我找了这么大的事,当街发疯杀人,唉,越查下去,只怕越为难!”
柏夫人不管这些,她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老爷,白英收到惊吓不少,似乎失了魂。”
“大夫开的药也不起作用,依我看,还是早些寻个巫师叫魂才好。”
柏顺只想着常景棣的警告,无心管理这些:“英子的事,交给你去处理。”
常景棣从县丞府出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大寒跟在身边,小心翼翼询问道:“爷,昨儿属下来,柏大人也是这幅官腔论调,他只想快些平息事情。”
“从未想过,其中蹊跷需要解决,瞧他刚才的态度,未必会仔细往下追查!”
常景棣眯着眼,道:“我给过警告,他应该不敢再怠慢,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自己去查!”
大寒试探着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客栈。”常景棣顿了顿,道:“这些事情,别叫夫人操心。”
客栈那边,早就乱做一团。
虽然有寒露安抚,可那些个老弱病残,都觉得事情太可怕了,闹着要回桑田镇。
为首的便是云晚意他们曾住过的客栈老板。
客栈老店家见到常景棣,快步上前,道:“帝老爷,我们得回去,山匪固然可怕。”
“可袁娘在桑田镇多年,虽说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从未做过任何伤人的事。”
“
才来白云镇两日,忽地发狂杀人,比山匪还要可怕!”
常景棣给老店家倒了一杯茶,问道:“老店家认识那个伤人的老妪?”
“是啊,袁娘也是个可怜人。”老店家说起老妪,既是惊恐,又带着惋惜,道。
“她小时候去过矿山,据说亲眼看到过鬼怪,自打山中回来,人就疯了,脑子糊里糊涂。”
“这还不算,自打她疯了以后,家里双亲兄弟姐妹相继遭横祸而死,原本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那家人也没幸免。”
“根据算命的说,袁娘命中带煞,注定鳏寡孤独,这些年她的生活起居,都靠乡里乡亲的接济。”
“原以为遇到你们夫妻是好心人,唉!”
常景棣听完,觉得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奇怪:“袁娘原本带病吗?”
“除了疯疯癫癫,没听说有什么病。”老店家叹了口气,道:“鳏寡孤独者,命硬的很呢!”
“她发疯前呢?”常景棣又问道:“有什么征兆没有?”
老店家摇头:“我不知道,来白云镇后,我只见过她一次。”
这时,人群中有个瘸腿婆子举起手,颤巍巍道:“我和袁娘住隔壁。”
“她从到白云镇后,夜里总是不睡觉,一个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天也是,看到人十分惊惧,有一回我听着她念叨着什么妖魔降世,全部都要死。”
“疯疯癫癫,实在是可怕的很!”
大寒上前,试探着道:“袁娘会不会是疯了以后,产生幻想癔症,所以才杀人?”
常景棣摇了摇头。
袁娘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旁人的话只能作为参考。
若是那日听说有个老妪疯癫胡言,他们警醒着前来看一眼,未必会有现在的局面。
可,后悔也晚了。
常景棣收起神色,朝老店家和众人道:“袁娘本就疯癫,脑子不好使。”
“或许是因为换了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又在房间里拘着,她惶恐不安害怕,引发癔症。”
“这才导致失控发疯杀人,袁娘已经死了,大家若是觉得害怕,我让人给你们换个客栈住着。”
“现在回桑田镇,一来,我们实在是分不出经历来照看大家,二则是袁娘的事情,需要你们留在这帮忙处理。”
“这样,等事情完结了,我亲自送你们回去,可好?”
众人面面相觑,谁
也不敢搭话。
常景棣没见过其他人,只和老店家熟悉。
见大家不说话,又朝老店家道:“你是知道我们的,对你们没有恶意。”
“我家夫人还给你良方治病,若我们是坏人,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带你们来白云镇!”
老店家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是这个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劳烦帝老爷为大家换个地儿,事过后送我们回去。”
“好。”常景棣应声,同时转向大寒,吩咐道:“我记得靠近帝宅不远处,还有家空置的楼。”
“以前是住了戏班子,后来一直闲置,叫人租下来先安置他们。”
桑田镇来的人,算是暂时稳住了。
常景棣的心,却没有因此松懈,反而更是紧绷。
那个袁娘,既然在小时候去过废矿。
也就是说,她忽然疯癫,或许真的和废矿中的魔物有关!
只是,人已经死了,他们也无从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景棣带着重重心思,准备先回家。
路过半道,还买了些云晚意喜欢吃的糕点。
此时的云晚意,刚带着立秋寒露和灵果儿到向春荣家。
向春荣家就在胭脂铺后面,小院子收拾的很干净。
她儿子瞧见来人了,似乎有些害怕,奔着朝屋内喊道:“娘,娘,有人!”
向春荣的相公去看胭脂铺了,小孩子的喊叫声过后,向春荣没出来,倒是出来个婆子。
婆子走路一瘸一拐,似乎腿脚不利索,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云晚意几人:“你是什么人?”
“老人家,我是胭脂铺隔壁铺子的东家。”云晚意将带来的礼物递上前,道。
“听说向姐姐病了,特意前来看望。”
许是看在那些礼物的份上,婆子脸色稍微好转,接过礼物道:“人半死不活,就在里面。”
“要看,就赶紧看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了!”
婆子一边说话,一边拿着礼物往另一间屋子走。
立秋见她进了门,低声道:“这是向老板的婆婆吗,似乎从未听到向老板提起过,说话也太难听了。”
云晚意也没想过,向春荣的婆婆说话如此难听。
从面相上看,婆子恶毒刻薄,向春荣素来开朗,也不知道私下受了多少委屈!
她蹙了蹙眉,道:“你和寒露在门口守着,我带灵果儿进去,别让那婆子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