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城抵达新宅,用了一个月。
顾着云晚意在孕期,一路放慢脚步游玩而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新家整理的差不多了,又休整几日后,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出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此番离开,她只带了立秋寒露,还有双喜三人。
夏至留在锦绣阁,和杏儿一起协助琳琅,小满学习管账后去了德善堂。
双喜孕期反应比云晚意厉害多了,不好和云晚意一道,便与惊蛰作为第二路,带着不少东西,在后面走走停停,尚未抵达。
他们现在所在的大位置叫做孤叶城。
宅子则是在孤叶城的东南方,一个叫白云镇的小地方。
镇子上人口不多不少,祥和安宁,据说北山有一处道观,和南山的寺庙遥遥相望。
云晚意逛了一圈,走到一半就累了,寻到一处茶楼坐下,让立秋继续去打探情况。
立秋腿脚快,很快回来了。
云晚意让立秋和寒露坐到自己的身边,她亲自给她们二人倒茶,不慌不忙道:“这里不是上城,没有敌人,也没要紧的事情,坐下慢慢说。”
“奴婢都打探清楚了。”立秋捧着茶杯,环顾一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低声道:“这白云镇也算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气温合适,山美水美,以桑蚕丝和各种药材出名,街上大小的布庄足有十家,药材铺子和医馆也差不多这个数。”
“此外,大规模的酒楼有两家,小的七八家,茶馆也有零散的几家,另外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分别也有七八家……”
立秋记住了所有铺面,布局也搞清楚了:“等回去,奴婢将地图画下来,方便您查看。”
云晚意点了点桌面:“铺面如此多,此地很是繁华啊,要是寻常小镇,绝对没有这么多。”
“是很繁华。”立秋点点头,道:“上城有的这儿都有,奴婢没进那些铺子看过,想来也是不错的。”
云晚意嗯了一声,将点心碟子往前推了推:“你们尝尝这里的东西。”
立秋和寒露也没客气,几口下去,都觉得味道不错。
“王妃,照奴婢几人看,王爷和您银子足够用了,后半辈子都不愁,不需要做什么买卖。”寒露犹豫着,道。
“您不是想四处走走,正好趁着肚子没起来,好好散心。”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手落在肚子上,轻声道:“我这肚子两个月了,再往下走也不合适,留下才是安稳。”
“既然决定留下,总要有个傍身的东西,咱们一大行人,来这儿是以药材商人的身份落脚。”
“一来咱们都是生面孔,本就惹人注目。二是吃穿用度都不错,若坐吃山空,一直消耗却没有进账,定然有人生疑,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立秋颇为同意,点头,道:“王妃说的也没错,王爷和王妃都是隐姓埋名来的,并非王爷和王妃的身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周全些才好。”
说起这个,云晚意又想起一事,低声提醒道:“既是隐姓埋名,你们这称呼要改一改才是。”
“王爷化名帝景,是药材行的老板,我则是云晚晚,称呼起来,自是老爷夫人,不好再叫王爷和王妃了。”
“对了,府上下人,可都瞒着?”
立秋点头:“就您和王……老爷的心腹,是从上城带来的,府上其他人都是白云镇上的人。”
“上上下下又三十几个人,是人伢子行那边精挑细选的,进府之前也都调查过底细,清清白白。”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您和老爷的身份,只当您两位是上城来的富商。”
“嗯。”云晚意颇为满意,道:“双喜他们还有几日就到了,她孕期反应重,此后不得,拨两个懂事的丫鬟去顾着她。”
“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心腹,要辛苦你们一些。”
立秋和寒露同时应声。
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就是新宅里的管家还没定下来,王爷倒是考虑了,从上城郊外的庄子上带了一个可靠的。”
“不过他晚了几日,要随双喜她们一起来,府上这几日没个管事的,昨晚还瞧见后厨和库房那边吵起来了。”
“那几个婆子都很厉害,奴婢都无法处置。”
新地方,新宅子,新人,规矩还没立下来,肯定不如上城镇北王府的下人稳妥。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这件事你们二人也不好出面,叫老爷那边想办法,实在不行叫谷雨先暂代。”
寒露低声道:“已经告诉老爷了。”
“好了,我今日也累了,先回去吧。”云晚意起身,道:“糕点不错,包一些给老爷尝尝。”
常景棣也知道寒露说的这件事。
新宅这边的人,都是提前找人牙行处理的,牙行那边找的也都是白云镇本地的人,说来说起,竟然有很多都是熟脸。
昨日后厨和库房,为了几根人参闹起来了。
两方都不认账。
库房那边说拿了五根,后厨非说只收到四根,差的一根怎么也找不到。
人参都是从上城带来的好东西,一根价值几百两银子,丢失的那根人参有七八十年,千两银子都买不到!
事情是寒露去清点东西时发现的,她暂时管着库房,又要伺候云晚意,忙不过来。
等东西规整好后,便在府上安排了几个人帮忙。
恰好后厨的管事和库房那几个婆子是老相识,还有些旧怨在。
之后便是后厨推给库房,库房推给后厨。
闹到现在,寒露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又不好叫怀着孕的云晚意操心,只好报给常景棣。
一根人参,在常景棣眼中不算什么,他不能纵容的是府上出现小偷小摸。
于是叫谷雨严查,谷雨查了大半日,弄清楚来龙去脉,把后厨管事和库房的婆子拢在一起。
云晚意回去正好赶上会审,都在前厅。
“怎么就回来了?”常景棣迎上前,关切道:“累不累?”
“不累,摸清楚了大概。”云晚意扫了一圈厅中的人,道:“人参的事,还没弄清楚?”.
“正要审理。”常景棣接过云晚意买回来的糕点:“你身子乏了,先回去休息,这边有我在。”
“不累,正好听听怎么回事。”云晚意顺着常景棣的动作,坐到主位上,道。
“本来经商之人,钱财不在话下,可我们这是新宅子,出了盗贼,便是另一回事。”
常景棣扶着她坐下,自个儿则是紧挨着她坐在旁边:“谷雨,既然夫人回来了,便开始吧。”
“把事情清楚明白的过一遍,不冤好人,不放过坏人。”
谷雨拱手,转过身时板起脸,道:“昨日上午,后厨管事张长胜在库房支了五根人参。”
“看管库房的赵婆子说,等会送去后厨,张长胜就回去了,人参也的确在不久后,被送到后厨。”
“不过张长胜在煲汤要用的时候,发现人参少了一根,他派人去找赵婆子理论。”
“赵婆子查看账目,又说的确送出去的是五根,一来二去,有一根人参对不上账了。”
“经过我的查证,后厨的确只收到了四根人参,问题出在赵婆子身上。”
话音落下,一个身材壮硕的婆子站出来,高声道:“你这小哥儿,怎么说话呢,难道怀疑我偷东西吗?”
“我是管库房的人,这东西不见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我,犯得着监守自盗败坏名声吗?!”
谷雨从前跟着常景棣在镇北王府,府上下人都经过严格训练,王府规矩严格,谁也不敢这般放肆的说话。
谷雨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下人,脸色铁青,转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却在给云晚意倒茶,似乎没听到这里的话一样。
谷雨蹙着眉,回头盯着赵婆子,道:“没说是你,只说后厨收到的是四根人参。”
“哼,我这边出去的是五根。”赵婆子撇撇嘴,道:“谁知道他们后厨怎么回事,昧下东西倒打一耙!”
“你这婆子,以前就手脚不干净。”张长胜忍不得,指着赵婆子道:“否则当时我找你拿,你就该直接把东西给我。”
“等一会送去后厨,又没人跟你交接,东西大剌剌放在案板上,还不是你说里面有几根,便是几根?”
赵婆子抓到空袭,冷笑道:“呸,你也说了,后厨没人跟我交接,盒子里它就是五根人参。”
“就放在案板上,保不齐是你们后厨的人多长了只手,把东西给拿走了!”
张长胜紧跟着反驳:“后厨是没人跟你交接,大家都在各自忙着,切菜熬煮添柴加火都要人手。”
“恰是如此,后厨的人都在厨房,没人打开过你放上去的盒子,也就是说,盒子里本来只有四根!”
张长胜和赵婆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眼我一语,当着云晚意和常景棣的面吵得不可开交!
云晚意抬眸看向常景棣,轻声道:“不觉得吵吗?”
“从前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常景棣拨弄着茶碗中的浮叶,小声道:“的确吵得头疼。”
“还没完呢。”云晚意从前在三峰村里长大,没少见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争执,笑道:“谷雨这个性子,他们不怕。”
谷雨冷汗都下来了,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两人的争吵:“够了,老爷和夫人在此,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两人这才被迫停下。
但从他们各自的反应来看,谁也不服谁!
谷雨耳边终于清净了,横眉沉声道:“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不需要你们如在菜场一样喧哗。”
“在我说完之前,不希望再听到你们的争执。”
张长胜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哼!”赵婆子叉着腰,冷哧了一声,算是回应。
“经过查证,后厨的确只收到四根人参,后厨所有经手的人都能作证。”谷雨说话间,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
“库房呢,也的确记载的是支出五根,出库的东西也是五根,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我又去调查了一番,这才有所发现。”
“赵婆子,你儿子今早乔装打扮去过典当行,对吗?”
赵婆子身子一僵,旋即解释道:“我儿子是去典当行了,可他典当的是我的陪嫁簪子。”
“还要狡辩,这是什么?”谷雨从身上拿出那根消失的人参,道:“价值千两的东西,你儿子一百两给当了。”
“原本想给你留个面子,如此不知好歹,我也只能秉公处理了,赵婆子你偷盗在前,说谎蒙蔽老爷夫人在后,这种人,府上用不起。”
“今日开始,赵婆子及其家眷,退回到人牙行里,典当人参的银子照价赔偿。”
刚买回来,又退回人牙行,还是以偷盗的名义。
短期内,赵婆子是找不到雇主了。
赵婆子脸色发黑,撒泼讥讽道:“哼,一根人参还要追究到底,库房里那么多金银珠宝。”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商人最不是个东西,听说夫人怀孕了,咄咄逼人也不怕遭报应!”
一直没说话的常景棣闻言,总算抬头。
便是隐姓埋名,他周身难以忽视的贵气和令人胆寒的煞气还在。
只一个眼神,赵婆子便惶恐,避开他的眸子不敢再说。
常景棣不会亲自和这些个杂碎计较,扫了眼谷雨:“知道该怎么做。”
“是。”谷雨眯了眯眼,道:“其他人引以为戒,先散了,赵婆子偷盗在前,按照主家规矩,打三十大板,直接丢出去!”
赵婆子大骇:“你,你刚才说只是把我退回去,私刑是,是犯法的!”
“惩戒偷盗的下人,又不会打死人,犯哪门子法?”谷雨冷笑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婆子拉到院子里行刑。”
“叫府上众人都过去看着,也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常景棣扶着云晚意,道:“血腥画面,咱们就不看了,我扶你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