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景棣醒来那日见了一面,又隔了几日没看到算卜子了。
云晚意看了眼佛堂的环境,低声道:“师父憔悴了很多,身子似乎也没以前利索了。”
“佛堂这边简单,什么都没有,还是别叫师父过来了。”
常景棣知道她心疼算卜子,低声道:“请师父来帮你把脉,确定无事,再送师父回去。”
云晚意闻言,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师父情同母女,她清楚我现在的小产都是装出来的,自然不管我怎么折腾。”
“可一旦晓得我是真的有孕了,不是劝我出去,就得随我住下。”
“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就是初孕而已,补品都用不着,犯不着兴师动众,再说了,我来小佛堂祈福,日子不会太久。”
“王爷若真担心,加快对帝纬他们的动作,我安心了,也好早些出去。”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违你心意。”常景棣无奈的摸了摸她的黑发,轻声道:“那你好好在这修养。”
“切记不要逞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还有我在!”
云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早些回去歇息,这里是佛堂,我们不好同住,虽不是真的祈福,敬畏之心还是得有。”
常景棣嗯了一声,把带来的梅花饼子递给她,道:“在外边买的,说是冬日梅花酿成桃花所做的饼子。”
他离开后,云晚意心中没来由总是觉得不安。
立秋看出她的异常,疑惑道:“王妃,一切都在王爷和您的掌控中,您初次有孕,不好多想的。”
“奴婢煮了对您身子无碍的安神茶,您喝完了去小睡一会儿,最近也累了。”
云晚意按住心口,叹道:“很奇怪,如你所言,现在的一切都在我和王爷的掌控中,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仿佛有什么事情,是被我忙中忽略了一样,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立秋将安神茶放在一旁,道:“您现在是忧思过度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别担心,一切有王爷和奴婢们呢。”
“或许吧。”云晚意端过安神茶,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有孕的事情,一定不能叫别人知晓。”
“就算是师父那边,也暂时瞒着,等我出了佛堂,找机会亲自告诉师父。”
立秋几个嘴最严了,点头道:“奴婢清楚,绝对不会叫嬷嬷知道。”
……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两三的平静。
云晚意打着小产后调理的名义,叫立秋拿了很多药材去小佛堂,自个儿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
太师府余清鸿大小姐来,都被拦在外边了。
大祭司提出过好几次,要去小佛堂看望云晚意。
可,每次到佛堂门口,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拦住了,说是镇北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王妃静养祈福。
大祭司不好硬闯,同时觉得常景棣和云晚意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奇怪。
她担心有鬼,专门叫珠玉打听了一番,进小佛堂的药材全是温经止血,调理滋补,益气养颜的。
云晚意每日都抄写经书,制作祈福的经幡,每隔一日,那些东西会被府上小厮送去寺庙中。
“不对啊。”大祭司听完珠玉的汇报,疑惑道:“云晚意去小佛堂前,说是三日出来,这就第五日了,她还是闭门不出。”
“不仅如此,连她信赖的常嬷嬷也进不去,到底有什么猫腻?”
珠玉犹豫着,道:“会不会您想多了,奴婢叫人仔细打听过,王妃夜夜梦魇是真的。”
“听说住进小佛堂的第一晚,她还尖叫着醒来,把守在门口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哼,是你傻,还是我傻?”大祭司冷哼道:“根据莫莎打听到的消息,她根本就是假装小产,掩护常景棣遇袭的事。”
“既是如此,她伤什么神,做什么噩梦?”
说起这个,大祭司心头就觉得不快。
这个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把她当猴子耍一通,她还连忙跑过去和帝纬谋划!
大祭司能确定,有几日的常景棣,的确不是真的常景棣。
但现在这个,是真的!
因为,她疑心假意外出办事的惊蛰,回来了,就堂堂正正站在常景棣身边!
两人站在一起,不存在谁扮演谁。
大祭司脸色过于难看,珠玉不敢再说,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大祭司想了想,继续道:“云晚意和常景棣一出接着一出,肯定有什么事,你想办法,我们一定要去看一眼云晚意。”
珠玉苦着脸,低声道:“大祭司,咱们去小佛堂门口好几次了,那些侍卫只听镇北王的话。”
“咱们住在府上是客,总不好硬闯主人家的佛堂,还有什么办法?”
大祭司眼睛微眯,道:“我说的是见一眼云晚意,并非要进小佛堂,你在镇北王府住了这么久,知道云晚意在乎谁吗?”
“镇,镇北王?”珠玉猜测道:“府上的下人话里话外,都说王爷和王妃二人伉俪情深,彼此深爱着。”
“王爷最在乎王妃,王妃也最在乎王爷……”
大祭司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嗤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清楚吗,云晚意和常景棣定是心意相通的。”
“只是,云晚意六亲疏离,却对府上的常嬷嬷很是在意,不,不仅是在意,还有尊重敬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据说,这位常嬷嬷是帝妃身边仅存的老人,你仔细想想,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嬷嬷,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珠玉听的云里雾里,疑惑道:“保不齐,因为那嬷嬷是照顾过帝妃娘娘的人,王妃觉得巴结嬷嬷,也能讨好王爷?”
“哼,常景棣早就被云晚意迷得失了神,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常景棣也会想法子摘下来。”大祭司越说,自个儿也觉得不对劲。
“他不需要云晚意的讨好,云晚意待那常嬷嬷如生母,绝对另有原因!”
在镇北王府住的这些时日,珠玉也曾仔细打听过。
云晚意的确对那常嬷嬷好的有些过分。
那嬷嬷住的地方是距离主院不太远的客院,院子不算很大,但安静雅致,环境十分好。
按理说,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又不是常景棣的乳母,怎么可能有这个待遇?
的确奇怪!
大祭司终于在无意间,找到重点了:“我身为帝妃的母亲,来府上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位嬷嬷呢。”
“走,随我去看看那嬷嬷,到底有什么本事!”
珠玉会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祭司没给云晚意反应的时间,直接去了常嬷嬷的院子。
消息传到小佛堂的时候,云晚意大吃一惊:“你是说,大祭司去找师父了!”
立秋一脸的严肃,点头道:“王妃,是奴婢几人没周全,大祭司带着心腹,一开始是直奔主院去的。”
“咱们的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大祭司几次求见您不成,去主院堵王爷去了,主院有人守着,所有人都没在意。”
“可大祭司主仆即将抵达主院的时候,忽然改了方向,从主院旁边的小道,转去看小客院的常嬷嬷了。”
“咱们的人后知后觉也曾上前阻拦,大祭司却以常嬷嬷伺候过帝妃娘娘,她作为帝妃娘娘的生母,有些事要问常嬷嬷为由,把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大祭司这个理由太好了,咱们的人若要硬生生拦着,更会惹得大祭司怀疑,只能先放人进去。”
云晚意下意识从椅子上起身:“常嬷嬷身份不对,大祭司既然怀疑,必然有所试探。”
“不行,我要去找师父,师父在大祭司面前,不一定能讨好。”
“王妃对外一直在说处在小月子里,大祭司要来看您,几次都被拦住。”立秋拉住她,沉声道。
“您现在出现在常嬷嬷的屋子里,岂不是坐实了大祭司的怀疑?”
关心则乱,云晚意深知这个道理。
见她冷静下来,立秋继续道:“奴婢叫人盯着,在王府内,大祭司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您现在怀着孕,忧思过度,月份又小,胎像本就不稳,也不好过度激动。”
云晚意的手,放在小腹上。
这里,有她和常景棣的结晶,太小了,还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云晚意的手轻轻滑动,镇定下来,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阵脚,也不知道大祭司是不是故意为之,引我出去。”
“但,你一定要叫人暗中保护好师父,切莫叫她受伤!”
与此同时,小客院内,算卜子,也就是常嬷嬷,正在侍弄院中新来的花花草草。
她挑拣了云晚意喜欢的几种,打算等一会叫人送去佛堂。
大祭司来此,算卜子也全然没有预料,反应过来后,给大祭司行礼。
“听说你跟随帝妃多年?”大祭司环顾了一圈小客院,问道。
算卜子垂下眼眸,声音不急不缓,回道:“是,奴婢有幸在帝妃娘娘的合欢宫内伺候过几年。”
“一晃这么多年了。”算卜子慢条斯理的走到院中的凉亭坐下:“你跟随她多年,也该知道她的喜好吧?”
“怎么这院子里的花,竟没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算卜子一顿,旋即解释道:“帝妃娘娘最喜欢便是合欢,合欢生长慢,年前栽了一棵,好不容易有了高度。”
“谁知道又是暑热又是大雪的,小树苗没捱过去,奴婢请花房那边重新培育,还没出来呢。”
“原来是这样。”大祭司收回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常嬷嬷身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常嬷嬷。
上一回她还跟常嬷嬷说过几句话,不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云晚意对常嬷嬷的看重程度。
“你倒是有本事。”大祭司这么想着,脱口而出:“没伺候帝妃几年,没给合欢宫陪葬。”
“出来了又被镇北王哄着供着,我在王府多日,听说王爷的乳母金嬷嬷,都没你混的好。”
算卜子顿了顿,还是保持着垂下眼眸的姿态:“大祭司说笑,奴婢岂敢和金嬷嬷想比,金嬷嬷耐不住暑热,早就被王爷送去庄子上养老了。”
“也是王爷念旧,看在帝妃娘娘的份上,对奴婢宽容大度了几分。”
“给你院子单独住着,王妃把心腹丫鬟拨过来伺候你,你管这叫几分而已?”大祭司不依不饶,手猛然落在桌上。
算卜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惊了一瞬,脸色微白,颤声道:“王妃仁心,也是顺着王爷的意思办事。”
“得了吧,云晚意是常景棣的心头宝。”大祭司看着她变的明显慌张,冷笑道:“你一个下人,单独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
“任谁都怀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恰好,我听到一个说法,据说你曾对王爷王妃,胡诌了很多关于帝妃娘娘的事。”
“我作为帝妃的生母,也想听听你说过的那些。”
珠玉配合着,提醒道:“大祭司是主,你是仆,应该跪着回话!”
算卜子想也不想,直接跪下,道:“奴婢的确说过一些关于帝妃娘娘的事情,但奴婢从未胡诌。”
“说吧。”珠玉冷声道:“别在这东拉西扯的,大祭司问什么,你回什么就是!”
好在之前为了应付心有怀疑的太后,常嬷嬷一五一十将帝妃娘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算卜子。
如今再应付大祭司,也不算问题。.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连帝妃的喜好厌恶都说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连大祭司这个娘亲,都未必知道。
大祭司听的频频蹙眉。
这个常嬷嬷所言,和她调查的差不多,也就是说,常嬷嬷没有说谎?
既然当真是伺候过帝妃的常嬷嬷,为何云晚意尊她似生母?!
而且大祭司来了这么久,按照预计,云晚意应该从佛堂赶过来了才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大祭司心下烦躁,看了眼珠玉,悄无声息使了个眼色。
珠玉想起来的路上,大祭司叮嘱过的事,沉声呵斥道:“言语无状,竟对大祭司不敬,亵渎死去的帝妃娘娘,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