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才好呢。
慌张,便会露出破绽。
连珏跟着去温泉庄子上,看似是连珏自个儿主动出击,把机会拽在自己手中。
实则,云晚意是将计就计,哪怕她想跟着常景棣回上城,又被熙然郡主余清鸿劝下,都在计划中。
最后,逼得连珏不得不主动出面,演一出生硬的戏码,求云晚意不得不回上城。
如此一来,很多事水到渠成,连珏不会怀疑。
就比如现在。
若云晚意主动开口,要求连珏离开,以连珏的心思,必然觉得她有问题。
可和云怀瑾云怀书兄弟相遇,撕破脸皮恩断义绝,被逼离开,事情就自然了!
“晚意。”云怀瑾看这这一幕,心下不安,还抱着一丝希望道:“连珏真的会如我们所愿吗,她会不会……”
“不会,你也看到了。”云晚意面色不虞,冷笑道:“她对我们几人,压根没有舐犊之情,有的全是虚情假意的算计。”
“来我身边,也是为了配合玉夫人做戏,要揭露我的身世,逼得王爷跟他们统一战线。”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在,也不至于拿了银子就走。”
云怀书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认命了,其实想想,这些年没有生母在身边,我们几人过的也不差。”
话没说完,云怀瑾狠狠瞪了云怀书一眼。
云怀书这才后知后觉,苏锦和云晚意两人不对付,后面已经是生死仇敌了。
他面色讪讪,对云晚意辩解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说了也没什么。”云晚意毫不在意,淡淡道:“苏锦不喜欢我,因为我和连珏越来越相似,还因为我挡了云柔柔的道,才对付我。”
“除开我这层关系,她对你们兄弟几人都不错,会为你们谋划,为你们担心,也算尽到了你们叫她一声母亲的职责。”
“是是非非已过,对与不对没什么意义,不说她了。”云怀瑾岔开话题,道:“接下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笑了笑,道:“安分呆着就是,静观其变。”
顿了顿,她又道:“淮安侯府派人来问过你们几次,我和王爷商议过了,玉夫人暂时没精力对你们如何。”
“你们可以先回淮安侯府去,老太君年事已高,云恒益又是个不中用的,府门不能倒。”
“也好。”云怀瑾垂眸,道:“这些日子打扰你和王爷了,我们二人先回去。”
“嗯,话是如此,玉夫人死前没有绝对的安全,你们还是要注意。”云晚意没有挽留。
吩咐立秋给两人准备些寻常的药物,让他们兄弟低调离开了王府。
人一走,偷摸跟着连珏的人,也会来汇报消息了。
“王妃,底下的人说了,连珏出了王府十分谨慎,并未直接去找玉夫人。”寒露低声汇报,道。
“她先去客栈安顿,绕了一圈,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悄悄去泰和医馆看了眼,又去城外王爷他们发现的戏楼看了眼。”
“最后,她去南街,顺着一道门进去,再也没出来。”
云晚意一顿:“南街?”
“是。”寒露解释道:“那条街只有一道门进去,咱们的人不敢跟进,担心和她撞上,会打草惊蛇。”
云晚意眯了眯眼,疑惑道:“确定只有那道门?”
按照连珏和玉夫人的谨慎程度来看,她们不可能不留后路。
万一被发现,连退路都没有!
寒露明白她的意思,道:“咱们的人是第一次发现那边,尚未了解太多,明面上,的确只有那道门。”
“王妃,要继续盯着吗?”
“盯只怕没用了,多半已经暴露。”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个从未涉及的地方,连珏进去不再出来。”
“她已经发现盯梢的人,用了障眼法,你让人进去搜索瞧瞧。”
寒露赶紧应声,道:“奴婢亲自带人进去。”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想到宫中的常景棣,蹙着的眉心略微松懈了几分。
对连珏说得那番话,并非全部是假的。
也是见过常景棣后,云晚意才知道玉夫人被重伤,躲起来不知去向。
和咺引道长一样,养虎的人就要做好被虎反咬的准备。
邪术旧如一柄双刃剑,她用得好,能助她筹谋天下,可一旦被人破解,必然反噬自身!
对付常景棣玉夫人已经很吃力了,帝氏大祭司的加入,让玉夫人穷途末路。
现在的她,和咺引道长如出一辙,躲起来疗伤了!
“别听外头的话,王妃若是疲累,不如先回去休息。”立秋瞧见她劳神的样子,低声道:“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外边的呼喊还在继续,云晚意压根没当回事,只道:“我在想玉夫人的事。”
“玉夫人是被玄医一脉废弃的弟子,当初玄医艰难活命,若非玉夫人背叛引来外人,玄医的世外桃源也不至于被发现。”
“师父恨她,必然要与她有个了结,我作为玄医一脉的传人,也不能容忍玉夫人这等欺师灭祖的畜生活着。”
“她正虚弱,正是时机,趁她病,要她命!”
立秋一顿:“可,我们现在无法知道玉夫人的藏身之所。”
云晚意侧头,和立秋四目相对,轻笑道:“若你是她,会藏身什么地方?”
“这……”立秋摇头,道:“玉夫人本就不是上城的人,以前都在泰和医馆,如今泰和医馆人去楼空。”
“城外的戏楼烧成灰烬,她能躲去哪儿,奴婢实在想不到。”
“最危险的地方,恰好是最安全的地方。”云晚意漫不经心道:“刚才寒露也说了,连珏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泰和医馆。”
“泰和医馆经过几番搜查,什么也没发现,不管是官府还是王爷派去的人,全部撤走了。”
“泰和医馆有充足的药材,若我是玉夫人,会躲在那后院的暗室疗伤。”
立秋却觉得不可能,下意识道:“泰和医馆经过多次搜寻,里面连个苍蝇都没有,如何住人。”
“虽说盯梢的人都撤走了,可难保什么时候会进行新一轮的搜查,玉夫人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云晚意没继续解释,进屋翻出低调的衣裳,道:“你去请师父,我们乔装一番,跟着后院采买的人出去。”
“这个时间?”立秋朝外看了眼,道:“要不等明儿?”
“不,就现在。”云晚意叹道:“这个时机不错,连珏不会傻到现在玉夫人汇合。”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
守在王府门口的人,还在继续蹲守。
气温并没因为太阳渐落而缓和,晒了一整日,那温度依旧如热浪,只往人身上扑,让人更加焦躁。
为迷惑那些个人,王府先后把所有的马车都派出去了。
每出去一辆车,门口守着的哪些人当中,就有一些人尾随而去。
之后,采买的人也出去了好几拨,同样被人跟着。
但,跟着的人都不多,两三个而已。
估计,所有人都以为云晚意使出障眼法,会在最后跟着人出去!
云晚意带着算卜子和立秋混在中间那拨人当中,无人发现。
走出去很远,立秋捂着心口,低声道:“好险,都这个时间了,他们还不依不饶的守在王府门口。”
“连王府出去的人和马车也不放过,难道真打算彻夜蹲守吗?”
“多半是了。”算卜子接过话,沉声道:“实在没想到,这些人执着至此,晚意,咱们这一趟实在冒险。”
“没关系。”云晚意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咱们这不是安全出来了?”
“等下我们三人一起,其他人引开跟踪的人。”
两三个人很好引开。
难的是,大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那三个人不敢离得太近,被云晚意找到机会。
云晚意预料的没错,玉夫人就在泰和医馆后院的暗室中。
要掩人耳目,她身边并无旁人。
心腹红泪都不在她身边!
算卜子破开她的阵法下了暗室,暗室中不甚通风,有人在其中生活,气味混杂难闻。
里面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玉夫人靠在灯边,正喝着黑乎乎的汤药。
见到几人,她眼底闪过意外,同时放下药碗戒备起来:“你们怎么寻来的?”
“狡兔还有三窟呢,玉夫人这是连兔子都不如啊。”云晚意环顾四周,冷笑道:“竟然藏无可藏,还是苟在这泰和医馆之下。”
撕破脸了,玉夫人索性道:“谁说我没有,不是被你那好父君给端了吗?”
“哦,原来是技不如人。”云晚意面上是掩不住的嘲讽,说的话也刻薄起来:“玉夫人算计一遭,最后怕给她人做嫁衣了。”
“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玉夫人的手,戒备的放在身后,冷笑道:“毕竟现在王爷也束手无措,对吗?”
“否则堂堂镇北王妃,怎么在这个时间,穿着小厮的衣裳混到我这儿来示威?”
“不是示威,是痛打落水狗。”云晚意拉着算卜子,在玉夫人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不急不缓道。
“你们素来打着百里氏的旗号,要恢复百里氏荣耀,颠覆北荣,可,你背后的人居然是嫧灵长公主!”
“她父亲乃是新武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但凡长了脑子,也该想想,嫧灵公主会心甘情愿和你们为伍吗?”
玉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猛然变色。
她死死盯着云晚意,面上的怨毒显而易见。
云晚意视而不见,继续道:“嫧灵公主一直在利用你们啊,她刚嫁去东裕,没有任何势力,在东裕举步艰难。”
“她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你们如哈巴狗似的贴上去,整好为她所用,当然,你们也利用她的身份地位,打成了很多事。”
“算是互相利用,也算是你们活该,百里氏留下那么多财宝,最够你们办成事了,非要给人当走狗……”..
玉夫人在也听不下去,大声呵道:“够了,你不知道其中事情,就不要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来揣度我们的事。”
“云晚意,别忘了,你看不起百里氏,看不起我们,你这具身体里,也留着百里氏的血脉!”
玉夫人面上的怨毒,逐渐变作奚落和不屑:“怎么,嫁给镇北王,真以为你骨子里的血脉,也能跟着改变吗?”
“百里氏先祖在常氏手中遭了多大的难,你可知道,若非太子妃带着肚子里的遗孤逃过一劫,百里氏几乎绝族!”
“常氏和我们百里氏之间,隔着生死大仇,你竟然还沉溺其中,享受常氏子弟带给你的荣耀?”
“没错。”云晚意冷笑道:“我不在意,我一点也不在意我身体里的血脉,是谁家的!”
“百里氏皇族不仁,待百姓如豚如狗,就算没有常氏,也有张氏王氏赵氏揭竿而起。”
“前朝颠覆百年,就算还在,我也只是其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并非你们口中的公主郡主。”
“你们想打着复国的名义得到无上权势,别带上我,我和你们从来都没有关系!”
玉夫人就这么看着她,忽然笑了。
恨意中的笑容狰狞扭曲:“云晚意,你是不在乎,常景棣呢,现在百姓人人都道,你是百里氏遗孤。”
“是你这个前朝旧孽,带来了无妄天灾,害得百姓在三月就面对暑热,无法种庄稼,无法生存。”
“他们不容你,哼,与其被逼的和狗一样东躲西。藏,不如跟我们一起,以你的本事,我们要挣出一片天,不难!”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死了你的心吧,镇北王如何待我,不需要你来置喙。”
“比起这些,你更应该担心,如何给玄医一脉赎罪!”
“玄医?”玉夫人身子一僵,恍惚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五师妹。”跟在云晚意身后的算卜子,缓缓朝前:“你可还记得我?”